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祝建軍法官和王者榮耀案的質疑和聲明_風聞

歷時五年之久，騰訊公司訴沐瞳科技一案,即騰訊旗下MOBA遊戲(即多人在線戰術競技遊戲)《王者榮耀》起訴沐瞳科技旗下MOBA手遊Mobile Legends:Bang Bang(以下稱MLBB)侵權的案件,將於11月4日在深圳中院重啓開庭程序。四年前，沐瞳科技寫了一封公開信，原文摘錄如下：

尊敬的社會各界人士：

我們是上海沐瞳科技有限公司，我們獨立研發的《Mobile Legends:Bang Bang》在海外市場每月活躍用户超過5000萬，連續一年在印尼，馬來西亞，菲律賓，新加坡等多個國家保持暢銷榜第一名，在其他很多市場也都大幅領先騰訊公司所謂的《王者榮耀》海外版《Arena of Valor》。2017年，騰訊公司在深圳中院發起訴訟，指控我們的遊戲涉嫌侵權《王者榮耀》的知識產權，臨近開庭前，對方又增加指控我們同時侵犯了《英雄聯盟》的知識產權。

就在上週，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進行了第一次庭前聽證，聽證過程一波三折。雖然本次聽證備受法律界和遊戲界關注，並且進行了全國直播，但直播內容仍然無法完整展示聽證前後的相關事件。因此， 我們決定用公開聲明的形式來向大家來記錄我們的遭遇，並呼籲主審法官祝建軍進行迴避，以使案件得到更加公開透明的審理！

2018年9月13日，預定的庭審當天，我們懷着複雜的心情來到深圳法院，想到過去一年裏騰訊在中國，美國，韓國，印尼等國家對我們的持續訴訟和騷擾，想到法院終於開始實質性審理，我們離真相又近了一步，團隊裏每一個人都很期待。尤其是當我們得知負責審理我們案件的祝建軍法官是廣東乃至全國知識產權領域的明星法官，同時還在2018年被最高人民法院授予 “全國審判業務專家”的榮譽稱號後，更加多了一份信任。

庭審前夕，由於騰訊方臨時更新的起訴狀存在多處錯誤和矛盾，我們提前向法院提出了分案申請和新增訴訟標的 的管轄權異議，祝建軍法官決定在開庭前安插一個聽證環節，來聽取雙方意見。

聽證開始後，由於準備充分，整個聽證過程中，我們的律師都表現得很穩定。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們原本充滿信任和期待的祝建軍法官，卻讓我們措手不及。 在聽證過程中，由於騰訊方的律師準備不足，多次出現停頓和卡殼現象，祝法官多次主動提示和引導對方律師。甚至在騰訊方律師對法律條款敍述不清的時候，法官直接告訴書記員‘將那個法條拷貝過來，法條是最關鍵的’（見附錄1視頻的第24分鐘）。與之相反，在我方律師發言過程中，法官多次打斷，要求儘快發言，或不回應我方的觀點。尤其是在聽證最後的關鍵階段，當我方律師提出並證明對方授權文件存在嚴重問題，不能予以採納的重要觀點後（授權書的維權對象寫的是騰訊自己的另外一款遊戲《傳説對決》，而不是我們的遊戲《Mobile Legends: Bang Bang》）。 祝法官對此沒有任何回應，轉而用2分鐘時間直接宣佈了合議庭的討論結果並快速結束聽證。（見附錄1視頻的第46分鐘）不出意料，最後的聽證結果為駁回我們的申請，將案件繼續留在深圳法院進行審理。而隨後祝法官又以參加廉政學習為由，連續調整並最終取消了後續庭審。

整個聽證過程中，我們的對法庭的信任不斷地被打碎。我們知道騰訊的影響巨大，包括早先也有一些心理準備。但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們辛苦準備了半年的材料和證據，以及團隊良好的聽證表現，最後會被以這樣一種方式忽略和摺疊。從最初的滿懷期待，到後來的如墜冰窖，整個公司的同事在看完直播後都非常低落。而隨後，法院又毫無預兆地兩次改變庭審時間並最終取消了庭審。回到上海後，抱着忐忑和疑慮的心情，我們繼續對祝建軍法官和騰訊的關係進行了檢索，結合聽證錄像回放，意外的發現了很多新的問題：

