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禮劇大測評,主旋律變好看了嗎?_風聞
娱乐硬糖-娱乐硬糖官方账号-2022-10-25 20:57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古羅馬詩人賀拉斯寫了不少詩,如今都失傳了。但他對詩的諸多理論卻留了下來,比如“寓教於樂,既勸諭讀者,又使他喜愛,才能符合眾望。”以今天的眼光看,這就是當年的主旋律創作吧。
接連幾年的關鍵節點,觀眾也習慣了一年中有一兩個月是獻禮劇唱主角。主旋律題材誕生過《長征》《亮劍》這樣的優秀作品,但長久拍下去,固定的歷史、重複的事件、臉譜化的人物,也讓主旋律題材陷入了類型化的創作困境。

硬糖君的父親,看《亮劍》更是到了張口接台詞的熟悉程度。一方面確實是喜愛,另一方面也是缺少同類代餐的緣故。須知世上有儒將楚雲飛,就要有“大老粗”李雲龍。在看膩了呆板的英雄敍事後,嘟囔着“你他孃的意大利炮”的李雲龍才足夠可愛、接地氣。
一時代有一時代之文學,這話同樣適用於主旋律劇。以2018年的《大江大河》為標誌,近年的主旋律創作呈現了全新風貌。既有羣像化的《覺醒年代》,又有迴歸土地情結的《山海情》。有展現00後考生及家長面貌的《大考》,也有聚焦民間救援組織的《追光者》。在播的《我們這十年》,更是以11個單元的故事,串聯起我們關於這個時代的各種大眾記憶。

刻在書本上的人物繼續活躍在熒幕,並且有了更多人性的描摹。**在宏大敍事之外,關注小人物的劇集贏得了更多觀眾的青睞。**總體來看,主旋律劇確實變好看了,畫風也大不相同。
熱點話題的取捨
廢柴老爹天天打遊戲不上班、偏心父母讓未成年少女獨居遇險、一言堂老媽在我參賽的作品上胡亂塗抹,乍一聽還以為是著名的《小團圓》《小別離》等“小系列”劇呢!仔細一看竟然是“禮讚新時代”電視劇展播作品《大考》。

別的不説,近來的主旋律劇集抓熱點特別有一套!本以為是母慈子孝,一家人和和美美備戰高考的故事,卻被《大考》關注到了原生家庭的創傷。這既是時下觀眾迫切關注的問題,也是過去主旋律較少涉獵的領域。
劇中,胡先煦、榮梓杉、李庚希三個家庭的故事各不相同,在多樣化的敍事中展現了現實世界的參差。劇集雖然展現矛盾,但並沒走狗血的懸浮敍事,而是以貼近人物心態的描寫來贏得口碑。
雖然前期劍拔弩張,胡先煦盜了老爹的遊戲賬號、榮梓杉離家出走、李庚希因為賣房的事和父母爭吵。但最終,老爹重新扛起家庭重擔送外賣、賣瓜子、賣烤腸嚐遍人生百味;榮梓杉取得了母親的諒解,正大光明地畫畫準備藝考;李庚希明白了父母的難處,重新住在一個屋檐下的一家三口消除了隔閡。
《我們這十年》不同於《大考》一以貫之的主題敍事,每個故事單元自成結構。短小精悍之餘,也能看到主創對於熱點的獨特思考。比如全國觀眾都熟知的舞蹈節目唐宮夜宴,在參加比賽時面臨評委的兩種意見分歧。一種説貼近大眾,另一種覺得缺乏專業動作編排和技巧展現。

該單元“輕結果而重過程”,詳細展現了鄭州歌舞劇院編排作品中遇到的困難。年紀比較大的首席舞者還能不能堅持,天賦型的舞者會不會選擇嫁人過更輕鬆的生活,勤能補拙的女孩能否得到機會的垂青……種種社會話題與人生困惑,都隨着作品的誕生盡數解答。
但單元式創作也有短板,由於是不同導演操刀,作品質量明顯有風格和能力的差距。
《一日三餐》的主題指向就很不明確。一方面想展現靠腸粉發家的父女因發展方向不同產生的矛盾,另一方面又想強調八項規定出台後社會風氣的轉向。兩個敍事主題的主從關係並不明確,這讓整體的價值傳達不夠清晰動人。相比聚焦創業的《前海》、講述“農二代”故事的《心之所向》,《一日三餐》顯然沒找到合適的抓手。

講述民間救援的《追光者》,應該説是“反熱點式”的創作。劇集沒有把地震、車禍等救援當成噱頭,而是完整地融入救援隊敍事中,呈現了難能可貴的堅守和冷靜。既沒有變成無聊的科教片,也不是批皮偶像劇,尺度把握可謂得當。
無暇到微瑕
**主旋律變好看了,一個重要的轉變是開始塑造有瑕疵的人物。**更少扁平角色,更多圓形人物,讓故事的可看性得到飛躍。創作者拋棄了過去百分百偉光正的窠臼,轉而引導觀眾思考“九個指頭與一個指頭”的明暗關係。
在《我們這十年》的“熱愛”篇中,白宇帆飾演的老師並沒有一開始就樹立扎根新疆的信念。相反,有很多次,他面對艱苦的條件和陌生的環境都想要逃離。在被孩子質問為什麼記不住他們的名字時,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安下心”。

