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磅礴的命運交響曲——長篇小説《大唐布衣郇謨傳》讀後感_風聞

作者：邢雲

意外的機緣，得到一本長篇小説《大唐布衣郇謨傳》。初看封面和書名，以為是一本類似《苦難輝煌》的政治類書籍。哪成想，週末得閒翻看時，不看則已，一看驚人——這書太吸引人了，根本就停不下來。一口氣從黃昏看到凌晨三點。期間，時而提心吊膽，時而滿腹狐疑，時而義憤填膺，時而心潮激盪，時而潸然淚下，時而拍手稱快，還有多處小細節，忍俊不禁。整本書看下來，故事驚心動魄、引入入勝，情節跌宕起伏、扣人心絃，人物個性鮮明、呼之欲出，描寫生動形象、撲面而來，讀來暢快淋漓、如臨其境。掩卷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替郇謨不平，替元載可悲，替元媛可惜，替夢蕪可憐，替李豫無奈，替卓英倩可嘆，替王韞秀不值。但細細想來，單單用這些一個個的詞語，又有些以偏概全，比如，就拿郇謨來説，他的人生難道不可惜、不可憐、不無奈嗎？那又是什麼導致了他們有着這樣的結局和命運？ 凌晨四點，腦子裏盤亙着這些問題，不僅睡意全無，反倒開始思考起了人生和命運。《大唐布衣郇謨傳》以歷史真實人物郇謨及其生活的時代背景和關鍵人物為基礎，以小説的手法和豐富的想象力虛構了一個個虛實結合、跌宕起伏的精彩故事。整個故事始於安史之亂平息之後的第五年。郇謨和同窗好友進京參加科舉考試，意外被捲入一場科考舞弊案，並由此陷入一系列複雜的宮廷爭鬥之中。當時正值大唐由盛而衰，唐代宗李豫不僅缺少治世之能，也缺乏用人之才，導致朝廷被兩撥勢力左右，他只能在這兩撥勢力之間和稀泥，搞平衡，致使郇謨這樣的一個小人物無端捲入政治鬥爭的漩渦中心，成了兩派勢力爭鬥和皇帝平衡兩派勢力的棋子。在這樣的背景下，郇謨一生跌宕起伏的命運就此展開。那些和郇謨有着直接或間接交集的各色人等，也都悉數登場，無論主動還是被動，都被捲入到他的人生畫卷中，對他的人生產生着這樣或那樣的影響，而他們各自的人生也被他影響着。他和他們，互相影響，互相成就或毀滅，走向了各自的命運終點，用各自的或精彩或卑劣或平庸的人生，匯成了一曲磅礴而又宏大的命運交響曲。從郇謨來看，雖然年紀輕輕就智慧超羣、深沉厚重、抱負遠大，卻初入京城即陷牢獄，在宰相元載和御史李棲筠的幫助下保住性命，併成為元載的一名門客，參與元載府上的事務處理。郇謨一開始把元載當成恩人、老師、楷模，但是，當他識破元載的真面目，發現元載是一個只關心個人權勢、以權謀私、貪賄腐敗、專橫跋扈的人時，堅持內心的原則，堅持不被同化，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最終大義滅親，哭於東市，請柬朝廷，舉證元載的罪行，告倒了這個曾經的恩師。其實，元載對郇謨是賞識和提攜的，甚至把他視為自己的繼承人來培養，郇謨完全可以和這樣一個欣賞自己又權傾朝野的恩師、權貴同流合污，迎娶恩師的掌上明珠，走向人生的巔峯，實現事業愛情雙豐收，但是郇謨並沒有走這樣一條捷徑，而是冒着生命危險選擇了一條正義之路。因為，他是一個正直善良、品格高尚、果敢剛毅、潔身自好的人，他將忠於朝廷、為民謀利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不義而富且貴，於他如浮雲。所以，他能夠不惜以生命為代價，踐行自己的價值觀。當郇謨除奸臣有功，唐代宗要賞賜他官職的時候，郇謨卻請求返鄉教書。功成而能身退，説明郇謨是一個淡泊名利，參透人性，有大智慧的人，所以他能夠還鄉終老。