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導演遇上製片人,會有什麼驚喜?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2022-10-30 13:28
“我今天想向大家發出一個邀請,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尋找金羊毛嗎?”
青年製片人尤國豪這個聽起來稍顯“與眾不同”的開場,並沒有掩蓋他整場陳述的光芒,最終他在十二位優秀的製片人中獲得了最多來自導演的選票,並且在“頭號玩家”的打分中,排名第一。
這是今年FIRST驚喜影展的全新嘗試:辦了六屆的“劇情片實驗室”,從去年開始改名為“類型片實驗室”;而只有兩歲的製片人實驗室,也在今年與類型片實驗室並行,讓二十個入選的類型片項目與十二位入選的青年製片人互相選擇。
市場中專注類型片的影展和創投計劃相對少見,有類型片創作意願的創作者需要這樣的機會去交流、實踐。而在創投的場合裏總是站在導演身後的製片人,這次也終於有機會自己站到台前去闡述自己的電影審美和職業規劃,找到舞台鍛鍊和展示他們自主判斷項目、接觸陌生團隊的能力。
前來分享的烏爾善表示,導演和製片人,一個是“馬達”,一個是“油箱”。在對工業化要求更高的類型片創作中,二者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而當電影市場處在不確定性中,成熟的類型片和類型片創作者比起高速增長時期更加被需要。就是在這種情況下,FIRST用一場實驗,試圖組裝起彼此合拍的“油箱”和“馬達”。

這輛車能開多遠不一定,但起步的油門已經踩下。
先要想拍,再要會拍
“我這次想換個風格。”
二十個項目之一的《基本增高法》,在兩個月前也入圍了FIRST電影市場創投會,不算其他創投計劃,這已經是導演李浩和他的搭檔趙乃夫在FIRST做的第五次公開講演了。儘管台下的觀眾每次都不同,但這次他們還是希望脱離之前輕鬆歡快的風格,更注重講述主人公的核心困境及其與自身經歷的聯繫。

雖然不是FIRST的新面孔了,但李浩和趙乃夫一開始想做的就是類型片,瞅準的也是類型片實驗室。在他看來,實驗室持續一年地進行從劇本指導到拍攝基金的扶持,這是最吸引他的部分。
去年的第六期劇情片實驗室上,FIRST影展CEO李子為就曾表示,此後的劇情片實驗室將改名為類型片實驗室,進一步向市場靠攏。在今年的評審李亞平看來,國內的很多電影節和主流市場之間,其實之前是缺少融合的,但客觀上又很需要有人來做融合的工作,FIRST的類型片實驗室就在這樣的條件下應運而生。

國內各類創投的普遍現象是,很少有青年導演會將“成為一名成功的類型片導演”作為自己的志向,尤其在第一部長片,往往更重視自我表達和藝術質感。這和國外成熟電影工業下的導演成長路徑大有不同,在海外市場,導演往往先從類型片做起,在類型片創作上達到得心應手的地步才有融入自我表達的話語權。
但目前,在國內,無論是類型片的創作意願還是創作能力,青年導演都還有極大的提升空間。“創作者沒有自覺的類型意識,”李亞平表示,“更多的人只是説‘我想拍一部電影’,並沒有想到拍一部電影要跟觀眾、市場和錢有什麼聯繫。”

少數有類型創作意識的人,從入圍的劇作中也能看出力有不逮的部分。李亞平提到,今年入圍的二十個項目中,只有三分之一是她認為成熟的、值得跟進的項目,另有三分之一是對類型片創作還不夠清晰的,“他可能以為他是在做一個商業類型片,但是我們看了之後覺得是比較模糊。”
這一點,與同為評審的陳祉希的判斷基本吻合,“很多青年導演不是不想商業,但確實根本不知道商業的東西在哪,只是自以為那個東西很商業。”所以,在日常的工作中,陳祉希時常會提醒與她合作的編劇和導演,先走出去看世界、看生活,找到什麼是真實,才能明白觀眾想看什麼。
李浩這幾天就發現了一個“新世界”。《基本增高法》講述的是一個小男孩因為自己一直長不高而深陷成長的煩惱,李浩發現在知乎“長不高是一種怎樣的體驗”的話題下有幾千條回答,他打算儘可能把每一條回答都看完,“這些可能都會成為我故事的養分。”

