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首富”林印孫歷險記_風聞

斑馬消費 範建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江西豬王”林印孫，用35年時間，從瀕臨破產的縣國營飼料廠廠長，變成江西首富。一着不慎，他一手搭建起來的“正邦帝國”，正面臨破產重整的結局。

崛起

1964年，林印孫出生在江西撫州臨川縣下轄的小山村，村子距離縣城30多公里，省會南昌對林印孫來説，更加遙不可及。

那個年代，林印孫和絕大多數村農孩子一樣，記憶中充滿了貧困和飢餓。好在，他的父母頭腦比較靈活，為了養活一家人，在幹農活之餘，會做一些米糖，到外面去賣來補貼家用。

每次去賣米糖，林父都會帶着兒子，讓他去外面見見世面。縣城與農村的確不同，寬闊的馬路、行駛的汽車、熱鬧的商店……都讓林印孫羨慕不已，他也在自己心裏早早埋下了一粒種子“一定要出走山村，過上城裏人的生活”。

學生時代的林印孫很調皮，熱衷於上樹掏鳥窩、下水摸魚蝦，唯獨對學習提不起興趣。

初中畢業之前，林父給了兒子兩個選擇： 要麼繼續讀書，要麼初中畢業之後，就去學木匠手藝。看着貧困的山村，想到自己曾經的志向，林印孫選擇了前者。

以林家當時的條件，不可能同時負擔幾個孩子上學。為了讓林印孫繼續讀書，他的姐姐被迫輟學。

林印孫好像突然醒悟了，學習發奮刻苦，決定考高中、上大學，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

可是，父母還是決定讓他讀中專。那時的中專生還“很香”，畢業之後包分配工作，可以捧個鐵飯碗。

儘管不太願意，林印孫還是了接受父母的安排。1981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江西省糧食工業學校，就讀大米、麪粉加工專業。從臨川一躍進入省會南昌，林印孫實現了“走出大山”的兒時夢想。

3年後，林印孫中專企業，被分配到臨川縣糧食局下屬的大米加工廠工作。僅僅過了一年，時年21歲的林印孫，被任命為臨川飼料廠廠長。

這是一個燙手的山芋，飼料廠經營狀況不佳，已瀕臨破產。前幾任廠長都無法扭轉危局，甩袖而去。

林印孫初生牛犢不怕虎，與所有工人齊心協力，只用了5年時間，就還清了廠子的所有歷史欠債，且經營狀況越來越好。

1994年，臨川飼料廠改制變身民營，林印孫順理成章成為真正的主人。他以此為基礎，建立正邦集團。業務範圍從飼料加工，逐步拓展至畜牧、食品、種植等產業，成為江西省農業產業龍頭企業。

2007年8月，正邦集團旗下飼料業務平台正邦科技登陸深交所，成為江西省首家民營農業上市公司。

同年，林印孫以10億元財富首次進入胡潤富豪榜。2020年，他的財富暴漲至320億元，問鼎江西首富。

 

歷險

豬肉是中國人最重要的動物蛋白來源，中國也是全球最大的豬肉消費國。

過去，國內生豬養殖以農村家庭散養為主，產業集中度低、效率低且不環保，無法滿足日益增長的需求。

生豬養殖產業化、規模化大勢所趨，一大批生豬養殖企業誕生並發展壯大。

正邦擁有飼料加工、獸藥研發等產業，具有先天優勢。2003年，公司收購江西省養豬育種中心，正式涉足生豬養殖業。

不過，正邦的生豬養殖業務真正高速發展，是在上市之後。藉助資本優勢，一路狂飆突進。

2013年，正邦科技生豬出欄量首破百萬頭大關，隨後更是呈倍速增長。

在上一輪豬週期中，林印孫表現出了自己的“賭性”。為了抓住這難得的機遇做大規模，正邦科技豪擲重金，在市場上瘋狂搶母豬、仔豬，以及各類養豬人才。

受益於豬價暴漲，2020年，正邦科技生豬業務收入同比增長超過兩倍，達到348.34億元，首次超過飼料業務。這一年，公司歸母淨利潤同比增長100.53％至57.44億元，一時風光無限。正邦集團出資購買9輛寶馬X5和一輛保時捷卡宴，重獎對公司有重大貢獻的員工，讓所有打工人羨慕不已。

