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二世的流亡生活:1 皇帝的黃昏戀_風聞
陆大鹏Hans-南京大学英美文学硕士-英德译者、南京大学英美文学硕士2022-11-01 10:40
歷史人物的政治生命和生理生命往往是不重合的。有的人在政治上早就死了,但生理上還活着。
德意志帝國的末代皇帝威廉二世也是這樣。我們都知道,德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戰敗投降,威廉二世不得不退位。隨後幾十年裏德國風起雲湧,經歷了政變、超級通貨膨脹、金融危機、左右派大混戰、納粹崛起、第二次世界大戰,故事實在太多了,所以就連很多德國人也忘記了,威廉二世的生理生命並沒有隨着他的政治生命一起在1918年11月終結。1940年5月10日德國國防軍入侵荷蘭的時候,很多德國人才恍然大悟:他們的皇帝陛下還生活在荷蘭呢。
一年後的1941年6月4日,也就是德國入侵蘇聯的“巴巴羅薩行動”開始的十幾天前,威廉二世在荷蘭“駕崩”。這位退位君主在荷蘭度過了長達二十三年的流亡生活。這麼多年裏,他在幹什麼呢?他過得好嗎?他有沒有像隔壁奧匈帝國的末代皇帝卡爾一樣發動政變、企圖復辟?他是不是像卡爾那樣窮困潦倒?德國民眾對這位老皇帝的看法是什麼?民眾會歡迎他歸國復辟嗎?他和納粹的關係是怎麼樣的呢?霍亨索倫家族是反抗納粹的義士,還是與狼共舞的惡人?
要回答這些問題,我們得先回到1918年皇冠落地的時刻,去追蹤一下威廉二世倉皇跑路的過程。

1913年,威廉二世與兒子們
皇帝逃往荷蘭
1918年夏秋,多年的鏖戰已經讓德國的國力瀕臨枯竭,民眾無力支撐。大廈將傾,德軍內部發生譁變,軍隊沒有力量也沒有意願繼續打仗。全國各地發生動亂。各種極端勢力羣魔亂舞。
為了為了滿足協約國的要求,也是為了保護皇帝(防止他成為各種敵對勢力的靶子),當時議會第一大黨社會民主黨領袖弗里德里希·埃伯特(FriedrichEbert,1871—1925)於11月6日請求皇帝退位。
但局勢發展太快,超出了埃伯特的預期和控制範圍,柏林爆發了動亂。為了控制局勢,最後一任帝國首相巴登公子馬克西米利安(Maximilianvon Baden,1867—1929)於11月9日中午,在沒有得到皇帝本人確認的情況下,在柏林單方面宣佈皇帝退位、皇儲也放棄繼承權(實際上皇帝本人於11月28日才正式宣佈退位)。當天,社會民主黨領導人菲利普·謝德曼宣佈結束帝制、建立共和國,就是我們熟知的魏瑪共和國。11月11日,德國向協約國投降。
而在11月10日(星期天)早晨,威廉二世從位於比利時斯帕的大本營出發,只帶了少量隨從,乘火車跨過邊境,進入荷蘭境內。荷蘭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是中立國,荷蘭女王威廉明娜(Wilhelmina,1880—1962)對德國比較友好,並且她的母親、丈夫和許多親戚都是德國貴族,甚至與德國皇室沾親帶故,所以德皇和他身邊的很多將領與高官希望在荷蘭得到庇護,不至於被當作戰犯移交給協約國。據軍需總監(實際上是陸軍總部的一號首長)威廉·格勒納(WilhelmGroener,1867—1939)説,當大家建議皇帝逃往荷蘭的時候:“他一言不發,光是盯着身邊的人,臉上的表情先是震驚,然後是可憐兮兮的哀求,然後變成了一種怪異的恍惚出神。他什麼都沒説,我們就把他帶走,送他去荷蘭,彷彿他是個小孩。”

