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越打越拉胯，人類武德已衰退到直立行走以來最低點？_風聞

最近，説到俄烏戰爭，你會想到什麼？

是9月份烏克蘭哈爾科夫大反擊，還是俄羅斯為了徵兵開始二戰之後第一次總動員？

是北溪管道爆破預示着歐洲最冷的冬天，還是10月4日烏克蘭和俄羅斯互相扯皮“要和談也可以，除非對方總統換人”？

關於這場鐵血的戰爭，前幾天有個朋友做了一個“狗血”的表態：

俄烏戰爭就像一場80多集國產劇裏的“愛情”——

開始的時候轟轟烈烈、驚天動地；進行的時候磨磨唧唧；

要分手，卻都留了餘地；要複合，又埋下各種隱患；

每次圍觀的吃瓜羣眾以為“就差個大結局”的時候，他們又抖抖索索的給你開出個分支劇情……

俄粉和烏粉還能順着劇情，一集接一集，原倍速觀看。但很多單純只是看熱鬧的網友則表示，第一次感覺到吃瓜都累了。

這場戰爭中，有些人看到“主權和人權之爭”、有些人看到“霸權和生存權的較量”、有些人能僅憑戰線的變化、腦補出一場場足以讓人顱內高潮的殘酷戰爭劇。

這幾天，我個人關於俄烏戰爭有個大膽的思考——人類的武德是不是已經滑落到自直立行走以後的最低點了？

俄烏戰爭從2月份進行到現在，大家很容易發現，當下戰爭中的很多事都偏離了我們對“世界級”戰爭的常識性認識。

俄烏戰爭延續了6個月，烏克蘭自身的蘇制彈藥早已消耗殆盡，全靠美國在內的北約國家援助的武器續命。之所以越打越拉胯，倒不是歐美國家不支持，而是他們的武器裝備早就捉襟見肘了。

比如，大家都知道美國援助烏克蘭的海馬斯火箭炮系統非常先進，在戰爭對峙階段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一般人可能並不知道，烏克蘭擁有的22套海馬斯火箭炮，在兩週內就打光了美國最大也是世界最大軍火商洛克希德·馬丁公司半年的產量。

自9月10日烏克蘭哈爾科夫反擊戰之後，曾經名聲大噪的M142海馬斯火箭炮一度消聲滅跡，除了被俄軍派出的自殺小飛機摧毀，剩下的還面臨有炮無彈的窘境。

美國最新給烏克蘭提供了11億美元的援助計劃，但海馬斯火箭炮的生產商表示，現有的火箭彈生產量，實在是供不起如此龐大的消耗。即使是加錢，火箭炮的交付檔期也得排到6個月後。

不只是美國有心無力，整個北約，都是乾着急。

北約名義上仍是個軍事聯盟，其實也僅僅是美國在外面撐門面。美軍不給力，北約其它小夥伴更是文恬武嬉、武備廢弛。

烏克蘭戰爭幾乎耗盡了北約所有相關援助武器的庫存，問題是戰爭還遠遠看不到結束的跡象。

而一旦烏軍斷掉武器來源，俄羅斯軍隊就有可能再次在戰場獲得巨大進展。這就意味着美國曾經一度引以為豪的“返德者”計劃，宣告失敗，美國將失去亞歐大陸的話語權。

當年，美國之所以在歐洲一手拉扯起北約，就是為了向東蠶食，直到徹底消滅在美劇中常年扮演“最大反派”的蘇聯（後來是俄羅斯）。

現實世界中，70多年前，北約就聯手佈局了一個著名的**“返德者”計劃**。

該計劃默認的背景是以蘇聯為首的華約組織核彈洗地，頂在前方的德國變成一片廢墟之後，美國陸軍啓用的二線部隊和儲備的龐大武器彈藥，對蘇軍採取的反衝擊作戰計劃。

為了踐行“返德者”的龐大反擊策略，美國陸軍從1969年到1993年，每年舉行一次同名演習，為的就是一但蘇聯“有事”，第一時間把海量的軍隊和武器裝備拍在北極熊跟前。

“返德者”演習

就是如此高度重視、重金投入的“末日反擊”計劃，在本次烏克蘭戰爭中，竟然到現在也沒給烏軍湊出一個重裝旅的裝備。

不是北約不想，而是實在沒有。

德軍目前主力戰鬥機是英德意三方合資生產的“狂風戰鬥機”，該機出生於上世紀八十年代，至今已經有四十歲的高齡，德國空軍目前擁有85架“狂風”戰鬥機，但能保持戰鬥狀態拉出去飛行的僅有不到三十架。這都是往多了説。

