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性侵後，她不想匿名_風聞
InsGirl-InsGirl官方账号-都市新女性的时尚生活美学2022-11-10 08:16
來源：InsGirl
性侵往往只負責打開地獄的大門。
香奈兒被推到這扇大門前的時候22歲，這個普通的華裔女孩不知道門後等待她的是更為艱苦的戰鬥。
她將被一次次撕碎、又一次次重新拼接組合，在這個案件中，她只作為“受害者”這一片段存在。她失去了自己的名字、身體、聲音。
這是一個重新奪回名字的故事。
這個故事背後，是一羣女性對抗司法、對抗偏見、對抗自己難以面對的歷史的勇氣。
她們找回聲音，對世界説：請知曉我的名字。
所有的倖存者，我們與你同在。
“我們有理由相信你被性侵了”
香奈兒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醒來。
兩個男人盯着她，一個穿着斯坦福的工作制服，一個穿着黑色警服。她感覺有些不妙，但更多的是困惑。
那兩個男人對她説了一些話，但她的大腦一片模糊，沒有抓住信息。
她抬起手，發現上面都是血跡。她的胳膊上緊緊纏着繃帶，把她勒得有些痛了。她低頭，發現自己的連衣裙下面不知道是誰給她套上了一條顏色滑稽的綠褲子。
她開始嘗試回憶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的事——
昨晚是週六，她結束工作回家與家人一起過週末。妹妹説要和朋友去斯坦福參加一場派對，這所大學離她們家只有10分鐘車程，香奈兒陪她一起去了。
● 香奈兒（右）與妹妹的童年合照
派對上她喝了一些酒，還跳了舞，她覺得有些醉。然後她想出去上個廁所。
然後呢？
她的記憶從這裏開始斷裂，然後她就躺在了這裏。兩個素不相識的男人一臉嚴肅地看着她。
他們説，“對不起，我們有理由相信你被性侵了。”
香奈兒想都沒有多想，她的第一反應是，他們一定搞錯了。
她應該只是喝多了，然後從某個樓梯掉了下去。性侵？太荒謬。
她提出要去上廁所，在衞生間脱下褲子時，香奈兒發現自己的內褲不見了。
“對不起，我們有理由相信你被性侵了。”
香奈兒此刻才真正不得不面對這句話背後所代表的涵義。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飛快地變得陌生，與此同時，也有一些東西，信心、勇氣、安全感，正在從她的體內流失。
她不敢去問警官她的內褲去哪了，因為她知道，自己還沒有準備好聽到那個答案。
● 香奈兒·米勒
為了再次取證，香奈兒需要重新躺上冰冷的檢查台，銀針扎進她的皮膚，沾血的棉籤從她的兩腿之間取出來。
她閉上眼，將自己想象成一具屍體，關閉了一切感官。
警察沒有告訴她任何細節。
10天后，香奈兒在辦公室瀏覽網頁時看到了一則新聞。媒體比她知道得更多，並把這些細節告訴了世界上所有人：
時間是2015年1月18日凌晨，兩個瑞典研究生在騎車經過校園時，在一個垃圾桶後面發現了香奈兒和當時正騎在她身上的布羅克·特納。
他們衝上去阻止了布羅克，剩下香奈兒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他們報了警。
直到警察來到現場，香奈兒就一直躺在那，她的裙子被拉到臀部，堆在腰上，而領口則被整個扯下來，只蓋住了她的右乳。她的內褲被皺成一團，扔在離她6英寸的地方。她被暴露在空氣裏的身體上，唯一穿戴完好的東西是腳上一雙棕色靴子，鞋帶還繫着蝴蝶結。
● 事發現場原來是一座垃圾箱，
後為紀念此事改建為小花園