除了提升創作者的意識和能力,國內市場中類型片單一的問題,也在創投的舞台上找到了可突破的一絲縫隙。
和“類型片”這一概念的發源地不同,國內電影市場發展的歷史並不長,觀眾的觀影習慣和審美情趣都與海外大有不同,適合本土觀眾的類型自然也有着“中國特色”。
比如目前市場最吃香的類型,莫過於喜劇、主旋律等等,在項目融資的階段,這些類型的影片由於類型天花板更高,拿到投資也相對更輕鬆。但想要一個能留住更多觀眾的市場,勢必需要更多的類型創新。只不過,在頭部項目中創新的風險更大,屬於新人的小成本項目恰恰是類型創新的首選。
青年電影人也有自己的類型偏好。李亞平聽講演時自己做了筆記,她發現今年類型片實驗室最多的類型是犯罪懸疑,佔了接近三分之一的比重,而愛情類型,卻只有一部。
一定程度上,這與市場的現狀也不謀而合。今年的類型片實驗室引入了“驚喜頭號玩家”評審環節,邀請了六位非電影行業,但同時又是藝術創作者身份的“頭號玩家”,在儘可能早的創作階段,給創作者提供來自觀眾視角的看法和建議。脱口秀演員楊笠就在現場表示,平時看得最多的類型片就是懸疑類的,而愛情片看得很少,“因為市面上的愛情片就那幾句話,翻來覆去地在表達。”

胤超就是這個愛情片創作者,他的項目《我永遠的女孩》是在軟科幻設定下,對初戀和親密關係的重新探討。去年,胤超就曾帶着他文藝屬性更強的項目《她在水中央》走過多個創投,但目前還在融資中,尚未能開拍。
在等待的時間裏,胤超用類型片的語法創作了《我永遠的女孩》。“我羅列出了我自己最喜歡的類型,然後試試看它能不能和我最真摯的情感融合在一起,然後就寫出了這個劇本”。
在胤超看來,青年創作者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地,“類型片和文藝片在我這裏沒有一個優先級,我能做的只有儘可能做足準備,當有機會來的時候能把握住它。”

從市場層面來看,票房水位下降的時期,對成熟類型片的渴望更加。類型片實驗室播下了二十個種子,能長出幾朵成熟的花不一定,但或許能有些更鮮豔的色彩。
也當一次主角
“我跟你説實話,個人感覺賽制還是比較複雜的,包括現在互選成功之後,我也在思考,想聽聽FIRST對下一步的規劃。”

尤國豪對今年製片人實驗室與類型片實驗室融合的方式感到驚喜,在他原本的設想中,製片人實驗室仍然是如去年一般:給予篩選出來的優秀製片人10萬元的基金,讓他們自己選定題材、類型和導演,在成都完成一部短片的拍攝。
但到了今年,製片人需要走出舒適區,不再能夠選擇與自己熟悉的朋友一同工作,而是要在短短六天的時間裏迅速判斷出值得跟進的項目與志同道合的人,某種程度上更符合了製片人的工作規律。在尤國豪看來,跟項目中已有的製片人去合作本身也是一個很寶貴的經驗,“我過去可能是偏向資源型的一名製片人,我覺得我來實驗室就是想提升我製作層面的經驗。”
規則的設定,很大程度上倒逼了創作者們在公開周裏交流的積極性。不止一位導演和製片人對毒眸(ID:DomoreDumou)表示,以前去各類創投的時候儘管也有機會去認識各種各樣的人,但由於自身性格並非那麼熱愛社交,總是也缺乏一些主觀能動性。今年雙選機制的設定,加上創作者、製片人互相之間的圍爐談話,在客觀上迫使他們之間產生了更深入的溝通,讓彼此之間的鏈接不因活動散場而終結。
風險也是相伴而生的。短促的時間裏,導演和製片人是否能夠真正“對上眼”,誰也沒法有所保證。所幸,最終的結果是好的,12位入選製片人中,有10位製片人與類型片項目互選成功,其中還有部分製片人同時帶兩個項目。

開辦兩年,製片人實驗室依然年輕,作為影視生產中對綜合能力要求最高的崗位,到底要通過什麼樣的方式才能培養出一名優秀的製片人,給他們提供需要的幫助,FIRST也還在不斷探索的過程中。
在大部分創投活動中,如果有五分鐘的講演時間,能留給製片人的往往不超過一分鐘,主要負責講講影片的預算。青年製片人很少有機會能像青年導演一樣,可以在公開的場合來介紹自己,告訴大家自己能做什麼,想做什麼。
而在今年的FIRST類型公開周,製片人至少有了一次和導演們同台講演的機會,去面對市場對自身職業素養的審視。
在陳祉希看來,這是一個機會讓大家明白製片人的職能到底應該是什麼,“我看到很多年輕的製片人很急於去拿到很多資源,但我覺得製片人更要專注的其實是創作和內容本身,因為當內容足夠好的時候,找演員找投資等等都是會被認可的。”
對於可能離觀眾有些遙遠的創作者來説,製片人就是架在創作者與觀眾之間那一道最重要的橋樑。“製片人瞭解觀眾的共情點至關重要,而且對觀眾情緒的關注不應只侷限於當下,還要對未來有所預判。一些故事能滿足今天的觀眾,明年可不一定。”製片工坊的導師林明傑如是説道。

市場的變化不以創作者的意志為轉移,但同甘共苦的精神力量能在艱難的時刻支撐他們繼續前進。就像烏爾善導演提到的那樣,作為一個導演,才華是次要的,完成一部作品最重要的是強大到克服一切困難的意志。
青年製片人和青年創作者的前路還不明朗,但至少,他們如今有了同行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