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力亞爾、買爾丹丨雜技表演是我們最初也是最終的選擇_風聞

屏氣凝神，全場觀眾正觀賞着來自中國新疆的選手的表演，高難度的動作讓大家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只看見身體較為健壯的兩人俯身抬槓，一次眼神間的交匯，身輕如鴻毛的另外兩位少年輕盈地跳躍，不費吹灰之力，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

四人組合如時針般旋轉，猶如慢慢綻放出的煙花，又是一組完美的動作，節目順利收官。

最終，他們拿到了2017年法國蒙特卡洛第六屆國際雜技比賽的唯一金獎。

獎盃在少年們燦爛的微笑下映襯得更加閃耀，那夜，他們是主角。

#01

初見，少年的旅途啓程

時間倒退到2010年，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化廳委託上海馬戲學校，希望能幫助培養一批優秀的雜技苗子。

在此契機之下，買爾丹和迪力亞爾這兩位搭檔在緣分的安排下，遇見了彼此。

出身於柯坪縣的迪力亞爾，作為縣內唯一一個被入選雜技班的孩子，自然被寄予了厚望。

迪力亞爾説：“一聽説這個機會，我父母也很高興，全縣的人都指望我長大成為一個有名的雜技演員，大家對我充滿了期待。”

就這樣，年僅15歲的他從阿克蘇藝術學校啓程，獨自踏上了幾千公里的追夢之路。

而他的同伴買爾丹被選上的那一年才9歲，對他而言，被選上便意味着從父母的懷抱中離開，但是年幼的他對舞台上的表演充滿了幻想與期望，即便不知道前路如何，他也毅然開始了學習雜技藝術的旅程。

在烏魯木齊經歷了40天的簡單培訓後，買爾丹和迪力亞爾同其他同伴一起來到了上海馬戲學校。

初來乍到，雜技表演徹底顛覆了這兩位青年的認知。

空翻、跳躍、旋轉等無不震撼着他們的心。

迪力亞爾説：“在沒有來到這裏前，我一直以為雜技就是像電影一樣訓老虎訓獅子。但是當我真正看到前輩們的表演，我才發現雜技和我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樣。”

當老師開始帶他們學習雜技技巧和基本功時，他們才意識到雜技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們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02

磨練，少年初長成

兩個從未遠離過家鄉的孩子，獨自來到上海學習，在這裏等待他們的不只是來自藝術的薰陶，更多的是成長帶來的歷練。

不像馬戲學校其他的孩子，從小在母語環境下成長的新疆學生，語言上的障礙和自幼離開親人的孤單成了他們學習道路上的阻礙。

買爾丹回憶道：“老師上課時都説的是普通話，當時的我一句話都聽不懂，就只能點點頭，再悄悄讓身邊的同學給我翻譯。”

學校為他們安排了文化課，但是由於每天練功強度太大，文化課上他們往往不能聚精會神。

為了能更快學會漢語，買爾丹就只能找空閒時間自己聽聽書，根據書上的讀音慢慢學漢語。

年齡最小的他，不能像普通的小朋友一樣在老師和父母的幫助下學習，這時，他只能依靠自己一點點努力，從零開始，從剛接觸漢語到真正能掌握漢語，他花了整整五年。

學習上的困難或許是每一個孩子都會或多或少經歷的，但對他們來説，離開親人的孤獨與無助才是最難跨越的坎。

第一次離開家鄉，這一走就是好幾年。

遙遠的距離、每日繁忙的訓練加上不願讓父母操心的情緒，讓他們很少有時間和父母訴説自己的思念與牽掛，對親人的思念只能在每一個寂靜的夜晚寄託於一頁相紙上。

買爾丹來上海時年齡還很小，在他看來那個年紀的孩子本應和父母度過一段很美好的童年，但他只能每天在被子裏抱着家人的照片暗暗啜泣。

雖然都是自小離開父母、獨闖異地追夢的孩子，迪力亞爾卻覺得他作為大哥必須要給弟弟們做好榜樣和後盾，這樣弟弟們才能安心地投入學習和訓練。

“我覺得我應該是弟弟們的榜樣，所以每一次訓練也好，平時的生活也好，我一定要卯足勁，讓弟弟們也更加努力地做好該做的，學好該學的。”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訓練成為了他們生活的全部。

最開始的兩年，他們的訓練內容只有基本功與身體素質訓練，每天都重複着同樣的訓練。

在此期間，最難堅持的就是頂功。

在做這個訓練時，演員們往往需要倒立靠牆幾個小時，在這幾個小時內，學員們常常會難以忍受地濕潤眼眶，有時汗水和淚水參雜在一起流下，閉上眼甚至能感覺到血液迴流的痛苦。

即便如此，他們也只能咬牙堅持，因為這樣他們的核心素質才能一點一點加強，才能保證舞台上的表演萬無一失。

對他們來説成長的代價是逃不掉的，那麼與其費盡周折繞過去，不如勇敢地攀越，或許這就是鑄就他們人生高點的原因。

#03

機遇，從學員蜕變為演員

2012年，新疆班的學員結束了基本功的培訓，上海馬戲學校最終將其最優秀的劇目《擔當》教給了新疆班的學生，他們終於開啓了第一個雜技劇目的學習。

此時的他們還並不知道這個節目將會給他們的雜技生涯帶來一個新的轉折點。

不像是之前的基本功訓練，雜技劇目的訓練更加考驗學員的藝術表現力與技術水平，因此學員們需要接受更高強度的訓練，這也意味着會有許多人無法站到最後的舞台上。

或許對大部分人來説放棄一點也不難，但堅持下去才是他們覺得最酷的。

雖然是大哥，迪力亞爾也想過放棄，可他很清楚身上的責任。

“最初我覺得我堅持下去的原因是不想辜負父母的希望和期待，但是隨着年齡的增長，我也認識到我代表着我們整個縣城，或許像我們這樣的學生還代表着新疆雜技的未來。”

