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母戊鼎的定名一直存疑,不知道為什麼有的人要強推_風聞
策一肆生-2022-10-09 09:55
如果要在無數的文物中,挑選一件最能代表中國的文物,答案必然是五花八門的,但有一件文物得票率一定相當高,那就是司母戊鼎。

這件出現在教科書中的文物,幾乎家喻户曉,詳細説來主要有三點:
一是年代足夠久遠,屬商後期(約前十四世紀至前十一世紀)鑄品,這點其實非常重要,有人懷疑商朝文明是否真實存在,帶他去看看司母戊鼎一目瞭然。不要懷疑這種情況的存在,咱們總説五千年文明古國,但是國際上對夏朝是否真實存在一直不認可,主要原因之一就是缺乏必要的文物支持。
二是夠大夠重,代表着青銅器鑄造的巔峯。在文物界,大小並不是絕對的標準,但按一般人的認識來説,大必然顯得獨特,有壓迫感。
話説當年安陽農民吳希增、吳培文等人將大鼎挖出來以後,立馬引來了日寇的覬覦,出於樸素的愛國主義情感,他們打算把大鼎分割之後出售給古董商人,至少比流落國外強。誰知道,用廢了十幾根鋸條都沒有把鼎足鋸下來,後來又改用十斤重的大錘,也只砸下來一隻鼎耳。
再後來,它被作為蔣介石的壽禮送到了南京。1949年,國民黨敗退台灣的時候,曾想將它一起運走,但因實在過於笨重,最終放棄。

三是背景很深。當一件文物與歷史人物、事件、制度或者文化聯繫起來的時候,其文物價值就直線上升。鼎,是我國古人用以烹煮肉和盛貯肉類的器具,後逐漸成為祭祀的重要器具,因此,後世認為是所有青銅器中最能代表至高無上權力的器物。據專家考證,司母戊鼎是商王祖庚或祖甲為祭祀母親(即商王武丁之妻)而鑄。
原以為,司母戊鼎會在博物館裏,在教科書裏安靜地做個“美男子”,等待人們去探視,去翻閲,沒想到,最近又因為名字問題,成為熱搜。
事情源於央視新聞對著名文物專家、國家博物館研究館員孫機先生的一次採訪,節目中,老先生特意提到,司母戊鼎的定名問題。

節目播出後,驚掉了一地眼珠子。
因為我們教科書上一直用的就是司母戊鼎,什麼時候變成後母戊鼎了?
話説這些年,從一騎(ji,四聲)紅塵妃子笑,到一騎(qi,二聲)紅塵妃子笑;從遠上寒山石徑斜(xia,二聲),到遠上寒山石徑斜(xie,二聲),語文教科書的變動不可謂不大,莫非開始向歷史動刀子了?
筆者多方查找,關於司母戊鼎名稱問題,“司”改“後”的背後原來還有一段公案,要從2011年説起。
“後母戊鼎”這一名稱正式出現在公眾視野,是2011年3月6日中央電視台新聞頻道的一則新聞中,隨後,修整後的“中國國家博物館 ”(簡稱“國博”)重新開館,“司母戊鼎”正式更名為“後母戊鼎”。
面對觀眾的質疑和專家的不解,《人民日報》還專門刊登了一篇説明性的報道,其中寫道:
這次把“司”改為“後”,實際上是否定了從前把“司”理解為“祭祀”的説法。大部分專家認為“後母戊”的命名要優於“司母戊”,其意義相當於“偉大、了不起、受人尊敬”,與“皇天后土”中的“後”同義。改為“後母戊”,意思相當於:將此鼎獻給“敬愛的母親戊”。
報道還寫道:
在考古界,給文物定名有兩種形式:一是文物發現後,召開學術座談會,二是學者們在學術刊物發表文章公開討論。在討論後,達成共識,名稱便被廣泛採納。換句話説,在很多時候,文物的命名並非要召開專門發佈會。所以,國家博物館重新開館,對大鼎更名,也屬正常。他們應該已經廣泛徵求考古學家特別是古文字學家的意見,才做更名決定的。
然而,報道並不能打消人們的疑慮,很多專家也是紛紛撰寫文章,發表意見,其中包括不少專門研究甲骨文的專家學者,如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曹定雲老先生,於《殷都學刊》發表題為**《論殷周時代“司”、“後”二字形義及其區分——兼論“司母戊鼎”不可改名為“後母戊鼎”》**一文,專門予以辨析,從標題中,我們就能看出來曹老的意見是反對更名的。

曹老的文章中有一點比較有意思,在改名派的觀點中,很多都引用了《説文解字》中對司和後的解釋,但實際上,許慎的《説文解字》成書於東漢時期,許慎有沒有可能研究過甲骨文?沒有可能。古代以為甲骨文是龍骨,是味藥材,而許慎的研究素材更多的是先秦和西漢的東西,因此,對司和後的解釋,如果對照甲骨文是有較大出入的。
曹老曾參與安陽小屯南地的發掘,當年共發掘出4600餘片甲骨刻辭,是殷墟考古史上很重要的一次發現,曾被評為當時“新中國十大考古發現之一”,可謂是甲骨文考古及研究領域的重量級人物。
曹老的文章論證邏輯嚴密,篇幅所限,不作引述,這裏只引用其結論:
筆者認為,這種舉措是不恰當的。訓詁學上有一個原則,就是在舊説依然能夠行得通的情況下,不輕易駁斥舊説。而“司母戊”、“司母辛”的釋讀方法,在字形和文義上也較為謹慎與靠,況且“司母戊”這種讀法,已經讓大眾接受,早已深入人心,妄加更名,恐怕難以令人信服。
在沒有更多材料支持 “君後説”的情況下,“司母戊鼎” “司母辛鼎”根本就沒有更名的必要。
綜上,司母戊鼎的定名問題,實際上在學術層面還存在較大爭議,並沒有更多的確鑿證據,來有力地支持“司”改“後”一説。
在這裏,我們作為吃瓜羣眾,並沒有能力參與話題的辨析。但是,司母戊鼎的定名其實遠沒到一錘定音的程度。不解的是,為什麼當初並沒有廣泛徵求專家意見的基礎上,國博就非常草率地給改了名,更不解的是,連教材都一起給改了,教材完全沒必要跟得那麼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