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他的,看完都TM哭了!_風聞
摇滚客-摇滚客官方账号-有态度地听歌、看剧2022-10-20 10:17
來源 | 搖滾客

機器人音樂:傀儡樂隊;舌頭樂隊 - 機器人
今日BGM,《機器人》,傀儡樂隊、舌頭樂隊
大家好,我是馬拉松。
時隔13年,我很慶幸,這部電影居然還“活着”。
它被譽為重口味版的《活着》,人獸版的《鬼子來了》。
2009年國慶前夕,這部《鬥牛》上映,電影又名**《革命牛》、《八路牛》。**
憑藉此片,黃渤在當年的金馬獎斬獲人生中首個影帝。

很多人會用“黑色幽默”、“人性反思”來概括這部影片。
但在我看來,這部影片就是徹頭徹尾的荒誕。
不少影迷説觀影過程中**“笑着笑着就哭了”**,究其根本原因,我想是因為我們漸漸發現了這樣一個真相:
荒誕的,是每一個人的人生。

深刻的故事都有一個共同點:不故作玄虛,幾句話就能講完。
《鬥牛》同樣如此,用一個三言兩語可以概括的故事,四兩撥千斤地解構着如今被抗日神劇們不斷神話的歷史。
城頭變幻大王旗,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還是滄桑。
戰爭中,沒有天降的拯救者,活下來的每一個人都踏過了無數屍骨。
故事設定在抗日戰爭時期,村民“牛二”受八路軍和鄉鄰囑託,照顧奶牛,因此承諾在戰爭中飽受摧殘。
戰爭,充滿了欺騙。
八路軍騙牛二,説:
部隊最多不超過十天半個月,就能再重新打回來。
最後鬼子掃蕩,殺光了所有抱着希望、沒有逃難的村人。

鬼子互相騙。
鬼子的傷員請求和大部隊一起行軍,健康的鬼子拒絕了,説不久後就會有人前來接應,其實心知肚明是想甩掉這幾個累贅。
傷員不從,但只能被逼迫着接受命令。
領導留給他們一本書,上面寫着:
忠誠是軍人的本性。
最終,他們被戰爭吞噬,被謊言吞噬。

農民也互相騙。
握有威望的村內郎中把村民們騙去別的地方逃難,再騙牛二去抓藥治病,自己留下來企圖殺牛吃肉。
在欺騙中,僅存的良知無數次泯滅。
戰爭如同一台絞肉機,一旦開動,不管是豬肉、羊肉還是牛肉,不管是新肉還是腐肉,統統攪碎。
善良,只是絞肉機中的佐料。
牛二善良,即使因為摸了一下奶牛的奶子就要被抓去遊街示眾,他依舊信守他按下手印的諾言,誓死保護奶牛。
村裏人欺負他,説:
奶牛的奶子,除了八路,誰也不能摸。
因為摸了一把奶牛奶子,牛二被扣上**“反革命”**的帽子。
遊街的村民們喜氣洋洋,圍攏站着,雙手插兜,無聊的日子中終於迎來新鮮事。

九兒是善良的。
她是封閉山村中最旺盛的生命力。
作為一個總被人戳脊梁骨、罵她剋夫的寡婦,她幾次振臂高呼:
婦女解放、婚姻自主。
最後卻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顯然,她喊出的那兩句口號,在那個年代還為時尚早,聽上去像個笑話。
戰爭顧不上她的死亡,更顧不上她的思想。


只會養牛,不會殺人的日本窩囊兵是善良的。
來中國三個月沒有殺害一箇中國人,他説:
人和人沒有道理殺害彼此啊。
良心未泯卻被髮配戰場,窩囊兵的胸口裝着媽媽的相片。
當然,穿上侵略者的衣裳,再大的善良也會被危險和仇恨刺殺。
最終這位“無辜”的窩囊兵也死於槍下,正如眾多無辜的村民同樣死在日寇的掃射之下。
影片在切面中展現出個別日本人保有的人性,一個日本底層人成為炮灰的故事。
一個龐大的羣體中,不可能只有好人,也不可能只有壞人。

如果非要給影片設定一個立場,那一定是反戰。
戰爭攪碎了所有人:八路軍、日本人、蝗蟲般的難民。
殺戮的、行騙的、善良的,無一倖免。
慷慨激昂、值得紀念的功勞簿之外,流盡了無名的鮮血。
槍林彈雨中穿梭,所有人都想做那個刮中彩票後有名有姓的人,卻看不見彩票店門口的垃圾桶裏廢紙早已堆積如山。