就像是劇目的底座一樣，他更像是整個團隊的榜樣和基石。雖然不善言辭，但他永遠都會用行動説話。

在日常的素質訓練中，身為底座的他會負責帶着其餘的同伴進行訓練。

素質訓練中他以嚴格出名，因為他清楚，像買爾丹一樣的尖子，每一次都是在沒有任何保護的情況下，在7米多高的地方完成跳躍的動作，每一次的演出對於他們可能都是一次生死考驗。

而與自己一樣的底座，如果沒有過硬的身體素質，那麼就沒有辦法發好力，保護好尖子，保護好自己。

最初，買爾丹對迪力亞爾的嚴格訓練很是不服，但是隨着每一次訓練中的一點點進步，如今的他心裏只有感激和尊敬。

▲買爾丹(左) 和 迪力亞爾(右)

作為“尖兒”，買爾丹更像是劇目中的點睛之筆，如果沒有他或許整個劇目就失去了靈魂。

“我一想到當時訓練留下的淚水和汗水，覺得如果就這麼放棄那就太不甘心了，要做就把它做下去，做好、做到最後。”

如果當初因為買爾丹的一念之差而放棄了訓練，或許就不會有如此完美的《擔當》。

隨着一次又一次地訓練，兩人也逐漸從一起訓練的同伴變成了僅僅用一個眼神就能傳遞信息的靈魂搭檔。

用他們的話來説就是，“如果尖兒沒有了力氣，就讓底座用力託舉，如果底座感到疲憊，就讓尖兒盡力跳高，這就是我們的默契。”

就像是戰鬥中的士兵，即便勁敵無數，我也願意把後背交給你戰鬥。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的光芒終被世界看見，最終如願在國際馬戲節的舞台上進行表演。

四位少年在舞台上盡情閃耀着光芒，將自己奉獻給雜技的一切在舞台上盡數展現，1080度轉體翻、團身後空翻三週等高難度動作都被幾位少年完美呈現。

曾參與創建蒙特卡洛國際馬戲節的弗雷爾説：“中國演員們給蒙特卡洛帶來很多驚喜，不僅是高水平的雜技技巧，他們的舞台呈現和服裝等均是世界一流水平。”

當他們打敗世界各地的雜技高手、獲得金獎時，買爾丹和迪力亞爾除了幸福和激動情緒之外，他們更加堅定了自己將繼續在雜技的舞台上閃耀的夢想。

他們也終於從學員成為了一名合格的雜技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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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成長，一代青年演員

對藝術的堅守

當《擔當》落幕後，買爾丹和迪力亞爾也順利從馬戲學校畢業。

畢業後的他們，也從來沒有忘記雜技演員的初心。

“雖然已經畢業了，但是平時沒事幹就會自己練練功，不練功心裏就不踏實，雜技已經完全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了。”買爾丹説道。

2022年，上海雜技團以“民族團結，文化援疆”為脈絡，準備以雜技藝術的方式創作雜技劇《天山雪》。

買爾丹和迪力亞爾也受到邀請，時隔多年重返舞台。

可不同於往年的青澀，兩位演員已經從往日需要老師親自輔導的孩子變成了對雜技藝術有獨立經驗和獨到見解的前輩。

迪力亞爾説，現在的他們已經從單純的學生成為了如今能帶領新人的前輩，自己也在幫助新人的過程中對節目感悟到新的感受，頓時覺得自己也成長了很多。

現在，已經開始投入到劇目《天山雪》的兩人在被問到未來的打算和規劃時，不約而同地展現出了對堅持雜技藝術這條路的決心和勇氣。

買爾丹説：“雖然學雜技很苦很累，但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選的路一定會堅持下去。在上海學習的日子裏，我不僅僅學到的是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雜技演員，更多的還是學會了做人的道理。從當初訓練時還需要老師的監督和鞭策到現在我會陪同新學員一起練習，老師同學帶給我的影響比單單學習雜技要多很多。這也堅定了我想繼續把雜技藝術傳承下去的決心。”

迪力亞爾也説到：“不管是我在馬戲學校當學生的時候，還是後來到雜技團當演員的時候，每次想到舞台上的自己，我從未有放棄的念想。或許未來我再也跳不動、翻不動了，但我還是會繼續努力在幕後發光發熱，努力讓新疆的雜技藝術發揚光大。”

對迪力亞爾和買爾丹而言，雜技已經遠遠超過了藝術本身，或許早已成為了生命中不可割捨的一部分。

以他們為代表的新疆雜技演員們，同樣代表着新疆雜技乃至中國雜技的未來。

對於台下的觀眾來説，雜技可能是一場感官的盛宴，但對於台上的演員和幕後的雜技藝術工作者來説，雜技是一生不可缺少的部分，更是藝術文化的傳承和傳播的紐帶。

即便是成長的苦難，堅守到最後也一定會是光明的未來。

願你試煉的終點是花開萬里，願你啓程渺小，結尾壯大……

此文致敬所有堅守在藝術領域的演員和工作人員。

主      編：阿布德吾力

副  主 編：劉美儀、艾孜則

版      塊：疆來人物、疆來電台

版      主：許露琪、米合熱阿依

採      訪：程莎莎，伊合帕拉木

作      者：穆妮沙

校      對：江琰紅

主      播：依斯坎的爾

排      版：希日爾帕·衣明

圖片來源：迪力亞爾、買爾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