刑偵劇的「增量」該如何創造？｜對話《罰罪》總製作人嵇道青_風聞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壹娛觀察（ID: yiyuguancha），**文/王心怡。

被盤香環繞、掛滿54張撲克盤的大傘在趙家祠堂墜落，陽光照耀下來。

隨着《罰罪》會員收官，那些關於誰是大王、誰是保護傘、誰是卧底的猜測最終都有了答案，一個兩代公安幹警掃除犯罪團伙的故事落下帷幕。

毫無疑問，不斷攀升、直至突破10000的平台熱度值和在多個數據平台排在首位的市場佔有率，證明了在古偶盤活劇集市場之後，《罰罪》以懸疑、刑偵之風帶起了劇集市場的另一種觀劇體驗，而隨着劇情的更新，有關保護傘與卧底的猜測，趙嘯聲（程煜 飾）與草莓熊、趙鵬翔（趙荀 飾）、趙鵬展（夏侯鑌 飾）與沒頭腦、不高興的對照玩梗等等，也都説明《罰罪》在多個維度成為話題中心的那一個。

這與《罰罪》紮實的劇本分不開關係。

總製作人嵇道青將《罰罪》劇本創作的過程比喻為蓋房子——2020年邀請他一起合作創作一部刑偵劇的當代時光董事長閆愛華是監理；劇本總監張成功是打地基的，他為《罰罪》創作了三萬多字人物關係和故事大綱；編劇劉紅焰、丁亮程和尋見是畫圖紙和蓋房子的，他們對典型案例進行挖掘和素材蒐集，聽取公安部、平台、資方等多方的意見，不斷對劇本進行修改；導演天毅和易勇帶着幾位責任編輯、文學編輯是搞裝修的，花了四個月的時間，一場一場戲的進行豐富和完善；牽起這個團隊的嵇道青則是“包工頭”。

2020年1月開始，近兩年時間發揮了團隊每個成員長處的《罰罪》劇本誕生。

“這個劇本很難寫，其一是要確保專業度。”嵇道青對壹娛觀察（ID：yiyuguancha）表示：“其二，刑偵劇有太多成功的作品。我們在這些作品後面創作，總得有點不一樣。但如何有自己獨特的一些創作、創造或者創新，從創作文本到拍攝過程都是巨大的難題。”

這個近兩年時間打磨劇本的作品，用了18個會員更新日，為刑偵劇的創作和創新，提供了一種思路。

羣像之下的“喜劇反派”與“符號寓意”

家族式犯罪、喜劇色彩、“撲克牌”寓意，這可以算得上《罰罪》眾多令人印象深刻的關鍵詞其中幾個。

《罰罪》以羅明用手機錄製視頻、實名舉報當地趙嘯聲家族開篇，家族式犯罪的刻畫對象就走入觀眾視線。一個盤格錯節的人物關係圖和人物羣像出現在觀眾面前，公安幹警剷除趙家集團和趙家內鬥兩條線交織敍事。

正是因為寫家族式犯罪，《罰罪》要寫的是人物羣像。趙嘯聲與趙家四兄弟先後出場，除了老二趙鵬程（王陽 飾），趙嘯聲和趙家其他三兄弟早早亮了反派的明牌。

性格鮮明，甚至有那麼點喜劇色彩的反派角色，是《罰罪》的一個新穎之處。

趙家老大趙鵬展看上去不苟言笑，甚至有些陰沉，但是卻會在聽到陰謀沒有得逞之時，氣到拍車窗泄憤；想要領養個男孩，就經常往婦產科醫院跑，惹得父親趙嘯聲都下場吐槽：“你別總往婦產科跑，現在整個昌武都傳遍了，説趙家老大有點變態，專門給剛出生的男嬰拍照片。”

