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爭持續到現在，所有“談判”都像囈語，只有“打下去”才是沒有喝高_風聞

G20正在印尼巴厘島開會，眼下的俄烏戰爭是會議最重要的議題之一。道理明擺着：不討論這場嚴重影響歐洲安全、嚴重衝擊世界經濟、嚴重升高糧食和能源價格的戰爭，搞那麼多會務人員保障這次二十國集團峯會還有什麼意義？

不過，因為俄羅斯是論壇成員之一，與會各國對最後會議公報在談及這場戰爭時如何措辭心裏並沒底。

當然，也有有底的，那就是俄羅斯和烏克蘭現在在如何結束戰爭問題上牛頭不對馬嘴。

作為俄羅斯代表出席峯會的外長拉夫羅夫在新聞發佈會上説：“所有問題都在烏克蘭一方，他們拒絕任何談判，並提出不適當也不現實的條件。”

單聽“拒絕任何談判”，好像烏克蘭沒有誠意，因為在很多人看來，沒有什麼比“談判”更金貴，因為談了，戰火就可能熄滅，至於誰被割肉了，割了多大一塊，是非如何，都沒那麼重要。

可是，烏克蘭不這麼認為，總統澤連斯基講得很透徹：那些聲稱中立的人，不過是隻關心他們的既得利益。事實上，烏方不想做的就是把談判設定在失去領土的基礎上，不管是剛剛被“公投”過的頓巴斯、扎波羅熱、赫爾松，還是2014年因同樣操作失去的克里米亞。

烏克蘭不想接受的就是承認這幾塊入口的肉屬於俄羅斯，而且應該被莫斯科越嚼越香。這就是拉夫羅夫所説的“不適當也不現實的條件”。

不適當嗎？烏克蘭武裝部隊司令扎盧日內在同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米利會晤時説，讓我們繼續戰鬥，烏軍在解放領土的道路上絕不會停下腳步，也不會做出任何妥協的決定。

不現實嗎？雖然俄軍仍在全力防守，但戰局目前明顯對烏軍有利。在9月烏軍取得東部戰場勝利後，前鋒已渡過奧斯基爾河，逼近盧甘斯克和頓涅茨克。現在，烏軍已收復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南部重鎮赫爾松，第聶伯河擋不住烏軍，克里米亞已近在眼前。

在G20峯會上，澤連斯基提出烏方的10點和平方案，其中第5項就是“落實《聯合國》憲章並恢復烏克蘭領土完整和世界秩序”。

這就是死結所在。事實上，俄羅斯總統普京只是利用“去納粹化、去軍事化”縫了一面虎皮大旗，他並不在乎能否真正抓到幾個如假包換的當代“納粹”，他起初想的是不換思想就換人，等換不成了又決定只拿地也行。但是，烏克蘭在度過政府被推翻的生死危機後，隨着西方援助及時跟進，逐漸在戰場上取得主動。到目前為止，自2月24日戰爭爆發以來被俄軍佔領的領土中的一半已經被烏軍收復。在這種情況下，烏克蘭堅持所謂“不適當也不現實的條件”完全在情理之中。

確切説，拉夫羅夫對烏方“缺乏誠意”的指責暴露的是俄羅斯自己。普京是何等要面子的人？四州“公投”都搞了，克里米亞歸俄羅斯已經8年了，能交出去？毫不誇張地説，普京在內心視克里米亞為其權力穩固的基石，如果失去它，普京的烏克蘭戰爭將在內部被視為全面失敗，那將是他無法承受的政治坍塌。

坦率説，無論四州還是克里米亞，對烏克蘭都是“肉”，而不是“命”，所以，俄羅斯在無法實現預先目標的情況下，借核威脅施加心理壓力，逼迫烏克蘭認命，以便自己可以相對體面地結束這場戰爭。但問題在於，烏克蘭拒絕認命，反而上下齊心表示，為了“肉”可以拼命。然而，已經到手的這幾個地方對普京來説就是不折不扣的“命”，吃下可以，若再吐出去，普京的硬漢生涯將從此劃上句號，其個人結局也將註定悲劇。

