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天然與添加劑_風聞

文 | 北方朔風

最近一段時間，有個梗比較有熱度，那就是“海克斯科技”，不過這裏指的不是英雄聯盟世界觀之下的海克斯，這個梗出現更多的地方，是各種美食類視頻的彈幕與評論區之中，主要想要表達的意思，也是對於這些食物，經過了過多的添加和處理。

應該説，這個梗火起來不算奇怪，畢竟英雄聯盟一直是國內遊戲的頂流，而食品安全相關的問題，也一直是大家關注的重點。一個融合了兩邊的梗，火起來也十分正常，不過如果更加仔細的觀察下去，我們能發現很多值得思考的地方。食品添加劑本身應該是一類中性的技術，但是卻容易被加上負面印象。

應該説，這幾年國內的食品安全，比之前算是好了很多的，畢竟十幾年之前，可是出過好幾次關於食品安全的惡性事件。但是即便如此，食品安全的問題也層出不窮，幾乎每個月都有這方面的熱點新聞報告出來。其中很關鍵的一類問題，就是各種食品添加劑問題，過量使用添加劑，使用禁止使用的添加劑，標着是無添加，然後添加了添加劑，這些問題都是屢見不鮮。

而食品和其他商品不一樣，每個人的需求各不一樣，但是不管如何，飯總是要吃的，所以食品領域的安全，也最容易引起大家的情緒。而層出不窮的添加劑方面的問題，讓大家自然對這些現代食品工業的結晶有不小的懷疑與不滿。

雖然隨着規定的落實，各種銷售的食品上面，配料表上面會表明各種添加劑，但是普通人的知識結構，並不能完全瞭解添加劑的情況，難以分辨各種食品添加劑的意義所在，同時還有少量企業，在配料表上面陽奉陰違。同時，使用添加劑的遠不止各種包裝好的食品，現代餐飲業之中，食品添加劑也是經常使用的。

去飯店裏邊吃飯，後廚的情況，往往是顧客難以瞭解的，每一道菜可不會附加一份配料表，即使不考慮什麼嚴重有害的食品添加劑，用食用膠把碎肉偽裝成整塊的肉排這種事情，也十分影響大家的用餐體驗。至於某些配料，怕是如果公佈了出處，就會讓大家完全不存在食慾了。

至於食品添加劑與加工技術對於健康的影響，我們往往也難以直接感知到，畢竟哪怕是某些無良商家使用的違禁添加劑，大多數負面效果，也不能在短期體現，很多這方面的負面效應往往在長期健康之中體現，這就給了消費者更糟糕的體驗。吃了不新鮮的食物，不舒服很快就能體現出來，雖然難受，但是自己心裏邊清楚。但是倘若有可能影響十幾年或者是更久之後的健康狀況，充滿不確定性的未來，總是會讓大家不愉快的。

如果從這些角度思考一下，我們不難發現，在食品添加劑的問題上面，消費者的知情權是非常不對等的，而吃的東西又事關每個人最基本的健康，自然這方面的問題，最容易引爆熱度，有的時候，這方面的權益保護也是存在漏洞。即使總體來説，這方面的監管在加強，這方面的問題也十分容易成為民意熱點。食品添加劑在這些熱點的傳播之中，也容易成為一個偏向負面的富豪。自然，讓大家在這種事關自己健康的問題上面還非要保持理客中，就顯得十分不講道理。

而對於各種添加劑和加工工藝不滿的另一個原因，那得怪各路商家了。很多食品廠商在宣傳的過程之中，總是宣傳天然的，自然的最好。**應該説這種宣傳是廣泛的，不光在中國，也不光在各種食品行業，宣傳天然的比工業的好，幾乎是各種宣傳的共性，**這個問題上面，食品工業倒也不是最嚴重的，畢竟化妝品行業，還有廣告會公開喊出來“我們恨化學”這種東西。

在食品行業之中，確實有很多優質的食材，我們無法用人工培育和合成做到類似的效果，這無疑是天然勝於人工的地方，但是倘若脱離食品工業，我們熟悉的各種美食，絕大多數怕是不再存在了。宣傳什麼天然，什麼古法加工，可不是因為這些東西真的好，而是因為在現代社會的文化背景之下，宣傳這些東西，意味着向外界表達，自己的產品有更高的價值，即使這個價值未必存在，但是只要有足夠多的消費者認同，那麼這個東西就是存在的。

至於現實怎麼樣，只要大家回憶一下，主席看到自家的醬油作坊之後，為什麼就變得討厭醬油了，就大概知道很多東西的底色了。而當商家大多數都如此宣傳的話，很多人會十分容易如此認為，畢竟在現代社會之中，消費主義才是最大的宗教，它所編制的輿論，往往才是最為強大的力量。即使不以為然，也十分容易潛移默化的相信。