老三趙鵬翔是一個不善心計、靠着“拳頭”為家族出力的角色，出場總是一身顏色統一但不常見的西服套裝。他堅信酸兒辣女，為了能生出趙家長孫，堅持自己吃檸檬；在趙鵬超（楊祐寧 飾）那兒吃了虧，轉頭把氣撒在老大身上，什麼“站着説話不腰疼”“ 你的腿炸廢了，只剩下腦子了”等等，句句都能正中老大軟肋；他也擅長秒變臉認慫，前一秒對着趙鵬超硬氣地放狠話，下一秒就能哭到跪地求饒，這樣的場景在劇中多次上演。

“既然寫到家族犯罪，就不是寫一個反派，是寫一羣人，裏面既有家族，也有企業式的運營，這兩條是跑不掉的，另外，在寫到這些人物的時候，我們努力不搞的那麼嚴肅，這樣不好玩，也不好看。”嵇道青向壹娛觀察（ID：yiyuguancha）解釋道，“這確實是從文本創作到二度創作，我們刻意追求的。因為在刑偵劇中，反派人物特別容易臉譜化，所以我們在一稿一稿的修改，以及演員本身的參與下，努力地把他們還原成‘人’。這次因為加上一些喜劇化的處理，不經意間，我們在這一方面小小地向前突了一步。”

於是，可以看到，充當趙家“拳頭”角色、拳頭總比腦子快的趙鵬翔，在面對女兒丫丫時仍會滿眼寫着温柔，哪怕是在得知丫丫不是親生女兒之後，還是會温柔地陪她、聽她彈奏鋼琴。在第40集，趙鵬超與常徵（黃景瑜 飾）近13分鐘的對話中，他的犯罪動機和心理也得以呈現……《罰罪》中反派人物多了些“人”感。“讓角色説出他們犯罪的心路歷程，而不是隻展現一個壞人多麼壞，我覺得這是有意義的。做刑偵罪案劇，我覺得怎麼也得説清楚，他為什麼、怎麼一步步走上犯罪道路的。”嵇道青補充道。

除了趙家內鬥，找出包庇趙家盤踞昌武幾十年的保護傘，也是《罰罪》的看點之一。在劇中，這一條線被意象化成了趙氏祠堂的一把由掛着的54張撲克牌，一張牌代表一個人組成的大傘。“如果説全劇有跟之前的刑偵劇不一樣的地方，有我們自己的東西，這是我特別欣慰的設置。”嵇道青表示。

這個意象化的想法，是在圍讀過程中才得以確立。平地起高樓搭建了趙氏祠堂的場景，每一把小傘是一盤盤香，54盤盤香又組合在一起構成了一把大傘。在圍讀時還沒有那句趙嘯聲的台詞：“這裏的人都需要清靜，我把他們供在這裏，每天給他們燒香，祈禱他們平安無事。他們平安了，趙家就倒不了。”，後來也是主創團隊在這個場景下，聊着聊着自然而然湧現而來。

“在很多場景都可以説出這句話，但是當你面對着祠堂裏54盤香、這把大傘時，説出這句話的衝擊力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這場戲我很開心，導演也很開心。最後實踐證明，觀眾全部感知到了這個很寓意式的表達。”

依然是公安幹警不畏艱險、前赴後繼，剷除盤踞一方的犯罪團伙的故事，《罰罪》用新穎卻落地的聚焦點，更立體的人物羣像，細節、場景，以及更巧思的設計等，在刑偵劇中突破了重要一步。

玩梗與爭議，刑偵劇如何尋找增量

以上這些用心在觀眾中得到了正向反饋。

有人沉迷於酣暢淋漓的節奏和不斷的反轉好戲；有人對裏面的台詞細細品味；有人開始翻回頭來，找尋前期埋下的伏筆；有人稱讚“這部劇裏的女性角色終於不再是‘工具人’”；有人點贊劇裏無濾鏡帶來的真實感……

但關於《罰罪》的討論，顯然已經不止於評價劇情，看到撲克牌驚豔后對於保護傘和大王的猜測，以及誰是卧底的推斷，玩梗開始出現有關《罰罪》的討論之中。

趙嘯聲與草莓熊撞臉，於是趙家五兄弟也被冠上了“熊孩子”的稱號；不善於心計的趙老三與毫無武力值、整日一副嚴肅面孔的趙老大化身“沒頭腦和不高興”組合；甚至有網友一本正經地寫下對於大結局的猜測：趙鵬超遠走東北，隱姓埋名，當地人只知他姓趙，來看他的人叫他“四哥”，久而久之，大家都喊他趙四……等等表情包、評論構成了有關《罰罪》的討論聲之中另一種顏色的風景。