牛,是農耕民族的象徵。
而奶牛,在影片中成為了農村婦女的隱喻。
戰場之外,女人們正以另一種方式參與戰爭。
片中,奶牛的嗓子被下藥,啞巴了。
戰爭初期,女人也沒有話語權,在戰場後方默默勞動。
直至奶頭被擰出血來,被完全榨乾,也任勞任怨。
產不出奶了,身上還有肉。

奶牛被土匪拉來與黃牛強行交配。
戰爭中期,女人在掃蕩中喪失性的主動權,淪為純粹的享樂工具。
戰爭末期,殺戮帶來的興奮退潮,謊言不攻自破,一切都令人厭倦,女人又成為最後的安慰和寄託。
隨着戰爭的推進,牛二對奶牛的稱呼也逐漸演變:
從一開始的“八路牛”,到後來喚其為“九兒”、“娘”。
一開始,牛二對戰爭習以為常,甚至抱有一定的希望。
希望體現在牛二唯一記住的一句口號:
人人平等。
可惜的是,八路承諾的“10天之後”,牛二足足等了七年。
戰爭中,哪有什麼公平可言。


隨着八路軍的遠去和女人九兒的死亡,牛二開始改變對奶牛的稱呼,稱其為“九兒”。
九兒還活着的時候,他摸不着九兒的奶子,所以只能摸奶牛的奶子。
但那時候日子還有盼頭,九兒還是寡婦,而不是死人。
九兒死後,念想徹底斷了,牛二取下送給九兒的銀鐲子,改口叫奶牛“九兒”。
人殺光了,牛就成了人。

牛二幾乎見識了那個時代所有的勢力角色:
八路、國軍、日軍、共軍、土匪、郎中、遊民…
沒有一個能拯救他。
於是他帶牛上山,喝牛奶,種青菜。

他躺卧在奶牛腹部,心滿意足地評論道:
這才叫男耕女織,這才叫人過的日子。
他把曾給過九兒的銀鐲戴在了他如今唯一的伴侶、家人,奶牛的牛鼻子上。

可是,這真的叫男耕女織嗎?這真的叫人過的日子嗎?
他喊奶牛作“娘”,在他心目中,自己真的過上了花好月圓、闔家幸福的日子。
一頭奶牛,既要做他的老婆,又要做他的娘。


影片的最後,硝煙散去,牛二終於遇上了解放軍。
但他已經不在乎對方軍裝上的顏色,只為自己討要了一幅碑文。
“牛二之墓”的碑文順序被大風吹亂,牛二不識字,抓瞎着重新排列後為自己的一生蓋棺定論。
懸崖之上,生命尚未終結,但終點已經書寫:
二牛之墓。
活了一輩子,活成了一頭牛。

勝利真的屬於他嗎?
似乎不是。
因為他早已在戰爭中退化,退化成了一頭牛。
這是一部遠看嬉皮笑臉,近看鮮血淋漓的影片。
戰爭中,誰能保證自己不成為牛二?
誰又能保證,自己的幸運能超過牛二。


影片《鬥牛》上映於2009年9月初,建國60週年前夕。
9月中旬,大咖雲集獻禮的主旋律影片《建國大業》上映,避開了國慶檔。
當年國慶檔真正的主打作品是影片《風聲》,於國慶節首日上映。
《建國大業》讓位於《風聲》,如今看來實在不可思議。

目光回到現在。
《鬥牛》的豆瓣詞條顯示全片109分鐘。
而我在各大平台搜索此片,只能找到105分鐘的版本。

影片中,牛二永遠掛着一張洗不乾淨的臉,頂着雞窩似的頭髮,套着四處漏風的大棉襖,蹬着掉襠大棉褲。
他經歷過的磨難簡單數來有這些:
被鬼子的刺刀捅過肚子、被土匪扔下過深井、被自己開的槍打中過大腿、荒野求生般一個人在洞穴裏過了六七年。

或許你會説,牛二帶有死不掉的主角光環。
的確,這樣的經歷過於離奇,以至於難以用運氣和意志力來解釋。
可是一旦將牛二代入中國農民這個羣體,一切又顯得合理起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總在逃出生天之後哼起那不知名的歌謠:
上西南,寬寬的大道,足足的盤纏,走過了一山又一山。
因為要活下去,所以不能埋怨。
麥子無法責問鐮刀,麥子只能拼盡全力躲避鐮刀。

即便最後他停下腳步,不再翻山,躲進一個洞穴,卻也依舊説着:
別害怕,什麼都能過去呀!
因為來年,春還會來,草還會長,牛會再產奶。
而這復甦的一切,不仰仗八路,更不靠土匪皇軍, 全憑自己的手,和牛一樣生生不息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