但是實際的情況又是如何呢？在現代的環境之下，即使某個食品商家真的願意各種東西都儘量用天然的，也依然難免會使用一些食品添加劑，因為沒有某些東西，食物本身的口感也罷，色澤也罷，往往都會受到一些影響。而現實中，更多的情況往往是，某些企業一邊宣傳着純天然古法，一邊大量使用着各種添加劑來降低成本，這倒是很符合資本運行的一般規律。但是在這種事情被發現之後，人民羣眾對他們進行帶有諷刺的嘲笑，也是理所應當了。而添加劑作為這些行為的工具，被人民羣眾所討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但是現代的餐桌，是不能離開這些食品工業的。別的不説，食品添加劑最常見的作用之一，就是保鮮。如果沒有保鮮的工藝，全球每年會有大量的食品因為變質被浪費，而同時，食物中毒的人數，也會增加幾個數量級。倘若讀一讀歷史，就會發現，在古代食物中毒可是一種十分常見的死因。而食品添加劑對於味道的改善，極大的豐富了現代美食的結構，也使得很多複雜的烹飪過程，得以簡化，很多需要昂貴的加工才能得到的味道，可以有便宜的代替方案。這些東西無疑是我們熟悉的現代生活的一部分，沒有必要在這種問題上面做盧德主義者。

實際上，在相關事件的熱評區裏邊，我也很高興的看到，雖然很多人對於這些食品工業技術的濫用十分不滿，但是大多數人還是在憤怒的時候保持理智，意識到這些技術的重要性和不可或缺性。至於少量極端的言論，形成的原因倒是和某些關於技術的陰謀論，其實並不是單純對於技術的不信任，而是出於對社會環境的複雜看法。

當然，我並不否認食品添加劑會帶來健康問題，很多食品添加劑攝入過量，長期對於健康是十分不利的。不過總的來説，如果是相關法律法規允許的食品添加劑，並且用量合理的話，對於健康的影響，是可以接受的。或許對於這樣的答案，很多人會有所不滿，但是有必要説明的是，殺死人最多的食品添加劑，也是人類使用歷史最為悠久的食品添加劑，那就是食鹽。

它可以改善味道，也是最為有效的保存食物的工藝之一，也是人類烹飪的基礎。但是每年因為它死掉的人，也非常多，食鹽過多會增加心腦血管意外的風險，同時也有可能提高消化道腫瘤的風險。最近有一個研究，根據相關的數據建模，得到一個結論，假如中國每個人每天的食鹽量減少六克，到2030年，能減少800萬心腦血管意外帶來的死亡，這無疑是個巨大的數字，但是每個人每天減鹽這麼多，筆者是完全不相信有什麼實現的可能性的。畢竟，飲食習慣的改變可不是幾年可以做到的。

食鹽的問題無疑是食品工業的代表，有些我們當做是尋常的東西，是有危害的，但是不應該因噎廢食。以食品添加劑為代表的食品工業只是一個工具，要怎麼用好這些東西，才是我們應該思考的東西。首先應該做的，自然是繼續完善這方面的法律法規，對於什麼添加劑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可以用，應該有更具體的規定，同時，關於食品安全方面的訴訟，也應該有相關的簡化流程。這樣才能更好的保護消費者的權益。

但是這恐怕不是唯一該做的事情，比如説，各種宣傳純天然的，是否應該有所限制呢？很多純天然的宣傳，都是典型的名不符實，之前的廣告法，對於某些宣傳“最xx”的內容有所限制，那麼是否應該在所謂的純天然宣傳上面，有所限制呢？以及對於這方面的虛假宣傳，也進行足夠的處罰，雖然這種事情並不能徹底改變某些消費主義的風氣，但是總比不做的好。不能讓某些説謊的行為，變得毫無代價。

同時，隨着技術的發展，未來的食品工業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加豐富，這既是挑戰，也是機遇。機遇在於，我們可以用一些對於人體影響更小的添加劑代替現在的產品，還可以用更便宜的價格製造出來某些現在昂貴的食物。但是更加複雜的技術，必然也會成為某些人純粹牟利的工具，部分人民羣眾必然也會產生不同程度的懷疑。

應該説，對於技術的懷疑是技術發展的必然，也屬於歷史螺旋上升的一部分。不過人民羣眾大多數時候對於技術的不信任，並不是來自於技術本身，而是技術能給他們帶來什麼，技術的兩面性，可不只是在食品工業上面出現。不過如何讓技術給人民羣眾帶來更多的好處，讓他們更信任技術的進步，這從來都不是一個技術問題，而是一個社會治理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