朝鮮戰爭期間，荷蘭曾經派出一隻近5000人的龐大部隊跨過三八線進攻中朝聯軍，而現在呢？

2011年荷蘭國防部解散了最後一支坦克部隊，不但賣掉了該部隊所有的豹2式坦克，還解僱了6000名軍人。

荷蘭豹2坦克

據説，目前荷蘭僅剩下了18輛豹2A6坦克。

在2021年的北約演習中，荷蘭乾脆租借了德國48輛坦克參加演習。

網絡主播薇婭同年補繳了13.41億元税款，光是這個錢就夠包下整個荷蘭裝甲部隊。

當然，俄羅斯現在的拉胯程度也不逞多讓。

俄烏戰爭剛開始，人們就驚訝的發現，在最重要也是規模最大的首日空襲之中，俄羅斯似乎是掰着指頭數數兒打導彈。

開戰第一天，俄羅斯空軍投擲的精確制導導彈數量剛剛超過100枚。在此之後，俄羅斯空軍的存在感急速降低，到現在，烏克蘭的火車竟然能在大白天光明正大的往前線補充彈藥糧食，絲毫不顧及俄羅斯空軍轟炸的可能。

由於精確制導武器的極度缺乏，俄羅斯空軍現在派出蘇34這種昂貴的戰鬥機往地下扔鐵炸彈，這也難怪被擊毀的蘇34如此之多。

也難怪，烏克蘭能在2天內奪回1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也難怪，烏克蘭新一輪援助到了之後，就能打出哈爾科夫大反擊。

俄羅斯陸軍的表現更是驚掉人下巴。不但經常拋棄坦克和裝甲車，就連防空導彈和電子干擾車這些核心裝備都經常被烏軍俘獲。

尤其讓軍迷驚訝的是，俄軍一個加強營部隊，竟然湊不出200個能參戰的步兵，所以俄軍坦克經常因為沒有步兵保護而被烏軍的反坦克導彈擊毀。

貧瘠的進攻手段造就了平庸的戰場態勢。

在烏克蘭戰場上，戰爭狀態重新回到了100年前，步兵躲在塹壕裏恐慌的駐守，坦克被用作固定火力點，參戰雙方用炮擊決定陣地的歸屬。

為什麼“世界級”戰爭會表現的如此“復古”呢？

有人説是核武器的發明，以及全球實時通訊，給戰爭雙方造成物理和心理雙重震懾。

但我倒是覺得：是成本，而非核彈和輿論。

在當下這個世界，戰爭成本已經變得極為“昂貴”，這導致維持一個像樣的軍隊已經讓各國節衣縮食，發動一場像樣的戰爭更成了“奢侈”的事情。

有個笑話説，讓普通人不賭不嫖、保持高尚道德的根本原因是——窮。這個道理放在國與國之間也是一樣。

後冷戰軍事體系本來就是為了局部戰爭武裝衝突而搭建的，但隨着大規模軍事對抗的結束，以及高科技兵器對戰場帶來的改變，主力武器需要配備的士兵越來越少，各國軍隊就通過裁減武備來主動適應新時代的戰爭要求。

後冷戰軍事體系最大的特點是什麼呢？就是貴！

維持軍隊規模很貴、購買先進的武器很貴、要是真打起大仗，開始不要錢一樣扔導彈時候就更貴了。

烏克蘭戰爭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據斯德哥爾摩和平研究所計算，俄軍每天在烏克蘭的戰爭花費是9億美元。而2021年俄羅斯軍費開支是659億美元。全年的軍費也僅夠俄羅斯軍隊打兩個多月的。

其中，兵源的成本，也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在動員令下達之前，此次參戰的俄羅斯軍隊主要是合同制軍人，其實就是籤合同領工資打仗的合同兵。