1918年11月10日,準備乘火車逃往荷蘭的威廉二世(左四)在火車站月台上
荷蘭女王和荷蘭政府對德皇突然踏上荷蘭領土感到驚訝。他的出現給荷蘭人出了個難題。不過荷蘭女王對幾個月前退位的俄國沙皇一家慘遭屠殺記憶猶新,不願意看到德國皇帝淪落到同樣的下場,於是表示願意庇護威廉二世。她甚至願意把自己的一座城堡拿出來供他居住。最後是荷蘭貴族本廷克伯爵把自己位於阿默龍恩(Amerongen,在烏得勒支附近)的城堡提供給退位的德皇暫住幾天。此時的本廷克伯爵哪裏能想到,德皇在阿默龍恩一住就是十八個月。
從阿默龍恩城堡到多倫宮
威廉二世在阿默龍恩城堡的居住條件還不錯,據説他的牀是太陽王路易十四曾經睡過的。不過,他實際上處於被軟禁的狀態,不可以隨意離開城堡,郵件和電話都會被攔截或監聽。
他帶來了一大羣侍從、軍官和僕人。為了給這些人安排住處,荷蘭東道主傷透了腦筋,開支也很大。難道要讓荷蘭納税人承擔這位外國君主及其隨從的生活開銷嗎?根據荷蘭政府的請求,德皇不得不削減自己的人手。身患重病、趕來與丈夫會合的皇后也只能保留一名侍從女官。最後,德皇的“宮廷”被削減到只有二十四人。
節流很重要,但開源更重要。錢從哪裏來呢?
柏林的新政府在1918年11月30日凍結了霍亨索倫家族的資產,但後來允許向荷蘭轉移資金,好讓德皇與皇后過上與他們身份相稱的生活。在德皇流亡的第一年,各色人等一共向他打款6600萬馬克。但這樣的鉅款仍然不足以維持皇帝及其宮廷的生活。1921年,皇帝的親信請求魏瑪共和國政府撥款1000萬當作皇帝的生活費,政府雖然很不樂意,但最後還是照辦了。政府還允許把原屬於皇室的一些財寶送到荷蘭。最後一共用了59節車皮才把各種金銀財寶送到皇帝手中。此外,皇室還得以保留幾十座城堡、宮殿與房產。所以皇帝並不缺錢,他去世時的總資產仍然有將近1300萬馬克。用為威廉二世寫了一部殿堂級傳記的歷史學家約翰·勒爾(JohnC. G. Röhl)的話説:“現代史上沒有一位流亡君主像威廉二世在荷蘭那樣得到慷慨大方的優待。”至少與俄國新政府相比,德國新政府可以説是仁至義盡了。
掌握了鉅額資產之後,皇帝告別了危難之際搭救他的本廷克伯爵,於1919年8月在荷蘭中部買下了一座房產,即多倫宮(HuisDoorn),包括它周圍的59公頃園林。在這裏,他翻新房屋,安裝中央供暖系統和電梯,用與霍亨索倫家族歷史有關的各種雕塑、油畫和紀念品裝飾屋子,營造一個新的微型普魯士。他還親自照管園林,親手伐木劈柴。這樣看來,他的生活就像是一個小貴族地主或者鄉紳。
和很多小地主一樣,皇帝也很吝嗇。為了節約汽油,他讓前來拜訪的客人自己從火車站步行或者坐電車過來。他給御醫開的工資太少,御醫不得不依靠自己的積蓄生活。司機和僕人的工資也很低,經常為此吵架。周圍的鄰居大多非常保守,沒有什麼有意思的社交。皇帝在自己園林之外的行動受到嚴格限制,他經常覺得荷蘭政府在監視他。所以很多德國的保皇黨人來到多倫宮“朝聖”之後,驚訝地發現皇帝在這裏的生活極其沉悶和憋屈。

電視劇《巴比倫柏林》中的保皇黨人
引渡與綁架
但是生活憋屈並不意味着安然無虞。皇帝面臨的最大危險就是,協約國可能宣佈他是戰犯,引渡和審判他,也許還會處決他。早在1918年12月,協約國就宣佈他是“頭號戰犯”,打算要求荷蘭政府引渡他。荷蘭承受不了英美法等國的壓力,一度要求皇帝離開荷蘭,他也一度同意離開。保皇黨人制定了許多瘋狂的計劃,準備把皇帝從荷蘭救走,以圖東山再起。不過後來要求懲罰德皇的聲音漸漸平息,荷蘭政府就不再那麼堅持要他走了。