在這種情況下，有人想到西方，認為，烏克蘭不答應的，美國等國家可以壓迫它接受。可這現實嗎？美國總統拜登剛剛在巴厘島表示，沒有烏克蘭參加，美國不會與俄羅斯進行任何談判，“這是應該由烏克蘭做出的決定”。拉夫羅夫説，澤連斯基不聽從西方有關談判的勸告。這在很大程度上顯示了俄羅斯的內心：面對無法搞定的“特別軍事行動”，莫斯科很希望西方特別是美國能向烏克蘭施壓。然而，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中國，很多普京的支持者認為澤連斯基硬抗下去沒有前途。程咬金有三板斧，這些普粉看世界風雲也有兩個原則：一是中國人民是不可戰勝的，二是硬漢普京是不會屈服的。事實上，第二項嚴重可疑，因為不可戰勝有條件：不惹事，不怕事。可普京的俄羅斯的“不可屈服”從何談起？是俄軍侵入烏克蘭，要説“不會屈服”，那也是烏克蘭人拒絕自己的領土被生生奪走。

不得不説，有些國人的認知確實存在問題：他們只認為現在依然強大的美國是紙老虎，卻拒絕相信早就不強大的俄羅斯是紙北極熊。

這種思維定勢使他們起初估計澤連斯基會流亡、基輔會被佔領、烏軍會被徹底打垮，後來又在金燦榮專家率領下，認為普京會在3月底結束戰爭，烏克蘭將以第聶伯河為界一分為二東西分治。現在共和黨人奪回眾議院，金教授又開始高興，説澤連斯基現在心裏發毛，因為美國可能不再給軍事援助了。可是，這只是某些人的希冀，卻不是現實，金教授應該自問：把烏東拱手讓出去烏克蘭人不答應，不給烏克蘭軍援，美國人就會答應？經驗表明，遇到國際大事，按照和金教授預測相反的方向去琢磨，基本不會出錯。

從烏方的10點和平方案看，非常明顯的是，早先澤連斯基提出的“懲辦戰爭罪犯”、“戰爭賠償”不在其中，這使外界相信，烏方對和平方案進行了軟化處理，，目的是讓其看上去相對温和。

然而，這兩項並沒有真正離開和平方案。聯合國14日以97票贊成、14票反對、73票棄權通過決議，要求俄羅斯向烏克蘭進行戰爭賠償。至於烏方之前提到的俄羅斯更換領導人，其實不管它是否出現在和平方案中，只要烏克蘭堅持和平的前提是恢復烏克蘭所有被佔領土，那麼，這一條就隱藏在其中，因為在普京本人看來，今年2月以來俄軍佔領的烏東和烏南以及克里米亞，與他的身家性命等值，這些“成果”失去了，普京的權力基礎將不復存在。

必須承認，同獲得西方一致支持和廣泛國際同情的烏克蘭相比，俄羅斯在道義上形單影孤，在財力和軍事裝備上也毫無優勢。可是，一些人，特別是在中國的民間後援團，為什麼異常固執地認為俄羅斯不會輸？其最大理由恐怕就是，普京本人不是一個肯認輸的人。

可是，普京真有對抗大半個世界的能力嗎？

隨着戰爭演進，人們越來越清晰地看到，烏克蘭從一開始就是萬眾一心的集體抵抗，而在俄羅斯，“特別軍事行動”卻日益淪為普京個人的戰爭。烏克蘭人絕對不會放棄自己的土地、家園，而又有多少人相信，俄羅斯人會真地認為在烏克蘭境內的作戰事關俄羅斯國家的生死，並因此緊密團結在周圍還不算，還要誓死捍衞普京？普京真有這麼大魅力？又或者，他關於這場戰爭的敍事會讓俄羅斯人始終深信不疑？不錯，普京是擅長展示個人魅力，但歷史經驗早就反覆告訴人們：放棄屬於自己的土地難，但當拐點到了，拋棄某個政治領導人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儘管人們仍在對會議最後公報描述戰爭的措辭進行猜測，但俄羅斯在本次峯會上的尷尬顯而易見。據BBC報道，15日晚9點半左右，各國媒體看到俄羅斯代表團的車隊離開下榻賓館，不久後俄羅斯專機飛離巴厘島，俄方確認拉夫羅夫已經離開印尼。而此時，為期兩天的峯會才剛剛過半。

與拉夫羅夫提前退場相比，澤連斯基在峯會上視頻發言中的一段話聽上去擲地有聲，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我剛從赫爾松前線回來，我用烏克蘭語講話，但在各位的桌前有你們自己語言的版本。戰爭現在就應結束，而且是在《聯合國憲章》和國際法框架下公正地結束，“烏克蘭不應該被要求與自己的良心、主權、領土和獨立達成妥協。我們尊重規則，我們是言出必行的人。”

應當説，就戰爭結果而言，遠離戰場的中國人民這次還真不是“不可戰勝”，而肯定是有贏有輸，以普京的目標或結局分，不算無態度者，一定是一部分中國人民戰勝了餘下的中國人民。可問題是，哪部分戰勝哪部分？看好普京的那部分有勝算嗎？我看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