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訪談|姚洋：探索中國模式，推動綠色和可持續金融發展_風聞

​當前，可持續發展已經成為人類共同的夢想和奮鬥方向，綠色和可持續金融必將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

2022年11月16日，由深圳市地方金融監督管理局主辦、社會價值投資聯盟（社投盟）聯合主辦的首屆大灣區綠色和可持續金融峯會將在深圳市舉行。屆時將邀請全球和灣區可持續發展領域重量級、權威性的思想引領者出席峯會，探討全球綠色金融、可持續金融的最新理念和趨勢。

近日，鳳凰網廣東邀請到現任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院長、社會價值投資聯盟主席姚洋，就“可持續金融”、“中國經濟轉型升級”、“中國模式”、“企業社會責任”等話題，進行了一場深度對話。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院長、社會價值投資聯盟主席姚洋

以下為對話摘編（有刪減）：

推動綠色和可持續金融，助力中國經濟轉型升級

主持人：您長期研究中國經濟，在您看來，中國經濟在新時代背景下若要實現高質量可持續發展，需要哪些力量驅動？

姚洋：可持續已成為全球經濟一體化發展的重要課題，同時也是中國對全世界的莊嚴承諾。若要把可持續發展主題持續做下去，需要多方共同的努力。

首先，需要企業做出實質性推進。企業是經濟生產的主體，國家若要推動可持續發展，需要企業真正地意識到這個問題，並把可持續發展作為企業戰略的一部分，並且需要一定的時間。另外，還需要社會的助力，特別是像社投盟這樣的組織去推動。以組織去推動的方式和依靠政府的法律法規不同，法律法規是直接要求你這麼做，但我們國家暫時還沒到達那樣的程度。我們更多的是需要類似社投盟這樣的社會組織，向企業傳達做**可持續發展不僅是一個公益事業，也可以成為企業戰略和盈利的一部分。**我認為，社會的中堅組織在這其中可以起到承上啓下的作用。

主持人：您認為綠色金融與可持續金融，對推動中國經濟轉型升級和發展有哪些意義？

姚洋：金融是國家經濟的一個“神經”系統。我們國家資金缺乏，而金融系統具備槓桿作用，若用得好則可以推動可持續發展。例如，企業在資金的需求端，通過槓桿作用來撬動企業沿着可持續發展路徑走下去，我覺得是非常必要且有效的。

通過金融來引導企業推動可持續發展，在國外已經有非常成功的例子。我們國家也已經着手推動綠色金融的發展，例如，人民銀行做了很多的事情，但真正推動起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中國的企業還處於建立可持續發展概念的階段，所以需要我們的一些社會組織去推動，説服企業來做可持續發展的事情，再通過金融去引導。

主持人：面對今年經濟下行的情況，您認為企業如何在商業利益與社會責任中取得平衡？

姚洋：事實上，我覺得企業的利益和社會責任是不衝突的。企業是社會的一部分，越來越多人開始提高對環境及可持續發展的關注度。在這種情況下，企業要把自己的生意做好，就必須得照顧消費者還有民眾的呼聲。如果企業做了對於可持續發展不好的事情，則會形成負面新聞，這對企業的影響是巨大的。

我舉一個關於員工加班的例子：有些企業家認為，員工加班是天經地義的，其實這就是企業社會責任的一部分。人才對於可持續發展非常重要，你非得讓員工每天工作10個甚至12個小時，1個禮拜工作6天，人才本身就不可持續了。

企業若一直持續“996”工作模式，會引起社會的反彈，反過來則影響企業的經營活動。企業要思考怎麼把社會責任變成企業戰略的一部分，如果真正去踐行，我覺得這個是不會產生矛盾的。比如減排，很多人認為減排多少會帶來負擔，降低效率，但是我去問了一些專門做減排技術的企業，他們發明的技術是用來提高你的效率。

所以在生產的過程中，從短期來看需要企業投資，但對於長期來看則是提高效率、提高產品競爭力。企業發展在很大程度上，是在短期和長期效果之間的權衡。

打造真正的“中國模式”，加速可持續金融生態建設

主持人：您在2019年成立了可持續發展金融創新實驗的項目，以此共同探索可持續發展金融的中國模式，這種模式帶來了哪些收穫？

姚洋：在這裏我非常感謝社投盟，感謝博時基金對我們的信任。我們建立了一個創新中心，叫共創工作坊。在中心基礎上我們有一套工作機制，但我們不是把綠色金融作為一錘子買賣，而是以一種迭代的方式進行可持續金融評估體系的研究。例如，我們先討論出一個框架，把這個框架應用到現實中評估是否有效果，觀察哪裏需要改進及如何改進，然後再繼續試驗。