1. 祝法官在案件審理前公然發表文章支持騰訊方訴訟觀點

在案件開審前幾個月，祝建軍法官曾在《人民司法（應用）》第10期發表過一篇題為《網絡遊戲地圖的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的公開文章（見附錄2）。 該文章大篇幅引用了騰訊方法務人員周高見和易俊雄於2017年在《深圳律師》第2期發表的文章《遊戲地圖換皮複製行為的違法性分析》（這兩位法務人員也是本案中騰訊方的訴訟負責人，易俊雄作為原告方代表曾出現在本案多份公證材料上），且核心觀點與騰訊方起訴狀中的觀點非常契合。 雖名為網絡遊戲地圖研究研究，文章卻非常精確的將地圖侷限在我們案件的爭議焦點：MOBA類遊戲地圖的原創性及可否被保護的爭議上，進而非常有傾向性的表達了對《王者榮耀》地圖保護的支持和贊同： ‘假設一款網絡遊戲地圖的設計非常簡單，比如只有橫平豎直的幾條道路，參與遊戲的各方玩家在這樣簡單的地圖中使用武器進行攻擊、對抗，此時，很難説如此簡單的遊戲地圖設計具有獨創性，因此，無法將其認定為美術作品或示意圖作品。但當該款網絡遊戲基於努力經營在市場上具有較高知名度時，如果他人未經許可對其進行模仿、抄襲，則可以用反不正當競爭法來給網絡遊戲經營者提供法律保護。’

截圖及文章參見：https://mp.weixin.qq.com/s/a1afDVqDjaMEazB

眾所周知，MOBA類地圖‘三條路，一條河’的基本結構從最早由玩家集體創作的DOTA地圖就已經確定，而隨後的《英雄聯盟》和《DOTA2》等眾多遊戲不過是在此基礎上進行了少量調整，沒有任何一家遊戲公司可以宣稱擁有MOBA地圖的知識產權。按照祝法官的觀點， 如果《王者榮耀》‘基於努力經營在市場上具有較高知名度時’，那麼連‘三條路，一條河’的MOBA地圖公有規則也可以受到反不正當競爭法的保護。而這也正是騰訊公司一直在強調的觀點，如果MOBA遊戲的地圖因為原創性不足無法進行保護，那就希望用反不正當競爭法來籠統含糊的提起訴訟。

身為全國審判業務專家，祝法官竟然在案件審理前發表學術文章，對案件涉及的核心爭議進行表態，公開支持原告主張的訴訟觀點。 而騰訊方在之後的舉證和答辯，思路也和祝法官的文章一模一樣。我們認為祝法官的以上行為，已經涉嫌違規。

2. 祝法官與騰訊公司的法務人員及代理律師關係密切

我們搜索到的資料顯示，祝建軍法官曾多次在不同場合與騰訊公司的法務人員及其代理律師黎孟龍一起參加社會活動，還曾經到騰訊公司的騰訊學院進行學術講座。據我們的不完整統計 ，自2017年立案至今，祝建軍法官至少12次參與了騰訊公司承辦，且有騰訊高級法務人員參與的各類活動。 身為深圳中院知識產權庭副庭長，每年接觸和審理大量騰訊公司在深圳的案件，我們認為祝法官應該主動對這些利益相關的公司進行避嫌。

2017年8月30日祝法官與騰訊法務高層及本案代理律師黎孟龍一起出席活動（此時案件已經立案）

祝法官與騰訊集團法務副總裁江波一起出席活動，江波加入騰訊前曾長期擔任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知識產權庭庭長

祝法官到騰訊研究院進行講座的報道

公開資料還顯示，祝法官還長期擔任深圳大學法學院副院長的職位。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官法》第15條明文規定，法官不得兼任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的組成人員，不得兼任行政機關、檢察機關以及企業、事業單位的職務，不得兼任律師。這其中就包含了大學校長，院長等行政職務。 祝建軍法官這一任職，涉嫌違反國家相關規定。

此外，騰訊與深圳大學的關係也非常密切，包括馬化騰在內的騰訊多位創始人均畢業於深圳大學，而馬化騰本人及騰訊公益慈善基金會等曾多次向深圳大學捐款1000萬及3000萬元不等。 祝法官長期任職於深圳大學，很明顯已經與騰訊具有了實質性利害關係。

