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揭政府官員內幕交易_風聞

上週，華爾街日報連續幾天發佈了一個長達數萬字的有關美國聯邦政府官員投資和財產申報的調查報告。華爾街日報組織了這項調查，涉及商務部、財政部、國防部、農業部、能源部等美國聯邦政府的50 個部委機構。

調查收集了超過 12,000 名政府官員及家屬的 31,000 多份財產申報表。調查發現2600多名官員，其中超過五分之一為高級聯邦官員，購買或交易了向他們部門進行遊説的公司的股票。

華爾街日報調查報告的法律基礎是1978 年《政府部門道德操守法案》，該法案要求高於一定薪酬水平的聯邦機構僱員每年提交年度財產申報表。2012年美國國會通過了《防止利用國會情報交易法》，明確禁止國會議員和聯邦機構僱員利用職務之便參與證券市場內部交易。這項法律出台的背景是國會議員和聯邦機構僱員經常參加一些聽證會和其他類型的秘密會議，瞭解各種法案出台的時機。議員和官員有可能利用這種優勢事先交易會受到這類法案影響的公司的股票。

美國聯邦政府沒有一個公開開放的高級官員財產申報數據庫； 絕大多數官員的財產申報表無法從互聯網上獲得。華爾街日報只能依照《信息公開透明法》向相關政府部門提出獲取申報表的申請。從 今年1 月份開始，《華爾街日報》向 50 多家聯邦政府部門提交了這樣的書面請求。

華爾街日報獲取的官員財產申報表涉及參議院任命的政府官員、政府部門高級行政人員以及總統提名的高級官員。一些政府官員通過秘密管道直接向部門道德操守檢查機構進行申報，華爾街日報的調查並不涵蓋這類聯邦官員。

一些政府部門很快地同意了華爾街日報的請求並提供了相關的申報表。一些機構在幾個月後才予以配合。一些機構最初拒絕，直到《華爾街日報》派出律師交涉後才同意提供相關官員的名單以及他們的財產申報表。

在 50 個聯邦機構中，有 8 個部門尚未提供完全的申報表。這些部門是農業部、商務部、能源部、聯邦通信委員會、隸屬於司法部的美國檢察官辦公室、國家勞工關係董事會、國務院和交通部。

《華爾街日報》的調查記者，歷時10個月，收集了 50 個聯邦機構約 12,000 名官員及其家屬的850,000 項金融資產和超過 315,000 筆金融交易的數據。調查運用自動化計算機系統和人工抽查機制對這些龐大的數據進行分析。調查收集的數據時間跨度從2016 年至 2021 年，歷經共和黨和民主黨政府，是迄今為止對聯邦高級官員及其家屬投資的最全面調查。

華爾街日報的調查結果包括：

• 當美國聯邦政府加緊開展大型科技公司是否存在壟斷行為的調查時，超過 1,800 名聯邦高級官員擁有或交易四大科技平台公司的股票。 這四大科技平台公司是臉書、谷歌、蘋果 和 亞馬遜公司。

• 包括聯邦貿易委員會和司法部在內的五個部門的60多名高級官員，在政府部門公佈針對某些公司的處理決定之前（例如司法指控和和解）交易了這些公司的股票。

•環境保護署（ EPA）的200 多名 高級官員中，近三分之一購買了向環境保護署進行遊説的公司的股票。從 2016 年到 2021 年，環境保護署官員及其家人平均每年共同持有 40 萬至 200 萬美元的石油和天然氣公司股票，而環境保護署的決策對這些石油和天然氣公司的發展意義重大。

• 國防部部長辦公室的官員平均每年持有 120 萬至 340 萬美元的航空航天和武器裝備生產公司的股票，這些航空航天和武器裝備工業公司都是國防部的關鍵供應商。

• 大約 70 名聯邦官員涉及高風險的金融投資，例如做空和期權交易。其中一些人的交易量在 500 萬到 2500 萬美元之間。 在2015至2021的六年期間，這些官員的股票買賣交易超過 90,000次。

調查報告列舉了相當多的實例對上述情況進行了進一步説明。

例子一

M先生是環保署副署長的高級顧問，他在審議與能源相關的環境法規時具有影響力。他能接觸到敏感的報告、文件和其他材料；他曾擔任美國環保署副署長的 “個人和機密代表” ，負責與白宮和國會進行溝通。

在特朗普擔任總統期間，當時的共和黨政府傾向於擴大液化天然氣的生產。

根據M先生的申報表，他在上任的當月也就是 2018 年 5 月，購買了液化天然氣生產和出口商 Cheniere Energy 的股票，總價值在 16,002 美元至 65,000 美元之間。在接下來的一年裏他又五次買進 Cheniere 的股票。

