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黑天鵝與灰犀牛_風聞

2022年，國際政經格局波譎雲詭，發生多件有悖常規的事情，顛覆了人們習以為常的認知。作為時事觀察員，筆者覺得可以用「精采絕倫」來形容。

今年2月，在烏克蘭決意加入北大西約公約國組織的背景下，俄羅斯以「去軍事化」、「去納粹化」、「確立中立國」為名，把西方制裁警告置若罔聞，揮兵烏克蘭。美歐隨之發起制裁，不單針對貿易、資產等，還動用「金融核彈」，把俄國踢出環球銀行金融電訊協會（SWIFT），斷絕其與世界的連接，誓要令俄國面臨「史無前例的孤立」。

貨幣盧布應聲狂貶四成，俄國央行出手干預：禁止做空盧布、提高利率、管制外匯，但對穩定盧布效果甚微。

歷史告訴人們，這個級別的制裁，對國內經濟衝擊是毀滅性的，不能動用外匯儲備也必然令國內物資短缺，抬高物價，把民眾生活推進深淵，跌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當市場盤算俄國多久會因國民經濟崩潰而衰亡時，克宮竟然推出盧布結算令，戲劇性地扭轉了劣勢。歐洲諸國本因依賴進口俄國天然氣，對天然氣乃網開一面。盧布令一出，歐洲要麼棄平取貴、舍近就遠，要麼乖乖就範，直接將制裁破功。剩下的，已是歷史。

俄烏開戰半年有餘，對俄「史無前例的制裁」未見説好的「毀滅性」效果，卻反噬美歐，導致高油價、高通脹、糧食短缺，連市場為上的美國也被迫推出多項直接干預市場的政策，狼狽不堪。隨着石油出口國組織本月開始減產、歐洲步入高燃料需求的冬季，好戲還在後頭。

美步加息週期 股市反覆

直到3月，俄烏戰爭的潘朵拉盒子徐徐打開，美國聯邦儲備局終於開展了萬眾期待的加息週期。幅度起初還算温和，但因通脹數據居高不下，逼得聯儲局自6月起連續3次加息0.75釐，聯邦基金利率在短短半年間，由近零升至3釐多。應對聯儲局「暴力」加息，幾乎全球所有央行都被迫立即緊跟，減慢資金外流、防止貨幣貶值過急。就連通脹只有3.3%的瑞士亦急急把負利率拉高。

以往聯儲局加息，新興市場幣值大貶，資產價格下跌，泡沫爆破，免不了一場洗倉。資金迴流美國，又多裨益股票市場。分析指出，過去3個加息週期，美國股票市場亦有所增長。這次聯儲局一番折騰，不知是否風吹得夠久，大家有較充裕的準備，新興市場未見災難式崩盤。

美股指數反覆，不覺資金大舉流入。難道投資者寧願收取利息，也不願進行投資？政策制定者要深思箇中原因。

執筆時市場已經開始放鴿，加拿大央行率先減緩加息步伐，市場憧憬聯儲局本月加息後，下月也會較為剋制。預估下週美國中期選舉完結，兩黨進入大選惡鬥週期，將掀起另一番風雲。

特拉斯下台警示民粹政治

9月，英國保守黨經歷近兩個月的黨魁競逐，選出特拉斯取代約翰遜，成為英國第三位女首相。

特拉斯自詡師承撒切爾夫人，政綱高舉減税旗幟。儘管其主要對手、前任財相蘇納克曾多番警告，急進減税將帶來經濟災難，特拉斯仍然獲得約六成基層保守黨黨員青睞，入主相府。

9月底，特拉斯政府公佈提振經濟方案，包括為高收入人羣減税、凍結公司税等，並在未來兩年動用數十億英鎊補貼能源開支。這套「迷你預算案」，減税力度是上世紀七十年代以來最大的一次，總額以千億英鎊計。值得留意的是，特拉斯政府既不開源又不節流，只打算舉債埋單。

大出特拉斯意料，政策出台被民眾大喝倒采，市場更以腳投票，英鎊匯價崩盤、國債息率急升、股票市值蒸發數千億美元。原為提振經濟，卻把經濟打垮，弄得特拉斯一再改變計劃，最後拜相僅45天，黯然掛冠而去。

傳統經濟學理論，「減税」也許可以帶動經濟。為政者，卻不可以一本通書讀到老，更忌東施效顰，必須因時制宜，通盤考量。 「減税」作為一個口號，可能迎合了基層黨員，成功讓特拉斯上台，但其短暫首相歷程是對民粹政治的警示。喊一句口號容易，落實就要講真功夫。

順帶一提，面對市場和民眾對「迷你預算案」的反應，特拉斯第一個動作，竟然是表示方案純粹財相一人獨裁，內閣事前無人知曉。有事甩鍋下屬那副德相，實在應被寫入人事管理課堂為案例。

無論看官如何看待時局，但不可否認的是，世界現時正處於佈雷頓森林體系（Bretton Woods System）建立以來最大的變局當中。而上文提及的只是冰山一角。

大局的走向固然受許多因素影響，但可以肯定的是，無論從政、經商，舊的一套是否仍然合用，真的要謹而慎之去驗證，否則隨時黑天鵝滿天飛、灰犀牛通山跑。

行之有效？變幻才是永恆。

原文刊於香港《信報》2022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