面對大城市的編制和未來,新疆學校吸引人的地方在哪兒呢?篇名“熱愛”做出了回答。看着熱愛足球的孩子期盼的目光,白宇帆感受到了久違的使命召喚。他選擇留下來經歷了複雜的心路歷程,這是符合人性的人物塑造,也更容易引發觀眾的共鳴。
在“心之所向”篇中,一開始就沒把“農二代”説得思想覺悟有多高。他們當然會糾結於在城市打工月薪上萬,還是回家務農靠天吃飯。譚松韻飾演的李心遙曾經迷茫過,但聶遠飾演的老大哥開導她不要被周圍的事裹挾,要真正看到自己的心之所向。
把年輕人硬綁在土地上當然不行,他們難以復刻老一輩農民的耕作模式。李心遙的歸屬感不僅是回到家鄉創業,更是要幫助父親們對土地的執念和熱愛。利用現代化的科學技術,對千畝土地進行規模化種植,才是新時代農業的題中之義。
同樣,在《追光者》中,羅雲熙飾演的羅本律師起初也被刻板標籤所拖累。吳倩飾演的展顏醫生覺得他做什麼事都有利益目的,去救援地震是妹妹在災區,去救小孩是為了拿下合約。就連追光救援隊的老人,也看他不順眼,覺得他參加訓練是來玩票、來鍍金的。

愛錢,勢利,不近人情,但卻“愛妹如命”。這樣的律師顯然不如知情識趣的靳東完美,但卻更加真實。作為標準中產的一員,律師不跑大單子反而熱心救援,總要給出必要的心理動機。同時,普通救援人員對他的接受,也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這些落實角色真實感的敍事細節,讓《追光者》的人物塑造有了更多值得玩味之處。
同樣,展顏醫生也不是標準意義上的偶像劇女主。面對專業,她從不懼怕權威、敢於為了病患的利益而“犯上”。面對榮譽,自己的可以無視但集體的必須爭取。面對羅本,她對人情世故的計算甚至比律師還斤斤計較。如此“生人勿進”的醫生,卻有着和父親無法解開的心結與軟肋。這種強弱的對比,真切地傳達了人性的複雜多樣。
絕對主角的消失
不管是古偶還是主旋律,都存在着某種創作“舒適區”。一部《燕子李三》是抗戰奇俠的敍事創新,但如果各種無名俠客齊齊上陣,恐怕就會讓觀眾產生審美疲勞了。
“現實是不斷變化的,為了呈現這種變化,戲劇的表現形式也必須隨之改變。”貝爾託·布萊希特所指的戲劇“因時而變”的潮流,也在近年來的主旋律劇集創作中得到體現。
《覺醒年代》採用從細微處入手來表達宏大歷史事件。蔡元培“兼容幷包”的思想是為我們所熟知的,但彼時北大的“思想自由”到底到了哪種程度?卻並沒有量化的指標呈現給觀眾。劇中蔡元培對陳獨秀、胡適等人愛惜有加,但對辜鴻銘、黃侃等人同樣持寬容態度,這比單純地説教更直觀地展現了何為海納百川。

同時,相較於過去為絕對主角進行故事架構。**《覺醒年代》的創新是“有主線無主角”,縱觀全劇沒有為某個歷史人物樹碑立傳。**以“南陳北李”作為敍事的脊柱,圍繞二人的革命事業為發展軌跡,各色人物漸次登台。有救亡圖存的先驅人士,也有因循守舊的頑固派,更不乏投機主義者。然革命的熔爐淘汰渣滓只留真金,覺醒者們追求真理的光輝不會被掩蓋。
**越是宏大的主題,越需要小切口。這一點,《山海情》的成功與《覺醒年代》的走紅可謂異曲同工。**在脱貧攻堅的史詩之下,《山海情》的創作者沒有一味地煽情和説教,而是在看似碎片化、日常化的敍事中,拉近與觀眾的心理距離。

透過水花隱忍的淚水、得寶頭上的傷疤、金灘村種出的第一茬雙孢菇,劇集將“大歷史”落在了“小人物”身上,既真實可感又打動人心。水花和得福的美好初戀在貧困面前不堪重負,麥苗和得寶各自歷經艱苦修成正果。劇中僅有的感情戲隱忍剋制,沒有沖淡脱貧攻堅的主題,反而為劇集註入了温度。
我們很難為互聯網時代的受眾畫像,因為他們的需求總是顯得多元且多變。《覺醒年代》和《山海情》較好地把握了人們對主旋律的需求。打破了臉譜化的形象,迴歸了“人”這一最基本的社會構成。
當人物塑造迴歸了人性,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聖人”,而是有七情六慾的“人”,這樣的塑造消解了人物與受眾的距離感。所謂主旋律,也可以理解為以人為主。過去我們拍《任長霞》《焦裕祿》符合當時觀眾對宏大敍事和英雄的追求。如今我們拍得寶、李心遙,更容易讓普通人產生代入。
就像《唐宮夜宴》裏的林蓓蓓,當闊太太當然是一種選擇。可是想到父母看不見自己上電視的失望以及男朋友顯擺花瓶的猥瑣,誰又不會醍醐灌頂呢?姐是正兒八經的鄭州歌舞劇院演員,可不唱什麼“堂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