2019 年 2 月，M先生晉升為 EPA 辦公室副主任。在 EPA 的大約兩年半中，M先生報告了 100 多筆能源和礦業公司的股票交易，其中大約 20 筆交易的價格在 15,001 美元到 50,000 美元之間。

華爾街日報的官員財產調查報告公開發表後，M先生髮表了一份書面聲明：他説“我和我的配偶都不知情或指導過這些交易。我們的財務顧問擁有交易的完全自主權。這些交易是在一個擁有幾十個客户的‘交易池’中進行的，而不是針對我們個人。”

例子二

直到去年秋天，Z先生一直是國防部作戰測試和評估部門的首席科學家。Z先生的辦公室多年來一直參與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生產的戰鬥機的測試。Z先生在 2021 年 8 月和 2021 年 9 月五次購買了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的股票，總價值達 20,700 美元。2021 年 9 月 24 日，國防部宣佈從洛克希德馬丁公司購買 16 架 F-35戰鬥機的消息。洛克希德股價在接下來的交易日收漲 1.1%。

在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Z先生説他沒有參與合同的談判，除了公開信息之外他沒有獲得任何內幕消息。

根據《華爾街日報》的調查，Z先生在 2020 年至 2021 年交易了 6 家國防部承包商的股票，交易次數達50 多次以上。

Z先生説，部門職業操守檢查官員並沒有對他交易國防部承包商的股票提出擔憂，只是定期發信息提醒他不要參與涉及這些公司的合同談判。部門職業操守檢查官員認為他合規。

例子三

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FDA 禁止員工、他們的配偶及未成年子女投資受該機構 “嚴格監管”的公司，FDA將這些公司製成表格在網上可以查閲。

然而，FDA 官員 B先生和他的妻子在 2018 年到 2019 年持有FDA監管的約 70 家制藥、診斷、醫療器械和食品公司的股票，其中包括製藥巨頭輝瑞公司和武田製藥有限公司。

B先生從 2008 年到 2019 年負責FDA 的規劃辦公室。他申報的大部分股票投資金額在 1,001 美元至 15,000 美元之間。

B先生的律師認為，B先生的這些股票存放在專業人士管理的賬户中，專業人士可以在B先生和他的妻子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交易。多年前，B先生曾向EPA道德操守辦公室詢問他應該如何處理這些賬户，但並未獲得正確的建議。直到2019 年初，道德操守辦公室才發現B先生投資違規的問題。B先生的律師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説： “FDA 的道德操守辦公室對給予 B 先生不準確的指導建議承擔全部責任。” B先生在2019年面臨要麼出售相關股票並繳税，要麼退休的選擇。B先生選擇了退休。

華爾街日報的調查報告中這類例子不勝枚舉，限於篇幅，不在這裏繼續介紹。

華爾街日報承認這個調查並不是非常全面和完善的，整個調查過程顯示開展這類調查非常困難。Don Fox是一名專長於職業道德的律師，他曾是美國監管職業道德和利益衝突部門的總法律顧問。他表示，華爾街日報調查報告中列舉的許多例子“顯然違反了相關法律的立法宗旨，即維護公眾對政府廉潔的信心。”

美國線上媒體公司Straight Arrow News在一則視頻新聞中評論到：議員和官員制定政策，政策影響企業的運作，當企業從這些政策中獲利的時候，法律規定政客和官員不能購買這些企業的股票獲利。但華爾街日報的調查發現不少官員從事這類內部交易。

華爾街日報調查報告的讀者留言達到一千多條，幾乎一面倒的抨擊這種內部交易。其中一條寫道：這是不是內部交易？為什麼他們可以這樣幹而我們卻可能因此而坐牢？

據聯邦調查局統計，從上世紀60年代末至1974年，美國官員腐敗案件增長了313%。1972年之後，美國連續發生了尼克松總統“水門事件”和副總統阿格紐受賄案。在此背景下， 1978年，美國製定了《政府道德法》。之後，美國又頒佈了刑事法律《基本利益衝突法》。1992年，聯邦政府道德署專門編撰了《行政部門僱員道德行為準則》。2012年美國又通過了《防止國會知情交易法》

根據這些法案，再結合1967年通過的信息公開法案，華爾街日報能夠獲取官員的財產申報表，這無疑是美國法治的一個成果。

但有了這些法案就能保證政府廉潔高效？未必，根據透明國際的數據美國腐敗指數十年來不斷惡化，從2012年的72下降到2021年的67。第一名丹麥得分88分。美國全球最不腐敗國家從2012年的第19名上升到2021年的第27名。

美國《紐約郵報》曾在七月披露，美國眾議院議長南希·佩羅西的丈夫保羅在美國一項芯片法案表決前，購入價值5百萬美元的半導體巨頭英偉達的股票。根據這項法案，美國半導體行業將獲得520億美元的補貼。對此，輿論紛紛質疑保羅從妻子那裏獲得內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