3. 聽證錄像顯示，騰訊方律師與祝法官疑似有提前溝通

由於騰訊方兩位律師忘記關閉發言麥克風，因此聽證過程中他們的一些私下對話被直播系統泄露出來。我們注意到，在直播的第34分鐘10秒，當我方律師陳述到‘訴的合併’問題時， 原告兩位律師有如下對話：“…法官還沒有引導這個事情呢…”， 而隨後的判決中，法官也恰恰支持了講《王者榮耀》和《英雄聯盟》兩個遊戲進行合併。在直播視頻的第38-47分鐘，我方律師明確指出了對方提交的維權授權書存在嚴重問題，不能作為證據。對方律師之前明顯沒有注意到這一情況，當場表現非常慌亂，神情緊張，在倉促翻閲多份文件後，仍然無法做出合理解釋，甚至一度認為是我方律師的理解錯誤。隨後，我方律師再次用更加直白的語言幫助解釋了這一問題，指明對方的授權書裏寫明的維權對象是騰訊自己的另外一款遊戲《傳説對決》，而不是我們的遊戲《Mobile Legends: Bang Bang》。 此時對方律師的私下交談，也開始提到他們的授權‘名字不準確’（見附錄1視頻的第46分53秒）。進而在我方律師發言接近結束時，對方兩位律師有如下對話，甲：“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等會兒你來解釋。”乙：‘先看下他（法官）説什麼’。按照雙方律師的理解，法官應該會繼續就這一授權問題進行詢問。然而令人吃驚的是，祝法官竟然沒有就這一問題做出任何回應，而只是在與合議庭簡單討論後，匆忙宣佈了最終的聽證結果。（見附錄1視頻的第47分左右）

此外，在9月13日上午聽證環節結束後，我們收拾材料準備離開法庭時，也曾親耳聽到黎孟龍律師向騰訊方法務人員易俊雄表示，自己曾就聽證涉及的問題提前與法官進行了“好幾次溝通‘’。

4. 祝法官宣佈的決定裏存在事實性錯誤

根據聽證筆錄，我們發現在祝法官短短幾分鐘的決定陳述中，涉及決定依據的部分，存在兩處明顯的重大錯誤：

錯誤一.‘這兩款遊戲原告方認為《王者榮耀》的遊戲地圖改編自《英雄聯盟》，這兩款遊戲之間存在着緊密的關聯關係，而不是獨立的兩款遊戲。‘ ---原告方在起訴狀和聽證過程中，只是説《王者榮耀》和《英雄聯盟》是存在改編關係的兩款遊戲，從未表達過‘不是獨立的兩款遊戲‘的觀點（參見附錄1視頻）。相反，原告在2018年5月進行補充授權的行為，恰恰證明其認為《王者榮耀》和《英雄聯盟》是兩款獨立遊戲，所以才需要補充授權協議來協助起訴。 因此，‘ 不是獨立的兩款遊戲’的觀點是祝法官幫助騰訊方歸納總結並強加給他們的觀點。

錯誤二. ‘所以本案原告方增加訴訟請求的具體時間為2018年7月24日，早於被告方在上海知識產權法院起訴原告方的原始的作品著作權人的起訴時間。’---實際上，我方在上海知識產權法院的起訴時間為2018年7月19日，早於對方提交《英雄聯盟》訴訟請求的7月24日。我方也對這部分進行了説明，而且也提交過相應證明材料（見直播視頻的17分鐘）。但祝法官在講到這部分時卻猶豫了一下，故意不提及7月19日這個時間點，進而得出了與事實完全相反的結論。（見附錄1視頻的第46分鐘）

5. 聽證過程中其他合議庭審判員嚴重缺位

根據國家法規，庭審時合議庭成員必須全部到場，且‘合議庭的成員人數，必須是單數。’‘合議庭評議案件，實行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在9月13日聽證的過程中，合議庭的其他兩位審判員均未現身，直到宣佈聽證結果時才第一次出現。而最後的決議，祝法官又再三強調是由合議庭3位法官討論後一致做出的決定。這不得不令人擔心，合議庭另外兩位審判員是否從祝法官處獲得了充足且準確的信息？既然國家設立了合議庭的制度來保障公平公正，為何在本案中沒有完整實施呢？

通過附錄1的視頻可以看到，審判員在聽證大部分時間都沒有出現

6. 騰訊方倉促更改起訴狀，違反立案程序

在聽證前幾周，我們接到法院通知，稱騰訊方臨時更改了其起訴狀，聲稱《王者榮耀》改編自其美國子公司Riot Games利奧公司研發的遊戲《League of Legends》（中文名《英雄聯盟》），指控我們的遊戲同時侵犯了《英雄聯盟》和《王者榮耀》兩款遊戲的版權。然而新的起訴書有很多疑點，騰訊方並沒有提供《英雄聯盟》和《王者榮耀》之間的任何授權文件，也沒有提供證明我們侵犯《英雄聯盟》版權的任何證據，甚至連提交日期一欄都是空白未填寫的。由此推測 ，法院在收到騰訊方新的起訴狀之後，並沒有依法對其基於《英雄聯盟》的起訴資格進行任何審查，也沒有要求其出示我們侵犯《英雄聯盟》知識產權的材料。 至於被騰訊公司刻意留白的起訴狀時間，以及法院在接收到起訴狀之後的處理週期，也成為雙方後續在聽證時的爭議焦點。