看到這篇報道的時候，香奈兒感覺身體裏所有被拉響的警報都被消音，恐懼令她不敢細讀。
她從警局出來的時候拿到過一份創傷後應激障礙的文件，其中有一本《事後反應》的小冊子上面寫着：“0到24小時：麻木，頭暈，不明的恐懼，休克。2周到6個月：健忘、疲憊、內疚、噩夢。6個月到6年或更久：孤獨，記憶觸發，自殺念頭，無法工作，藥物濫用，人際關係困難，孤獨。”
她感覺自己正身不由己地沿着這個不詳的時間表向下滑落。
“請不要讀，真的”
最初，她嘗試把這件事徹底抹去。
香奈兒在腦海中想象一個大罐子，把那天早上的記憶全部封進罐子裏，搬着它一層又一層地到樓下，放進櫃子，死死鎖住。然後她就可以輕快地轉過身，繼續過她原本的生活。
但每一天，當她回到家，那個罐子都會重新出現在房間中央。然後她繼續把它搬下去，鎖起來。
有一天，她發現自己的精神世界裏已經被這些罐子堆滿了，它們塞滿了樓梯間、卧室，讓她沒有地方再行走，也沒有空間再呼吸。
**在過去22年的人生裏，香奈兒盡力當一個普通人。**她會接下大街上每一張傳單，把購物手推車歸到原位，在別人家過夜時，仔細疊好被子。
一個平常的週六晚上，她在離自己家10分鐘距離的大學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侵犯，這一刻開始，她原本所熟悉的世界和自我，開始迅速崩塌。
她無法吃飯，無法與人交談，與自己的家人和男友越來越疏遠。每天上班她都會遲到一小時，然後找個藉口躲在樓梯間哭，每天下班後她把車開到僻靜的地方，對着空氣尖叫。
而與此同時，由於斯坦福的知名度，報道變得越來越多，細節也越來越詳實。
她從那些報道中知道侵犯她的人叫布羅克·特納，但她甚至不敢去看他那張貼在報道中的照片。
● 布羅克·特納
她讀到報道中列出了他的履歷：斯坦福優秀學生，傑出的游泳運動員，曾經參加過奧運預選賽。
她讀到在那天晚上，他被警察拘留後不到24小時就被保釋出獄。
她讀到他發佈了聲明，否認了強姦的指控，他對媒體的説法是：“我和她玩得很開心，她也很享受這個過程。”
**“享受”。**香奈兒盯着那個詞，想象自己的胳膊像條蛇一樣伸進他的喉嚨裏，扯出他的食道，他的聲帶，把它們拽乾淨。
痛苦變得如此嚴重，回憶起這段日子時，她説，“每個敢於發聲的女性都是因為她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她實在無法在自己努力經營的生活中再多活一天了。所以她慢慢地轉過身來面對它。”
沉默已經無以為繼，説出這件事，成為唯一的選擇。
她第一個坦白的對象是自己的父母，但即便是面對最親近的人，這件事也無比艱難。
她選了一個平靜的晚上，儘量用無所謂的語氣，避開“赤身裸體”的用詞，飛快地向父母托出此事。
“我不記得了，就這樣。但是從新聞裏讀到還是挺可怕的，所以你們不需要讀，請不要讀，真的。”
説完這句話，她無法再直視父母的眼睛，只能在他們震驚的沉默中低頭看着桌子。
她好久沒有在媽媽的懷裏哭得這麼大聲、這麼慘痛。但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終於軟下來，可以重新呼吸了。
布洛克面對媒體的顛倒黑白還在繼續。
香奈兒意識到，如果他想在這件事中全身而退，唯一的途徑就是把髒水全部潑到她的身上。
他會説她發出了呻吟，指責她行為淫蕩，把責任全部推到她的身上。徹底摧毀她，是他對自己做無罪辯護的方式。
當警方詢問香奈兒是否要上訴時，她説，“是的。”
這件事如此鐵板釘釘，他侵犯了她，有人證，有物證，香奈兒以為判決沒有什麼迴旋的餘地，布羅克很快會以強姦罪被判刑。
