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滾狂花》姚晨塑造的“母女CP”，能否重新定義“大女主”？_風聞

作者| 無花果

編輯| 明明

不知從何時開始，有關父母的題材，煽情似乎已成為一種必選項。2022年了，有多少人早就期待看到國產劇中出現另一種母親形象？

身着皮夾克、化着煙燻妝的姚晨説來就來了。《搖滾狂花》中，姚晨飾演的昔日當紅樂隊主唱彭萊曾遠赴美國發展，12年未見親生女兒，因此回國之後招致女兒的敵對。

換作其他劇裏，這樣的母女關係必定時刻籠罩在充滿愧疚的陰雲之中，母親也無疑會為了挽回女兒的信任而小心謹慎、步步退讓。但彭萊並沒有那些身為母親的“身份自覺”，她和女兒白天相互威脅、放狠話，維持着自己原有的熟悉的生活方式，同時也沒放棄自己的搖滾夢想，讓年輕觀眾看得津津有味。

可以説，在“她力量”劇集層出不窮的當下，相較於其他影視作品中諸多“出格”、“奇葩”、“不靠譜”的母親形象，《搖滾狂花》中的彭萊都是更加大膽的、偏執的、狂放不羈的。所以，即便沒有部分觀眾期待的對搖滾精神和搖滾生態的深度挖掘，略有一些遺憾之處，但定位為“女性情感綻放”的《搖滾狂花》，終究是在拓寬國產劇人設邊界方面邁出了一大步。

當一個個顛覆常規的、不夠成功也毫不温婉賢惠的母親成了熒屏中的“大女主”，其代際關係必然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針尖對麥芒、姐妹式相處、母女關係互換等等都成了近年流行的新型“代際相處模式”。

不隱忍、不“悲壯”的母愛背後，藏着另一種現實

為母則剛、含辛茹苦、孟母三遷……這些詞放到當下的語境中愈發不合時宜。完全為子女犧牲一切的老觀念，已經不再契合以實現自我價值為第一要義的現代女性，至少不是年輕人愛聽的。反而，有些過分壓抑天性的母愛，很容易逐漸演變成悲壯的愛，窒息的愛，如《萬箭穿心》中階層下滑的李寶莉，《小歡喜》中性格嚴肅的宋倩，都因對家庭或子女有着霸道的掌控欲，差點或者已經釀成悲劇。

和“男人至死是少年”一樣，每個女人心中都藏着一個不安分的小女孩，她時而嬌蠻任性，時而神經跋扈，時而熱愛浪漫，成為母親似乎是一個隔絕這些特點的分水嶺。有人説，當女性決定走入婚姻、作為母親時，就意味着她將殺死心中的那個小孩。而一旦衝破了這層傳統母性的束縛，保留心中的樂園，迴歸自我，那故事就會變得格外有意思起來，結局也會因此而變得撲朔迷離。

《突如其來的假期》中相依為命的劉閔之與劉戀是典型的姐妹式母女，一個將神經質母親的性格特色發揮到極致，一個以混不吝的外表遮蓋自己敏感文藝的內心，兩人的日常不像《搖滾狂花》中的彭萊和白天那般暴力的極限拉扯，通常是用插科打諢、小懟怡情的方式來共同面對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她們心理年齡不相上下，並肩走在一起時如同一對另類的姐妹花。

比朋友式相處還更進一步的是“母女互換”，比如《生活家》中的“破產母女”邱曉霞和邱冬娜，就是女兒比母親更加理性、平和、知分寸，會在關鍵時刻替母親力挽狂瀾；電影《兔子暴力》中則更為極端，可以為不靠譜的媽“做任何事”的水青為了解救母親曲婷，不惜觸犯法律綁架自己的同學。同樣是李庚希飾演的角色，《大考》中的田雯雯被視為比母親更能承受家庭的重擔，為了不讓母親擔憂，田雯雯默默吞嚥父親突患傳染病的消息。

轉換一下性別，效果也是出奇的妙。《小敏家》有臨近高考的金家駿不惜打工為父還債，《大考》中就有“網癮中年”周美仁和學霸兒子周博文“父子顛倒”。人物的對調往往讓這類故事閃耀着黑色幽默般的喜劇效果，顛覆的代際關係也一定程度上解構了看似光鮮，實則孤獨缺愛的現代城市生活。

這種“不走尋常路”的背後通向的正是另一種赤裸的“現實”：**母女雙方，總有一方要守護她們心中共同的小女孩。**而不少劇集選擇用輕喜劇的方式來消解代際關係的錯位。

“國民媽媽”大火，觀眾渴望看到父母形象的更新

2018年，揭開90後與父母之間代際關係的電影《狗十三》上映，戳破了無數年輕人有關於家庭和諧的美夢。一時間，**“中國式父母不懂孩子”，“孩子在等父母一句道歉，父母在等孩子一句感謝”**之類的代際矛盾話題甚囂塵上，兩代人之間缺乏溝通的問題亟待解決。2019年的電視劇《都挺好》則是將80後與父輩的隔閡成因搬到枱面上來，劇中不少“渣爹”名場面引發輿論效應。