截圖來自騰訊方後來提交的新起訴狀，起訴日期一欄被刻意留空

7. 原定庭審連續兩次被臨時取消

按照原計劃，9月13日下午法庭將繼續進行證據質證環節。但祝法官突然在聽證環節後表示他本人和兩位審判員要去參加廉政學習，因此下午的庭審取消，質證順延到第二天舉行。到了下午三點鐘，祝法官的助理再次致電我們，稱由於廉政學習需要，第二天的庭審也要取消，後續時間等待通知。在提前30天就已確定日期的情況下，為什麼庭審時間需要屢次調整和取消，法庭的嚴肅性何在？我們的團隊和律師從上海遠赴深圳，最終只開了半天聽證，庭審未開始就原路返回，為何不能更合理安排廉政學習的時間呢？ 而且經過我們查詢，在同一時間裏深圳中院知產庭的另外一位法官就沒有參加學習，其負責案件也是正常審理狀態。 祝建軍法官是否真的去參加了廉政學習，還是藉此來給當天表現侷促的騰訊方律師來爭取更多準備時間？ 我們希望有關部門對此進行核實。

8. 祝法官之前對於案件管轄權的判決存在巨大爭議

由於我們的遊戲從未在中國運營，因此依據‘原告就被告’的法律原則，我們提出該訴訟應該由深圳法院移交上海地區法院來進行管轄和審理。但隨後騰訊方通過私自架設和使用第三方非法VPN軟件，向法院證明在深圳可以通過VPN獲取和登陸我們的遊戲，同時在百度可以搜索到我們遊戲安裝包的下載（實際為第三方軟件站，且安裝包無法運行）。祝建軍法官和上級法院採納了原告方提供的基於VPN技術改變管轄權的證據，從而將案件留在了深圳進行審理。 據我們瞭解，使用VPN來故意尋找管轄為全國首例，而該判決在學術界也引起了極大的關注和爭議。 （參見附錄3： 《著作侵權訴訟管轄的衝突與解決》）

基於以上事實，很明顯祝建軍法官對我們案件已經有了強烈的前置偏見，而且他與騰訊公司存在一定的利害關係。我們從一個20人的創業團隊，發展到今天中國用户量最大的出海遊戲公司之一，並且在海外市場與騰訊等大公司的競爭中站穩了腳跟，回顧整個創業歷程，真的是歷盡艱辛，九死一生。 但今天，我們強烈地感覺到，按照目前的審判節奏，我們將會被競爭對手一步步扼殺，生死攸關之際，我們不得不發聲。

雖然經歷了種種不公，但我們仍然相信中國的司法環境是朝向公開和透明的，我們相信法律最終會公平公正地做出判決，保證我們的合法權益。因此， 我們將行使程序權利，向法院提交要求祝建軍法官迴避本案的申請，並希望法院對後續的審理進行全程直播。 同時，我們也歡迎法律界和互聯網業人士一起來關注本案的審理進度，我們相信陽光下的審理，會讓案件更加透明！

附錄：

1. 王者榮耀案首次聽證直播回放地址：

http://tingshen.court.gov.cn/live/3034925

2. 祝建軍法官在案件審理前發表的涉及王者榮耀地圖保護的學術文章：

http://www.pkulaw.cn/fulltext_form.aspx?Gid=

affbf61d6f0b30b544a0db21baf4bfbdbdfb

https://mp.weixin.qq.com/s/a1afDVqDjaMEazBNgaM1TQ

3. 學術界關於本案的一些討論：

https://mp.weixin.qq.com/s/Fo44wgkIVzyVXdyG8rMGAQ 孫遠釗:著作侵權訴訟管轄的衝突與解決

https://mp.weixin.qq.com/s/Jk22_5OOc904FR6hRscV7w 袁秀挺：知識產權訴訟中訴的變更與訴的合併

來源：https://www.toutiao.com/article/6605119308764807683/?app=news_article&timestamp=1667099931&use_new_style=1&req_id=20221030111851010015019202178B3E0F&group_id=6605119308764807683&share_token=7826C4B5-5120-40D1-9E6C-442D89A8C34D&source=m_redir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