嵇道青也關注到了這些評論。“我覺得挺好，説明它引起了互動。作為一部刑偵劇，能夠引起這麼大的反響，那麼多人關注，這是出乎意料的。”

不過，爭議和質疑也同時存在。

趙鵬超從澳洲回到昌武，雷厲風行以文鬥贏趙鵬展、以武鬥贏趙鵬翔，取得趙嘯聲的信任，全面接手趙氏集團，順利的不免讓人產生開了“金手指”的質疑。

同時，劇中一面是常徵調查趙家屢屢受阻，嚴國華（李幼斌 飾）領導的秘密調查組為了調查隱藏頗深，甚至為了不被發現需要經常轉移，必須要藉助常徵調查小組的明線來保護秘密調查組的暗線調查；另一面則是趙家可以盤踞昌武幾十年不倒，並能夠維持錯綜複雜的關係網，兩者對比之下，真實性和現實性也讓一些觀眾心存懷疑。

但隨着故事的深入，一一展開化解。

表層而言，昌武特定的政商生態是打擊犯罪必要性且艱難性的原因；深層而言，它揭示出惡勢力何以盤踞的根源。

實際上，正是由於處在“昌武”這樣人口不多、流動性不大的縣城，趙家可以盤踞幾十年才具有可能性。幾十萬人口的縣城，市中心活躍的就幾萬人，繁華一點的街道半小時就能走完，這樣一個小地方，名門望族很容易通過宗族、血緣、婚親、同窗這些緊密交織的關係，鈎織出一套便宜行事的“商政族網”。“網”內少有主動突破，“網”外水難潑進、針難插穿，想要把它全盤揭開，談何容易。

同樣，劇中對於趙鵬超的設定也有着充分的理由作為支撐。

由於父母離異，趙鵬超小小年紀被送到澳大利亞，深謀遠慮的趙嘯聲計劃也隨之開始。

首先，國內趙家涉及到違法的事情，不讓趙鵬超參與；其次，趙鵬程初當律師的前三起案子就是趙嘯聲在背後的支持和安排，讓他積累人脈和經驗，並幫助其儲備權利。律師的身份，也讓他能夠找到逃避法律的途徑。劇中有一場戲極具諷刺意味：趙鵬超將趙氏集團的員工召集起來，召開法律講座，給他們普及法律知識。這也是對趙鵬超計劃和動機的一個補充説明。

最重要的是，嵇道青表示：“中國警察網上有一篇文章，我跟編劇特別認可，就是説把犯罪分子寫得越狠越厲害，才更能彰顯警察的不容易和他們的犧牲精神。”

伴隨着持續的熱度走高、市場份額領跑，討論從劇集本身到玩梗皆有後，《罰罪》迎來了大結局。作為在軍旅、刑偵劇深耕多年的嵇道青也感受到了創作和觀眾的變化。

“無論是軍旅還是刑偵劇，在國內是有非常雄厚的觀眾底盤的，而且是涵蓋老中青三代，把內容本身做好，尊重創作規律，老老實實去講故事，還是會有最廣泛的觀眾的。這一路過來，我覺得因為時代的發展，不論是技術的進步，還是大量海外同類型劇的創作，國產罪案刑偵劇進步是非常大的。有一些創新和嘗試也是符合現在年輕的觀眾，特別是網絡觀眾，可能老一輩的觀眾會受到些影響，但也是值得的，不可能去迎合討好所有的觀眾。”

撕開了不常見的呈現對象，保證了劇情、人物的真實、落地和專業，塑造了一羣性格鮮明又不同於其他同類型劇集角色的人物羣像，維持了在線的敍事節奏，《罰罪》站在紮實的劇本基石之上，邁出了刑偵劇突破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