那麼協約國為什麼沒有引渡和審判德皇呢?主要是因為大家各懷鬼胎,意見不一。英法主張嚴懲德皇,意大利猶豫不決,美國和日本反對舉行審判。尤其是美國總統威爾遜不同意懲罰已經流亡的前任君主。雖然協約國曾一度提出要在倫敦審判德皇,並列舉了他的罪狀,要求荷蘭政府引渡,但最終荷蘭政府拒絕了,原因之一或許就是,荷蘭人知道協約國內部對這個問題並沒有一致意見,尤其是美國和日本反對審判德皇,所以如果荷蘭人拒絕引渡的話,協約國不僅不生氣,反而會高興,因為它們已經公開作出了要審判德皇的姿態,然後又可以自我辯解,不是我們不願意做,而是荷蘭人不配合。
最終,英法兩國滿足於德皇在1920年3月10日作出的承諾,即他不會擅自離開多倫宮,願意停止一切政治活動,並接受自己的信件受到審查。荷蘭女王正式宣佈了德皇可以留在荷蘭的條件,算是擔保他的安全。但是德皇並不領情,覺得自己受到了女王的侮辱,説永遠不會原諒她。他甚至還説:“戰爭期間德軍最高統帥部曾兩次要對荷蘭採取行動,都是因為我的干預,荷蘭才倖免於難。”

多倫宮,威廉二世在荷蘭的流亡住所
不過皇帝仍然一直害怕遭到綁架或者暗殺,尤其是被綁架到英國去受審。所以他時刻保持警惕,午睡時牀頭櫃上總是擺着一支裝好子彈的手槍,還留了大鬍子,可能就是因為害怕被剃鬍子的理髮師刺殺。1919年1月5日,美國田納西州參議員盧克·利亞(LukeLea,1879—1945)帶人上門,企圖把皇帝帶走,然後交給萊茵河附近的美國軍隊。據説還有一個比利時人蓄謀用飛機轟炸多倫宮。在冬季,為了戒備,多倫宮周圍的護城河上的冰每晚都會被敲碎。一直到1920年秋季,聽説一羣英國人企圖綁架皇帝,宮廷還分發了武器彈藥,準備抵抗。

企圖綁架威廉二世的美國田納西州參議員盧克•利亞
戀愛與續絃
皇后奧古斯塔·維多利亞(AugusteViktoria)於1921年4月11日在多倫宮病逝,享年六十二歲。據説她的臨終遺言是:“我不可以死,我不可以把皇帝一個人丟下。”
御醫擔心皇帝會傷心過度而妨害御體。皇帝不以為然地答道:“我又不是什麼洗衣老婦!我的家庭已經經歷過太多的死亡。”不過,據親信們的觀察,一連好幾天皇帝的氣色都很差,非常抑鬱,尤其是德國政府不准他回國參加皇后的葬禮,這讓他尤其憤恨:“就連普通的勞工也可以為自己的亡妻送葬,而背叛我的人民連這一點都不給我!”不過,御醫注意到,到25日,皇帝就恢復了常態,在園林裏幹活,心情不錯,“甚至與我們説笑打趣”。
保皇黨人把皇后的葬禮當作一個很好的機會來利用,舉辦了一場宣揚君主主義的盛典。運載皇后棺木的火車穿過荷蘭前往德國的途中,路兩邊有成千上萬羣眾夾道送行。靈柩從火車站運往波茨坦無憂宮的途中有數十萬人跟隨。葬禮於4月29日在無憂宮舉行,有六千名軍官組成儀仗隊。四位皇子、太子妃、興登堡元帥、魯登道夫將軍、提爾皮茨海軍元帥和不計其數的君主主義者參加了葬禮,令皇帝“龍顏大悦”。多年後,仍然有很多兒童和君主主義者去皇后靈前灑掃獻花。
皇后去世不久之後,多倫宮就上演了一連串令人啼笑皆非的鬧劇。許多“渴望皇袍加身”的貴婦小姐紛紛前來拜訪孤單寂寞的六十二歲老皇帝。1921年夏季,有一位“美妙的”芬蘭女醫生用她的“幻象”把皇帝迷得“團團轉”;一位南德的伯爵夫人,“波茨坦的一位老情人”和兩名“非常活潑”的匈牙利女子,圍繞在皇帝身邊獻殷勤,令親信們“大搖其頭”。