我們也會通過一些渠道向政府部門反映。實驗室每個月會出一份簡報，其中包含很多研究報告。我覺得，我們和社投盟探索了一個很好的合作共贏模式，這是實現了學界、公益組織、商界的聯合，這樣迭代滾動下去是可以產生影響的。

主持人：您提到了可持續發展金融的”中國模式“，這種模式有何特別之處？

姚洋：在國外，可持續發展其實已經上升到政府的層面，國外企業對可持續發展有較深的概念認知與實踐。但中國還是處於一個早期階段，是通過大方向的法律法規，把我們的趨勢發展推往全面，這個大概是中國的特色。

主持人：您是2022年加入主席團的，最初是如何與社投盟結緣的？

姚洋：這個結盟主要是我們一起做實驗室，更重要的是馬蔚華先生，他對我們非常支持和信任，所以有了這樣的合作基礎。社投盟在可持續發展中會起到引領作用，我們對於能夠參與其中並貢獻自己一點力量，感到非常榮幸。

馬主席做的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他通過參加國際級可持續發展企業家活動，把先進的理念帶回中國，通過社投盟來推動相關工作，是一件具有長遠意義的事情。

我們的企業過去都是野蠻生長，但對於現在，那樣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可持續發展的概念是比較廣的，既包括環境減排，也包括社會與人及其他主體的關係。我們最終的目標是要建立企業、社會、環境在未來和諧發展的生態環境，這樣市場經濟才能走得更遠。

主持人：隨着越來越多的機構、企業加入社投盟，您有什麼話想分享給大家？

姚洋： 我覺得社投盟的意義主要體現兩個方面，一方面是我剛才強調的引領作用，我們在馬主席的領導下，他有很多先進的理念，我們向成員單位進行傳播，通過他們影響其他企業，這是我們第一個任務。

第二個任務影響更深遠。我們需要通過創新模式產生示範作用，不能只説，要身體力行地去做。例如，可持續發展的金融指標體系就起到了示範作用，我們還可以再做其他方面的創新。當企業發現在商業上做可持續發展可以活得很好，便會跟隨。

主持人：您覺得社投盟這樣公益性質的平台機構，在可持續金融發展當中的價值和作用在哪裏？

姚洋：我覺得義利並舉是非常重要的。我們現在的公益組織絕大多數就是純粹的公益，我是個基金會，就給人家錢，這就是一個公益的做法。但是我覺得做公益一定要做到可持續，因為涉及到企業。企業最根本還是盈利單位，你要想讓企業去把可持續發展這件事情做好，一定是義利並舉，要讓我們的企業看到做可持續發展是有利可圖的，所以我覺得社投盟義利並舉的理念特別好。而且你看博時基金他們搞的基金的名字叫什麼？“義利99”。他們去投那些可持續發展方面做得比較好的企業，最後發現是對的，可以賺錢的。通過這樣的引領，讓企業把可持續發展融入他們的商業模式，這才是我們做公益可持續發展的道路。

主持人：深圳提出了建設全球可持續金融中心的宏偉目標。在此背景下，深圳將在11月舉辦大灣區綠色和可持續金融峯會，您認為這場峯會有哪些戰略意義？

姚洋：我一直有一個感覺在，最遲20年內，深圳會成為和美國硅谷齊名的創新中心。我為什麼有這樣的一個感覺？硅谷是世界的創新中心，但是硅谷有一個問題，它遠離製造中心，你要創新，一定要靠製造業的推動。

深圳不僅有硅谷那樣的人才優勢、資金優勢，我們都知道深圳還有一個優勢：整個大灣區仍然是中國乃至全球的一個製造業的中心。製造業在不斷地給深圳提出的要求，你必須創新，**深圳的創新本身就是可持續，**這是一個方面。

另外一個方面就是可持續發展，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幾十年，我們可以預見全球性的可持續發展需求，這與未來的創新一定要結合起來。深圳要成為未來的創新中心，可持續發展必須成為一個主題。從這個意義上講，我覺得深圳舉辦綠色和可持續金融峯會，是一個非常好的開端，開啓了金融引領可持續發展的一個方向。

【撰稿】廖育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