目前，俄羅斯軍隊大約有40萬人，而合同兵佔比約為60%。在六個月的俄烏戰爭之後，幾乎所有的合同兵都已經上戰場輪戰過了。

但從前幾天的哈爾科夫大潰敗可以看出，俄軍還是輸在真正能參戰的軍人缺口太大。

目前，俄羅斯在各地方高薪吸引合同兵參戰，月薪大概3萬人民幣，還有各種補貼，陣亡補貼為500萬盧布，大概人民幣58萬元。

招攬新兵和陣亡補償已經讓俄羅斯的財政捉襟見肘，但即使是如此，俄羅斯還是有大量的人員缺口，政府不得已經開始在監獄裏徵召士兵。

前些天，國外社交網絡上流傳出一些視頻，俄羅斯僱傭兵集團“瓦格納集團”（PMC）直接到俄羅斯勞改營裏，招攬罪犯參軍了。

你聽聽視頻中瓦格納公司總裁説的話，就能看出俄羅斯處於何種狀況了。

“我代表一傢俬營軍事公司。你們聽説過嗎？它被稱為瓦格納。

……第一個罪是開小差。沒有人退縮。沒有人撤退。沒有人作為戰俘投降。當你接受訓練時，他們會告訴當你投降時你應該隨身攜帶兩顆手榴彈。

第二個罪是戰區的酒精和毒品。在你和我們在一起的 6 個月裏，你將一直在戰區。

第三宗罪是搶劫，包括與當地婦女、動植物、男人或其他任何人發生性接觸。

我們將接受的最低年齡是 22 歲，如果你太年輕，那麼我們需要你的一個親戚簽署的同意文件。有條件的，最高年齡為 50 歲。但是如果你很強壯，我們可以在面試的時候做一些初級測試，檢查你的力量和身體狀況，然後我們會決定是否錄取你。”

這行被招募的罪犯，如果在軍隊服役超過6個月，就能得到赦免後回家。

瓦格納集團這種“美國”做法可能會讓我們很驚訝，因為我們習慣於人民軍隊敍事，以及只有最優秀、最淳樸的人才能參軍。

其實，國外這種招兵不成，直接從罪犯、偷渡者中招募士兵的情況太普遍了。反倒是中國大學生士兵每年的報名人數都是幾十萬，在外國看來是匪夷所思。

而烏克蘭早在3月就開始就大規模抓壯丁了。

在越過了網吧裏抓壯丁的階段之後，烏克蘭為了維持前線兵力規模，不得不得花高價收買國際僱傭軍參戰，戰爭費用更是遠超俄羅斯。

如果烏克蘭背後沒有整個西方世界輸血，怕早就油盡燈枯了。

冷戰之後，也只有美國奢侈到能隨便發動戰爭，但也能看出，美國現在是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近日，美國海軍艦隊司令部維護主任比爾·格林少將稱，到2022年末，美國海軍僅能維持36%的軍艦維護工作，這個數字遠低於2021年的44%。

曾經稱霸全球的美國海軍，目前只有41艘戰鬥艦艇可以使用，另外100多艘還在船廠和基地維修。

不包括核潛艇和後勤艦艇，美國海軍一共只有165艘作戰艦艇。

美國龐大的12艘航母組成的人類第一海軍，目前僅有兩艘航母能出動，其它航母都在軍港裏“維修”。

美國大通脹同樣沒有繞過帝國軍隊，美軍新造對標解放軍055大驅的軍艦，因為大通脹，每艘造價飆升了7億美元。

持續的多年的戰爭，不但耗費了美國大量金錢，還餵飽了軍工複合體這個怪物，直接讓美軍採購軍事裝備的價格飛上了天。

通過烏克蘭戰爭，我們可以看到一個真實的情況，保持一個比較完備的軍事體系、建立一隻湊合能打仗的部隊、給這些軍人都配上合適的武器、再發動一場真正能稱得上是戰爭的軍事行動——是一項多麼“昂貴”的選擇。

這其實就能證明，當代人武德不充沛的原因，其實就是軍事這個體系太貴、而戰爭這個選項更貴，導致窮國不得不縮減軍費開支，不得不熱愛和平。

並且，由於民族主義覺醒，以及傳媒發達和人道主義深入人心，像一戰、二戰那樣無底線的戰爭行為本身就成為了一種高成本（政治成本）。也導致戰爭成為越來越“不合算”的生意。

戰爭勝利方，已經不能完全佔領對方領土、無條件的吞併對方人力和自然資源，其收益也越來越少。

即使強大如美國也是這樣。

我個人認為全世界**“性價比最低”**的戰爭，就是人類最強大帝國親手打造的——阿富汗戰爭。

自2001年起，美國在阿富汗發動了20年反恐戰爭，保守算大概花費了2.3萬億美元。

美軍撤軍的第二天，塔利班復國。美國不但什麼都沒撈到，還賠上了大筆真金白銀。

大家可能無法理解單純2.3萬億美元是個什麼概念。

這麼算吧，如果平均一下，從2001年阿富汗戰爭開打，美國人每天在阿富汗戰爭中就花費3億美元。

阿富汗戰爭每一天的花費，就夠中國建造一條在世界上排到前十的大橋、或者夠中國人一次登月任務、或者夠印度建造一條建設時間長達30年的大橋！

2003年，以一管洗衣粉為藉口，美帝不顧全世界的反對發動了伊拉克戰爭，一路摧古拉朽、戰無不勝，用超前對手幾十年的武器裝備，打了一個被持續制裁十多年的對手，並且輕而易舉的獲得了勝利。