老皇帝似乎煥發了第二春。1921年9月1日,在園林內與侍從武官西古爾德·馮·伊爾澤曼(Sigurdvon Ilsemann,1884—1952)散步時,皇帝發表了一番宏論:“德國的王室成員只能與別的王室成員結婚的時代應該過去了。今天幾乎所有的王室都能看到這種近親結婚的害處。到處都是醜聞!我自己的兒子們就是這樣!……對我們霍亨索倫家族來説,因為必須排除近親和天主教徒,所以我們能選擇的結婚對象實在太少了。所以我們必須打破這樣的傳統……王室成員應當可以娶一個出身於貴族或平民的健康女子……是的,我親愛的伊爾澤曼,幫我留神物色吧!孩子們總是説我不應當這麼孤獨。但如果我要再婚的話,應當娶誰呢?為什麼不娶一名貴族女子呢?……最好是和我年齡相當、我能夠與她一起回憶青春年華的女子,並且是關愛我的女子!”
因為德國的貴族制度與別國有很大差別,所以這裏需要解釋一下。貴族結婚要門當户對,這很好理解,但德國貴族的情況更為複雜。因為歷史原因,歷史上德國的很多貴族實際上是獨立統治者,所以很多公爵、伯爵、甚至騎士,享有君主的地位。因此,德國貴族可以分為兩大類,高級貴族和低級貴族。高級貴族指的是統治者,比如普魯士國王、薩克森國王、巴登大公、利珀侯爵等等;或者曾經是統治者、後來雖然喪失了統治者地位但是仍然享有統治者榮譽的人,這樣的例子很多,因為德意志歷史上曾經有幾百個邦國,到19世紀就只剩幾十個了。高級貴族都算是王室成員,哪怕他們的頭銜可能僅僅是公爵或侯爵。而低級貴族指的就是從來不是統治者的貴族,他們是高級貴族的臣僕和附庸。按照規矩,高級貴族只能與其他的高級貴族(可以稱之為“統治家族”)結婚,不能與低級貴族和平民結婚。
對身為德意志皇帝兼普魯士國王的威廉二世來講,他能夠選擇的結婚對象範圍的確非常有限。首先他是新教徒,不能與天主教徒結婚,所以奧地利、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荷蘭都不能考慮,只有英國和斯堪的納維亞國家的王室可供考慮,但是這些國家的王室怎麼可能願意把自己的公主嫁給一個上了年紀的流亡的退位君主呢?那麼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德國的高級貴族中選擇。這些曾經的統治者也已經退位,沒有什麼可挑剔的了,能夠與皇帝聯姻是他們三生有幸。但南德和德國西部的大部分高級貴族都是天主教徒,所以也不行。於是皇帝的選擇縮小到了德國北部和東部的為數不多的高級貴族家族。比如他的第一任妻子奧古斯塔·維多利亞就是北德的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公爵的女兒。不過,統治家族的適齡單身女性本來就不多,所以皇帝要想再婚並不容易。
在考慮結婚的同時,皇帝在騎驢找馬,忙着戀愛。1921年夏末,魅力十足的荷蘭貴族小姐莉莉·範·海姆斯特拉(Lilyvan Heemstra,是奧黛麗·赫本的親戚)成為多倫宮的常客。伊爾澤曼寫道:“皇帝對莉莉·範·海姆斯特拉男爵小姐的拜訪非常高興,經常與她一起在園林內散步,與這個活潑的姑娘談文學和政治,很喜歡她的陽光性格。他把她稱為‘多倫宮的陽光’。皇帝有這樣的愉快時光讓我很高興,但我擔心她的圖謀是嫁給皇帝,儘管她只有二十五歲。”