看起來，父母與孩子之間的問題似乎是永恆的、從未被妥善解決的，也是最戳人心的，但在中國的大環境和影視審美限制之下，如《狗十三》《都挺好》這樣的影視作品並不適合被頻繁複制。於是，影視劇中的代際關係矛盾從“揭露問題”直接過渡到了“解決問題”上，帶有夢幻色彩的新時代父母們閃亮登場了。

去年春節，賈玲的導演處女作《你好，李煥英！》上映，最終票房突破54億，一躍成為中國電影票房第二名，賈玲也因此成為全球票房最高女導演。連國際大導演詹姆斯·卡梅隆都成為該片粉絲。

電影巧妙地讓女兒賈曉玲穿越到20年前，與正值青春的母親李煥英相遇，借“穿越”得以瞭解真實的母親，並以閨蜜身份想方設法逗笑李煥英。過程中，賈曉玲發現李煥英內心深處的秘密以及對女兒濃濃的愛，最終《你好，李煥英！》的故事以催淚彈般的力量打動億萬觀眾，也讓飾演青年李煥英的演員張小斐一時間圈粉無數，被冠以**“國民媽媽”**稱號。

在《搖滾狂花》熱播期間，有不少人也表示想擁有“彭萊”這樣的媽，哪怕她並不完美，也不夠負責，甚至不夠“真實”，但她與女兒白天的相處真正做到了平視，給予了足夠多的尊重，雙方沒有因彼此的存在而倍感壓力，就足以讓無數年輕人心嚮往之，恨不能馬上撕開屏幕去和她做朋友。

而《都挺好》的結局中，失憶後的蘇大強也不再撒潑打滾“要咖啡”，而是回到老房子找尋關於女兒兒時的記憶，這讓曾經恨他入骨的蘇明玉一度淚崩。

儘管仍有不少觀眾稱不能接受《都挺好》這樣的“世紀大和解”，但大部分中國觀眾對“大團圓”結局的認同是刻在骨子裏的，無論故事是怎樣的開端，經歷過怎樣曲折的過程，只要結局是好的，一切都彷彿有了安慰，正所謂“化干戈為玉帛”。連“剔骨還父”的哪吒情結到了新時代都變成了李靖的良苦用心（《哪吒之魔童降世》）。只要有生之年能看到“煥然一新”的父母，那句道歉也就不必了。

“另類母親”的結局可以有多種打開方式

目前，屏幕上書寫的“另類母親”一般指的是不在婚姻中無限隱忍，沒有湮滅在柴米油鹽之中，面對家庭和孩子依然保留個性，並且走在實現理想或堅持自我的道路上的媽媽。

9年前，新麗就拍過這種突破傳統、帶有一點“標新立異”的《辣媽正傳》。孫儷飾演的夏冰在雞飛狗跳的婚姻生活和剛開始走入正軌的事業之間果斷選擇了後者。女主人公逃離婚姻單身帶娃的做法，在當時並沒有引發爭議，結局中夏冰雖然又再度與前夫復婚，但生活顯然已經步入了新局面，朝着一路高歌的方向前進。

但這類劇集在當下並不多見，**同類角色也沒有夏冰那麼好運，《搖滾狂花》《摩天大樓》《突如其來的假期》《星辰大海》中的“另類母親”一般都生如夏花般絢爛，結局卻猶如殉道者般“零落成泥碾作塵”。**輿論環境也並不樂觀，例如許多觀眾不接受離異後的羅子君與賀函談戀愛（《我的前半生》）、劉敏濤脱離了“長姐”、“大家長”人設，放飛自我後也讓許多觀眾接受無能（《生活家》《對你的愛很美》）。

不少都市劇對女性的要求則更為苛刻，事業型妻子不能兼顧家庭要被丈夫吐槽（《完美伴侶》《我們的婚姻》），於是誕生了不少能夠完美平衡事業與家庭的模範型母親，如《三十而已》《玫瑰之戰》《妻子的選擇》中，妻子基本上走全能路線，一人hold住全家老小，有沒有丈夫完全沒差。

去年夏天，邵藝輝導演的電影《愛情神話》中有一段經典台詞，來調侃傳統概念裏對女人的束縛，“一個女人這輩子，沒離過婚，是不完整的；一個女人這輩子，沒小孩是不完整的；一個女人這輩子，沒賺到過100萬是不完整的；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浪跡過天涯是不完整的。”

很顯然，當下熒屏上的女性題材找到了給人驚喜的開端，但那“猜不透”的結局卻大多令人唏噓。一旦女人因為婚姻而是失去了原本的感性與浪漫，那實在是一種悲哀。而“成為母親”也同樣不該是被規訓、要求和失去自我的理由。當有一天，“大女主”可以以不同形式呈現，“另類母親”的結局有了多種打開方式，才能真的重塑更健康、令雙方更滿意的代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