但美國也沒能明目張膽的完全佔有伊拉克的石油資產，還只能採取招標等方式陸續將油田分給石油公司。

由於民族主義的覺醒，戰勝地區往往會出現持續的抵抗運動。夢幻般的開局過後，美國政府卻得持續的扶持伊拉克政府，還得應對此起彼伏的路邊炸彈和反美武裝。

2.3萬億美元，對於美國來説，都是小錢。

可漫長的反恐戰爭，美帝矛頭轉移，錯過了遏制東方戰略對手的最好機會，這個賬可就真的不好算了。

除了美國軍工複合體，怎麼算，美國發動的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都是鉅虧的。

既然戰爭不好，為何一直有人熱衷戰爭呢？

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戰爭曾經是人類歷史上**“最具性價比”的博弈**。

歷史上“最具性價比”的戰爭是那一場呢？

公元1533年，西班牙征服者皮薩羅率領了自己召集的180個西班牙士兵和水手，攻破了擁有600萬人口的南美文明印加帝國的首都卡哈馬卡城。

在長達半小時的戰鬥（屠殺）中，西班牙征服者殺掉了印加帝國8000名士兵、俘獲了皇帝本人，而自身無一損失。

卡哈馬卡城一戰，西班牙人以零傷亡的代價征服了一個龐大的帝國，攫取了無數的金銀和領土。到現在，卡哈馬卡戰役，在西方的語境裏，都跟“奇蹟、不可思議的勝利”同義。

這是已知人類史上最具性價比的戰爭。

在熱衷劫掠的文明看來，戰爭永遠是“最具性價比”的生意，遠比辛苦的種田、辛辛苦苦的從東方往西方搗騰絲綢更加直接，並且獲利巨大。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歐洲白人開始更熱衷於發動戰爭，因為失敗的幾率很小，但戰勝之後攫取的財富卻是驚人的。

歐洲人之後，就是美國人，還有日本人，他們不斷的發動戰爭，為的就是通過殺戮和征服獲利。

可以説，熱衷於發動戰爭攫取資源，這就是帝國主義不變的本色。

目前已知戰爭的極致，就是這種擴張的終極版本——冷戰。

由於核武器這樣的終極武器存在，不論是刀槍棍棒，還是機關槍火炮，也不論擁有多大規模兵力，都不再是決定勝負的殺手鐧，而是變成了戰爭升級到何種狀態的指示劑。

“後冷戰軍事體系”建立之後，戰爭的性價比卻在不知不覺中滑落到了歷史最低點。

一旦動用核武器，沒有贏家。

在不動用核武器的情況下，戰爭拼的就是消耗，包括正面戰場，也包括政治、經濟、文化等等，看誰先不能負擔成本。

通過最新的俄烏戰爭，我們就能印證這個看似荒謬的結論——儘管軍隊的武器越來越先進，精良，但人類的武德，卻蜕變到直立行走以來最低時刻。每打一場，都要等一等工廠產能，然後數數錢袋子，再決定下一場要不要打，打多少。

並且，一個國家能選擇戰爭何時開始，卻往往不能選擇戰爭何時結束。任何國家每次輕率的戰爭，都可能被人利用，給戰爭參與國以及“後勤國”以持續的放血。

烏克蘭和俄羅斯，自不用説。歐洲諸國還沒有參戰，就已經因為選民生活質量下降、生活成本提高，而面臨極大的政治危機。

尾聲

1926年，美國外交史學家塞繆爾·弗拉格·比米斯就提出了一個很多人心知肚明但不好意思談的觀點：

“歐洲的災難”，就是“美國的機會”。

烏克蘭和俄羅斯的戰爭，並不只是這兩個國家的戰爭，甚至並不是以烏或者俄的意志發起的，卻註定了不會以烏或者俄的意志結束。

因為歐洲的災難，是美國所期望的。俄羅斯的災難，更是美國所期望的。歐洲和俄羅斯同時發生災難，簡直是美國夢寐以求的。

據説，美國西點軍校學員閲讀量最多的書籍是《孫子兵法》，但對於這些靠打仗進階、熱衷於鼓吹戰爭的軍人來説，他們到底能從《孫子兵法》獲得多少收穫，我表示懷疑。

畢竟，《孫子兵法》第一句就説“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