孤獨的老人被充滿青春活力、熱情洋溢的年輕姑娘迷得神魂顛倒,儘管她與皇儲(威廉二世的長子,也叫威廉)有過一段私情。莉莉公開承認自己是個“掘金者”:“我最想和皇帝結婚,但得儘快辦才行,因為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不行的話,我很願意嫁給某位黑森公子。”黑森公子是皇帝的妹妹瑪格麗特公主的兒子。最後,果然老皇帝把他“心愛的陽光”託付給了自己的外甥。但是,等到莉莉準備離開多倫宮的時候,老皇帝又給她寫了一封充滿色情意味的信,説既然她不能當他的妻子,那麼可以當他的情人。“陽光”小姐立刻把這封信拿給自己的老情人皇儲看。父皇的“為老不尊”讓皇儲頗為尷尬。
除了莉莉之外,皇帝還有另外幾位女友,其中最有名的是後來接受英國報紙採訪、大談特談自己在多倫宮的生活的加布裏埃拉·馮·羅豪(Gabrielevon Rochow)。但最後把老皇帝“拿下”的是另一位貴族女子,孀居的舍奈希-卡羅拉特侯爵夫人赫米內(Hermine von Schoenaich-Carolath,1887—1947,本身是羅伊斯侯爵小姐,Hermine, Prinzessin Reuß ältereLinie)。皇帝和赫米內之前並沒有見過面,只是鴻雁傳書,直到她於1922年6月來到多倫宮。我們不知道他倆的戀情是怎麼發展起來的,但赫米內抵達的幾個鐘頭之後,皇帝就向她求婚。兩天後他們就秘密訂婚。在給朋友的信中,皇帝寫道:“我終於還是得到了一個女人的心,一位德國的王室成員,一位可愛的、聰明的年輕寡婦,她決定用她那温暖的、真摯的愛給我的寂寞家宅帶來陽光,與我同甘共苦。”
赫米內的身份很高貴,屬於高級貴族。她的孃家羅伊斯侯國是組成德意志帝國的諸侯國,所以她是真正的“統治家族”成員,有資格成為皇后。他倆之所以結婚,肯定都考慮到了這一點。假如皇帝娶了低級貴族或甚至平民女子,一定會在保皇黨的圈子裏掀起軒然大波,大家會覺得皇帝的身價大打折扣,那麼他復辟的希望就更渺茫了。所以選擇了赫米內,就意味着皇帝還有希望復辟。赫米內自己肯定也想當皇后。

赫米內與流亡的威廉二世在荷蘭
但是,皇帝於1922年9月18日(也就是皇后去世的不到十七個月之後)正式宣佈訂婚之後,皇族、親信和保守派人士的反應都很激烈,大家都覺得皇帝的第二春未免顯得輕浮,而且很不喜歡赫米內,覺得她是個鑽營的女人。皇帝的幾個兒子和女兒都非常討厭這個後媽。
在11月5日的婚禮上,赫米內被稱為“德國皇后與普魯士王后陛下”,但是在她的護照上,她仍然只是羅伊斯侯爵小姐,從來沒有真正獲得過“皇后”的頭銜。很多人都認為,赫米內之所以願意嫁給這個比她大二十八歲的老頭子,純粹是因為寄希望於帝制復辟。等到她看清楚這不可能實現之後,就變成了尖酸刻薄的怨婦。她越來越多地把皇帝丟在一邊,自己到處旅行,過自己的生活。在結婚一週內紀念日前不久,赫米內就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她和皇帝的卧室是多麼糟糕,皇帝總是煩她,對她非常不體貼”,而皇帝臉上的表情則是“極其厭惡妻子,對她保持一種冷淡的批評”。所以威廉二世的第二段婚姻給他帶來的“陽光”很快就消失了。
更糟糕的是,赫米內是個親納粹分子。
對於威廉二世與納粹的關係,以及他的第二任妻子赫米內發揮的負面作用,見本文的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