縱觀郇謨一生，命運讓他生在亂唐時代，讓他捲入科場舞弊案，讓他遇到昏庸無能的皇帝，讓他遇到道貌岸然的宰相恩師，讓他… …但是在每個境遇下，在每個命運把他拋到的地方，他都始終清醒，恪守自己的價值觀。他可以為正義獻身，過朝不保夕、生死難料的生活，也可以功成身退，過平平淡淡、鄉野村夫的日子。他的命運看似不被自己掌控，但其實又從未偏離他希望的航道。他希望自己正直正義、永葆初心，最終他做到了，求仁得仁。從元載來看，他的死罪有應得，但也令人唏噓，讓人感到痛惜。從一介貧民，官至宰相，其間付出的艱辛和努力恐怕常人難以想象，但是由於其貪得無厭、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陷害忠良、驕奢淫逸，雖然老奸巨猾、老謀深算、深藏不露，雖然表面上看，他是一個為朝廷除害願意提攜後生的宰相，是一個不擺架子觀念開明的慈父，是一個時刻提醒自己不忘初心的人，但是狐狸尾巴總有露出來的時候，最終被郇謨識破告發，一生的努力奮鬥，甚至生命，瞬間全部歸零。這就是元載者的命運！這樣的元載，不被郇謨扳倒，也會被他人扳倒，倒台是必然的。他的命運看似時時都在自己的設計和掌控中，但從結果看，其實早已背離了他想要達成的目標。他要的是榮華富貴、名利地位、驕奢淫逸，最終得到的卻是獄中慘死。從郇謨和元載看，二者的價值觀是水火不容的。兩類在價值觀上存在着根本衝突的人，一定會決裂。決裂是必然的，合作是暫時的。因誤解而合作的，最終必然會因瞭解而決裂。書中其他人，也無不因各自的秉性而走上了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如元媛，當朝宰相的掌上明珠，盡享榮華、受盡呵護、涉世未深、嬌俏可愛、性情直爽，在從温室走入現實後，激烈的變故必然使其三觀遭到毀滅性打擊，難以接受，因而出走世外、遁入空門；而沈夢蕪，縱有一皇帝老子，卻無法相認，屢遭追殺、居無定所、顛沛流離、歷經磨難，深嘗人間疾苦，故而懂事體貼，富有獻身精神，最終替心愛的人擋箭而香消玉殞；作為郇謨同窗好友的卓英倩，雖資質尚可，也講究義氣，但因貪圖名利富貴，不同的性情，不同的選擇，走上了和郇漠截然不同的道路，最終和元載同流合污，也落得獄中慘死的下場；元載夫人王韞秀，典型的中國傳統女性，具備了她們所有的美德，面對只能同苦不能共甘、三觀不合、日漸墮落的男人，仍然懷着妻子的期待、母性的仁慈、忠貞不二的愚忠殉情而死。在《大唐布衣郇謨傳》這首命運交響曲中，每個人都在其中表演自己生命的絕唱，竭盡所能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那個“更好的”自己。待曲終人散，圖窮匕見，每個人的結局一清二楚。從整體上看，一代人的命運由時代背景和出生環境決定。從個體上看，在同樣的時代背景下，在同樣的時空環境中，每個人的命運還是由自己決定。一切看似身不由己的命中註定，都是由自己一手造成，這個“手”，就是自己的本性。結局，往往在開局時已經註定。一如，任王韞秀怎麼勸，任郇謨怎麼諫，元載都必將一意孤行，多行不義，直至自斃。被譽為“東方莎士比亞”的中國現代戲劇泰斗曹禺曾説過這樣一段話：“什麼是好戲？不是劇場裏面觀眾熱烈的掌聲，也不是他們的嘆息，或者是和你一起流淚，而是他們在走出劇場的時候帶着思索。思考社會，思考人生，思考命運。”套用曹禺老先生的話：什麼是好小説？不是讀者閲讀時對小説的讚歎，也不是他們的嘆息，或者是和主人公一起笑，一起哭，而是合上書的時候帶着思索。思考社會，思考人生，思考命運。很明顯，《大唐布衣郇謨傳》就是這樣一部好小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