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週薦片｜這部紀錄片，何以獲得海內外重要獎項？_風聞

2016年，一部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在被稱為紀錄片界“奧斯卡獎”的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電影節（IDFA）上，獲得長片競賽評委會特別獎。

這部紀錄片拍攝的主人公是餘秀華。2015年1月，餘秀華和她那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一夜爆紅。隨後，餘秀華出版了詩集《月光落在左手上》和《搖搖晃晃的人間》。

△餘秀華朗讀她的詩集《月光落在左手上》

△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海報

極富想象力的創作、大方坦蕩的性情、對愛情直白的嚮往，複雜的個性和多重矛盾的身份讓人們很難對詩人餘秀華下一個定義。2015年起，紀錄片導演範儉用鏡頭記錄下餘秀華成名之後所經歷的人生轉變。

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於2017年在國內上映。它何以獲得多個業內重要獎項？從詩意化的鏡頭表達、自由獨立的主題呈現、對人物的塑造把控中，或許能一窺究竟。

“內”與“外”的結合

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以內外結合的視角，讓觀眾在瞭解餘秀華經歷的同時，感受她的心路歷程，也最大程度地表達了影片對人物的人文關懷。

△餘秀華和前夫尹世平

在影片中，餘秀華在鏡頭前的自述，對餘秀華前夫、餘秀華母親的訪問均採用了內視角，表現出她對婚姻生活的失望，以及在這份束縛裏的痛苦掙扎。導演範儉並沒有將視角侷限在餘秀華一人身上。餘秀華的前夫尹世平沉默寡言，但他面對鏡頭也有傾訴欲。在採訪中他表露了壓抑的不滿與困惑，身為男性的他在這段婚姻中也同樣孤獨和迷茫。尹世平説他賺了錢就算不給自己買衣服也要給餘秀華買，而餘秀華則對尹世平從沒有在雨天來地裏接她而耿耿於懷。在北京打工時，尹世平偶爾也會給餘秀華打電話，但沒有發過一次短信，因為他不會用手機編輯文字。但餘秀華正是通過文字來表達情感與自我宣泄。這些看似瑣碎的細節交代，把兩人日常交流的阻塞，以及精神世界的鴻溝展現得淋漓盡致。

△餘秀華埋怨尹世平下雨從不來接她

餘秀華的母親是一個一輩子沒有離開過農村的老人，思想保守的她對女兒的離婚表達了強烈反對。她當面責備餘秀華“心太硬”，但私下又擔心地説她害怕餘秀華老了以後得不到照顧。兩種態度的對比體現了一位母親對子女深切的關心與愛，也讓觀眾對餘秀華離婚的家庭處境多了一重理解與深思。 

影片透過內視角的講述，向觀眾敞開了餘秀華敏感而豐富的精神世界大門，同時又通過外視角客觀展現了餘秀華成名後生活上的一系列變化。內外視角的結合還原了餘秀華離婚的動機，影片也在內外視角的切換中塑造出一個更加立體豐滿的餘秀華，為觀眾解讀餘秀華和她的詩歌提供了更多維度和更廣闊的思考空間。

詩意的鏡頭表達

《搖搖晃晃的人間》作為一部以詩人為主人公的紀錄電影，在保證影片紀實性的同時，也必然要體現出其中的詩意。詩意虛無縹緲，難以捕捉，範儉導演憑藉對餘秀華詩歌內涵的巧妙解讀和鏡頭語言的純熟運用，將其詩意以固定長鏡頭、特寫鏡頭和巧妙的空鏡意象具象化呈現出來，使影片流淌出自然的詩意。

△這句詩出自餘秀華的《麥子黃了》

影片的開場是一個長鏡頭，在麥田裏，餘秀華獨自從遠處走來，隨後朗誦詩句的聲音進入，最後詩句以文字形式被呈現在屏幕上。固定長鏡頭，讓餘秀華搖搖晃晃的身影由遠及近，營造了真實的在場感。風吹過麥浪在她身旁湧起陣陣青綠色的漣漪，她就這樣安靜地走着，直到將這一首詩唸完。靜謐美好的畫面和詩歌的內容在這幾十秒的時間裏相互滲透融合，讓人感受到其中美好的意境。

影片也使用了大量的面部特寫鏡頭。她寫詩時專注的神情、坐車前往城市時洋溢的笑容、面對公眾媒體不知所措的眼神和在黑夜裏獨處時臉上的悵惘迷茫。這些感官上的細節都被導演用特寫鏡頭凸顯放大，用強烈的視覺效果將觀眾拉進片中人物的情緒中，與之產生心靈上的共感。

敍事的懸念

《搖搖晃晃的人間》的故事線並不複雜，它以餘秀華成名為開端，計劃離婚為線索，最後以離婚結束。但影片通過對故事發展時間線的微調，為影片設置了懸念，從而擺脱了平淡敍事，增強了故事的生動性。

影片開場便對餘秀華的家庭環境做了大致介紹，之後便是用黑場字幕交代了餘秀華的成名，讓人不免猜測成名會給她的生活帶來怎樣的改變。當餘秀華“載譽歸來”，她果斷向丈夫提出離婚。這一看似突兀的舉動也激發了人們的好奇心，想要探究其中的緣由。隨着尹世平和餘秀華的母親對離婚表示強烈的反對，兩重阻礙也加重了離婚的不確定性。正當餘秀華與兩人僵持時，她的母親診斷出癌症。這個“意外”讓餘秀華的離婚變得更加琢磨不定。

△餘秀華在成功離婚後感到迷茫

最終餘秀華掙脱了層層束縛，終於成功離了婚。但這並不是故事的結局。影片的最後，餘秀華在出租車上嚮導演範儉袒露離婚後的迷茫，好似生活並無改變，她還是不知道能否得到理想中的幸福。難道還有明天，可惜還有明天——導演範儉將餘秀華的一首詩放在影片結尾。借用這個意象，他用“Still Tomorrow”作為影片的英文片名。這也是影片留給觀眾對餘秀華人生走向的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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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解讀中國工作室製片人楊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