她當時沒想到，這句簡單的“是的”會首先將她拖入一個漫長“刑期”。在這期間，她將被迫反反覆覆地回憶這一晚，向公眾打開她的雙腿，一遍又一遍揭開她的傷口。
這句“是的”開啓了一個未來，在這個未來裏，她將度過23歲、24歲、25歲、26歲，直到這個案件結束。
“為什麼她大冬天出門穿個裙子？”
每晚睡前，香奈兒會在冰箱裏放一把勺子和一袋冰塊，這已經成為了她的習慣。
第二天醒來，她會一邊刷牙，一邊把冰冷的金屬勺子放在兩隻眼睛上，為昨晚的痛哭消腫。
那袋冰塊會被她裝進密封袋，開車去上班的路上，她一隻手把冰塊壓在臉上，另一隻手把住方向盤。
晚上回家的時候，她把這袋融化的冰塊帶回家，倒在草地裏，告訴自己又扛過了一天。
這些小小的金屬勺子和冰塊，成為她被庭審和聽證會支配的生活中為數不多支撐。
訴訟程序遠比她想象得更加複雜，彷彿沒有止境的詢問、聽證、與律師見面、與檢察官見面、所有的申訴與抗辯，都使事情變得更加艱難，耗盡了香奈兒的信心。
● 香奈兒曾在文章中列出部分庭審問題
“你那晚喝了什麼？”“喝了多少？”“什麼時候喝的？”“你以前也喝這麼多酒嗎？”“你當晚怎麼跳的舞？”“你經常去參加派對吧？”“那天晚上你想勾搭誰嗎？”“你和你男朋友是認真的嗎？”“你劈過腿嗎？”……
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被一次又一次提上台面。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香奈兒彷彿永遠都活在那個晚上，像是一場無法結束的循環噩夢。
她不得不重複地回憶那個晚上每一個該死的細節，關於她如何喝醉，如何失去意識，走進黑暗，掉入地獄。
她也不得不將自己所有的生活攤開在法庭的公證台上，供所有人審視與評判。
而布羅克的證詞死死咬住一點：她是自願的。
“我問她是不是要我給她用手指。”
“她回答你了嗎？”
“是的。”
“她説了什麼？”
“她説要。”
他的劇本太過於厚顏無恥，謊話太過於理直氣壯，以至於讓人難以置信。香奈兒大聲反駁説，她當時已經失去意識，怎麼可能對此事表達知情和同意？
● 布羅克與他的辯護團隊
布羅克一家花了一萬美元，請了一位所謂的**“研究短暫失去意識”**的“專家”上庭作證。這位專家宣稱，即使香奈兒已經不記得那件事，她在當時也可能做好了準備，願意並且能夠表示同意。
這一家人開始向陪審團和媒體打感情牌，他的父親在法庭上哭訴他的兒子自從訴訟以來，已經吃不下他最愛的牛排。
他們請來了他的高中朋友、他的前女友、他的法語老師、游泳教練，拿出他的成績單、講他的童年故事，就為了證明他成績優異，品行端正：“我不相信他會做任何傷害任何人的事。如果被判刑，他的光明前途將被毀於一旦。”
在媒體的報道上，他被描繪為一個引人同情的倒黴蛋，被大學的飲酒文化和混亂的派對毀了前途的傻孩子。
香奈兒則被描述成**“失去意識的醉酒女孩”、在法庭上“情緒不穩定”的證人**（因為她在提到失蹤的內褲時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在被性侵前去參加派對並且醉酒，已經成為了一項原罪，供網友指責和討伐：
“他才19歲！她勾搭一個大一新生吧？這難道不是她主動挑起的嗎？”
“不是要責怪受害者，但如果你把自己喝得不省人事，那就有問題了……”
“為什麼她大冬天出門穿個裙子？”
在發起訴訟之前，沒有人告訴過她要如何承受這些敵意，如何承受這種毀滅性的悲傷。
● 案件宣判新聞報道
2016年5月，主審此案的珀斯基法官宣佈布羅克被判監禁6個月，緩刑3個月。