同樣是在這一年，林印孫功成身退，將正邦科技的大權全部交給了兒子林峯。

林家父子可能都不會想到，轉折會這麼快到來。

2021年伊始，豬價行業急轉直下，生豬養殖企業哀鴻一片，正邦科技尤甚。受慣性影響，正邦科技全年生豬出欄量仍同比增長56.14％，接近1500萬頭，成為僅次於牧原股份的“豬老二”。

在逆週期中，之前高價搶來的母豬，新建和租賃的產能，都成為了沉重的負擔。正邦科技不得不緊急處置低效母豬、騰退閒置產能等，讓經營成本飆漲。

這一年，公司生豬養殖毛利率低至-45.88％，遠低於A股上市同行。2021年全年，正邦科技鉅虧188.2億元，成為行業虧損王。

今年以來，生豬價格逐漸回升，正邦科技卻絲毫感受不到暖意。從4月開始，公司尚無法等到生豬長到100公斤的平均水平，就急於將它們推向市場。6月之後，公司生豬出欄均重，甚至已降到80公斤以下。

 

重整

比虧損更可怕的，是公司幾近枯竭的現金流。

今年6月，正邦科技及部分子公司合計5.42億元商票兑付逾期，危機的魔盒被打開。

隨後，公司被媒體曝出，在全國多地拖欠養殖户的代養費、押金，飼料供應短缺，甚至出現了“豬吃豬”的慘劇。

為此，公司專程發公告澄清：飼料斷供只是小範圍偶發事件，公司已通過多種途徑補充資金，生產經營正常。

不過，隨後披露的半年報，將正邦科技的困局暴露無遺。

截至6月末，公司擁有貨幣資金18.76億元（其中16.26億元受限），公司短期借款和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合計達159億元，償債壓力巨大。期末，資產負債率已達102.88％。

無奈之下，正邦科技只能通過資產出售等手段，緊急回籠資金。

2月，公司與大北農簽署協議，轉讓位於雲貴川等西南地區8家飼料子公司股權，交易價格暫定為20-25億元。在這筆交易中，正邦科技賣的不只是子，還有市場。雙方約定，交易達成後，正邦科技及關聯方，十年內不能在整個西南地區開展飼料銷售業務。

即便如此，交易的推進仍出現了問題。

9月30日，大北農公告稱，在對標的審計和評估過程中，正邦科技沒有充分配合，導致相關報告無法出具；正邦方面，拒絕按照協議，配合公司參與過渡期管理工作；正邦收到預付款後，未按協議將資金用於標的公司的債務清理。

大北農認為，正邦科技的行為已構成違約，導致收購無法正常推進。因此，決定終止收購，並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退還5億元預付款，並承擔相應利息及違約金，合計6.09億元。

隨後，正邦科技就此回應，滿是委屈，但對於退款等具體事項，隻字不提。

今年10月，正邦科技董事會又通過決議，擬將5家養殖業務子公司，以5.39億元轉讓給湖北糧食公司。這對公司的鉅額債務來説杯水車薪。

債權人們已沒有太大的耐性了。

錦州天利糧貿是正邦科技的長期供應商，主要為公司提供玉米等原料。2021年，錦州天利糧貿與正邦科技及其子公司發生多筆交易，但公司拒付了開給其的920多萬元商業承兑匯票。

10月17日，錦州天利糧貿向南昌中院申請對正邦科技破產重整，並同時提出預重整申請。南昌中院已決定啓動預重整。

正邦科技深陷危局的同時，其控股股東正邦集團的狀況也很窘迫。

截至今年6月，正邦集團總資產435.61億元、負債452.32億元、淨資產-16.71億元（未經審計）。

正邦集團及一致行動人合計持有上市公司14.78億股，已累計質押13.02億股，質押比例達88.15％。今年4月以來，正邦集團所持正邦科技股權，已多次被司法凍結。

幾天前，崇安農業以正邦集團無法清償到期債務，且明顯缺乏清償能力，但具備重整價值為由，向南昌中院申請對正邦集團破產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