這意味着他只要在監獄裏待上90天，就可以出來了。
而實際上，他的罪名疊加起來最高可以被判14年監禁。
香奈兒的怒火徹底被點燃。
她停滯了一年多的生活，她被毀的工作，只剩4位數的存款，她的家人在庭審期間遭受的種種痛苦，這些全部加起來只值得90天的監禁。
開什麼玩笑？
“你身後有一支龐大的軍隊”
“你帶走了我的價值、我的隱私、我的精力、我的時間、我的安全、我的親密、我的信心、我自己的聲音，直到今天。”
法院判決當天，香奈兒曾經在現場宣讀了一份長達數千字的受害人影響陳述。
在這份陳述裏，她沒有再記錄自己作為受害者的悲傷和惶惑，而是用很大的篇幅一條又一條揭穿了布羅克辯詞中的謊言和漏洞。
沒有什麼嚴謹華麗的詞藻，甚至不講究什麼語法句式，在這份陳述裏，她用所有手段只為説明白一件事：**他強姦了，他有罪。**這與他是否是斯坦福的學生、拿過多少獎盃，與她喝了多少酒、穿了什麼、交過幾個男朋友都沒有關係。
在經過漫長的崩潰、淚水、恐懼之後，香奈兒感覺自己穿越了一條長長的黑暗隧道，重新回到那個早晨，去面對和接受那個在醫院醒來的女孩，與她手牽手，大聲告訴所有人真相是什麼。
對布羅克的判決下達後，香奈兒把這篇陳述發到了網上，這個小小的動作，拉開了她聲勢浩大的反擊。
● 香奈兒發佈的受害人陳述原文
20分鐘內，這篇陳述的閲讀達到了1.5萬，幾個小時後，達到了80萬。4天后，這個數字達到了400萬。
一石激起千層浪。
越來越多的聲音開始出現，無數人給她留言，告訴她他們讀到哪個地方的時候哭了。
香奈兒收到了大量的信件和卡片，有一封信上面寫着：“堅持住。”
有一封信寄來了一個小女孩舉着大石頭的照片：“這個小女孩讓我想起了你的力量。我寄這張卡片是想告訴你，你並不孤單。我們對你的勇氣、堅韌和魄力感到敬畏。要知道你身後有一支龐大的軍隊。”
還有很多人給她寄來了糖果、可以保佑她的項鍊、美麗的照片。
● 人們自發在視頻中共同朗讀這份陳述
**更多的信件分享了她們自己的故事。**一位女子來信説她在一堆箱子中間寫這封信，因為她終於鼓起勇氣離開虐待她的前夫。一位母親寄來了自己女兒蹣跚學步的照片並説：“這就是你在拯救的人。”
香奈兒到這一刻才明白，那段她以為自己孤立無援的日子，其實有這麼多人在樓梯間、辦公室、母嬰房裏默默關注她的案件，並希望她獲得勝利。
一週之後，這篇陳述的閲讀量達到40億次，時任美國副總統的拜登給香奈兒寫了一封信：“你給他們戰鬥所需要的力量。因此，我相信，你將拯救生命。”
這篇陳述帶來的影響遠遠超過了香奈兒的預料，它像根閃着火花的引線，最終引爆了所有沉默的人羣。
斯坦福學生在畢業典禮上舉行了聲勢浩大的抗議，他們穿着學士服舉着牌子：“斯坦福保護強姦犯。”
人們在網上發佈大聲朗讀這篇陳述的視頻，《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轉載了這篇陳述，同時，它被翻譯成法語、德語、漢語、西班牙語、日語，甚至是手語，被傳播到更廣泛的國家和地區。
全世界都知道了。
這封陳述為那些從性侵事件中倖存者創造了一個空間，讓他們走進來，大聲説出自己最沉重的真相，重新拾起走出陰影的勇氣。
她們一同捲起的燎原之火，最終為香奈兒和之後的無數人，奪回了屬於她們的公正。
斯坦福一位大學教授發起了罷免珀斯基法官的活動，他將再也不能走進法院。
● 珀斯基是該州近80年以來第一位被罷免的法官
與此同時，州立法院着手修改法案，將對強姦的定義擴大到任何形式的、未經雙方同意的性侵。
2018年，布羅克二審的上訴被駁回，他將永遠無法再踏進斯坦福校園，在監獄的鐵板牀上睡了90天之後，他的名譽學位、游泳獎盃以及之後的職業生涯，全部作廢。
香奈兒引用了凱爾·史蒂芬斯的一句話來形容她們的力量：“小女孩不會永遠都是小女孩，她們會變成堅強的女人，回來摧毀你的世界。”
“你不是一個人”
在長達4年的時間裏，香奈兒將自己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她自己，另一半是一個叫埃米莉·多伊的化身。
當與家人、朋友、同事在一起的時候，她是香奈兒；而當她需要去法院，面對那些難以消化的傷害和羞恥時，她強迫自己變成埃米莉，變成一個陌生人，用化名生活在所有人面前。她用這種方式隔離痛苦。
即便那篇陳述在全世界傳播時，她也依然以“埃米莉”的名字別人們所熟知。
但當事情逐漸平息，她嘗試從埃米莉的身份脱離，做回香奈兒時，卻發現她再也回不去了。
恐懼會刻在骨髓裏，創傷會在每一個不經意的時刻隱隱作痛。
有長達3個月的時間，她要失眠到太陽昇起來才能入睡。因為睡在黑暗裏她常常做噩夢，夢到有人摸她，而她怎麼掙扎也醒不過來。
她曾經為自己是一個獨立女性而驕傲，而現在她不敢在晚上出門散步，不敢和朋友一起參加需要喝酒的聚會。
她似乎一直站在證人席上，被迫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做無罪辯護。當她拿起一件衣服，首先想到的是：**如果我穿這件衣服，他們會怎麼想？**當她去什麼地方，她會想：我能解釋我為什麼要去嗎？
事件過去了，但陰影長久地留了下來。
走出傷害的唯一路徑不是遺忘，也不是繼續前進，而是要不斷地返回，去重新尋找她在那個夜晚散落一地的勇氣。
香奈兒學會了留在傷害中，拒絕離開。
● 香奈兒的畫《我曾經是，我現在是，我將會》
花了一年時間，她將這一事件寫成了一本書，在書裏回顧了每一個她曾經不願意面對的瞬間，鋪開了自己的每一寸痛苦，展示了她的脆弱、崩潰、憤怒和希望。
這一次，她在封面上寫下了自己的真名：香奈兒·米勒。
她的書起名叫**《知曉我姓名》**。
在很多類似的性侵案件中，除了罪行本身，最令人悲傷之處在於受害者會在各種審判下，開始相信她自身的存在是一種恥辱。
這種恥感會像詛咒一樣鑽進她們的腦海，而僅僅只是一句”這不是你的錯“的安慰能起到的作用實在微乎其微。
香奈兒覺得 ，如果一個有過與你相同經歷的人，大聲向世界説出了自己的名字，這比什麼安慰都更能給人希望。
●（圖源《美利堅女士》）
因為聲音本身就是一種力量。
説出名字，説出傷害，説出不滿，是她們修復自己的方式。
為什麼女性一定要被訓練注意所有的細節？為什麼在聽到有人在身後關上門鎖的聲音，我們就要下意識地緊張？為什麼我們要攥着鑰匙走夜路？為什麼當侵犯發生時，人們永遠首先問女孩：“你説‘不’了嗎？”而不是問施暴者：“你請求同意了嗎？”
她從不説自己已經被救贖和治癒了，因為這會讓那些受害者覺得自己沒得到治癒是因為她們還不夠努力，所以無法跨過那一條根本不存在的終點線。
她想説的是，“不好也沒關係，崩潰是正常的。你不是一個人。”
重要的是，她們不會被永遠留在原地。“你很重要，你是無與倫比的，你是美麗的，有價值的，值得尊重的，不可否認，每一天的每一分鐘，你都是強大的，沒有人能把這一切從你身上奪走。世界各地的女孩們，我和你們在一起。”
最後，她希望這個故事能讓所有人看到一點點光，為正義得到聲張感到小小的滿足，為她們取得的進展略受鼓舞，從而生長出一些力量，去尋回自己的身體和名字。
她説，“戰鬥吧，因為你知道在這一生中，你值得擁有安全、快樂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