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在玄武門開了一場團結的大會_風聞
温伯陵的烟火人间-温伯陵的烟火人间官方账号-读历史、谈世事、阅人物2022-11-25 10:17
作者:温伯陵

伯陵説:
這是李世民開國篇的後半部分,
前半部分在這裏:
《歷史轉折中的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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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年5月,李世民回長安,但王世充和竇建德堵在家門口,李世民根本沒時間休息,7月就被李淵派出去打王世充。
李世民即將開啓“一戰擒兩王”的高光時刻。
我們在前文梳理了“柏壁之戰”的過程,大家都明白了李世民的作戰風格,所以這次打王世充,也不是從長安直接A到洛陽,而是在洛陽周邊地區,展開了宏大的軍事部署。
7月,李世民到了洛陽西面70裏的新安,站穩陣腳以後,做出這樣幾項部署:
李世民屯駐北邙和王世充對峙。
行軍總管史萬寶自福昌縣攻伊闕龍門關。
將軍劉德威出太行山攻河內縣。
黃君漢攻孟津東部的回洛城。
王君廓攻鞏縣北部的洛口,截斷運河糧道,隨後攻克軒轅關,東巡管城。

在五路大軍的圍攻下,洛陽和外界的聯繫基本斷絕,成為一座孤城。唐軍在河南大地上縱橫穿插,給王世充冊封的官員造成一種強烈印象——
王世充要完蛋了,我們趕緊想辦法保命吧。
王世充在河南本來就不得人心,《資治通鑑》記載:“世充每聽朝,殷勤誨諭,言辭重複,千端萬緒,侍衞之人不勝倦弊。百司奏事,疲於聽受。”
意思是,**王世充不善於抓主要矛盾,處理軍政事務的時候沒有頭緒,****而且説話絮絮叨叨,**看起來很勤奮,其實是用戰術上的努力掩蓋戰略上的無能。
所以河南地區的官員也看出來了,這人成不了大氣候,之前秦叔寶和程知節就是臨陣脱離王世充,轉身投奔唐軍的。
讓人嫌棄到這個程度,王世充的統治根基,可以説是非常不穩固的。於是在李世民的打擊下,王世充麾下的州縣紛紛歸附大唐:
洧州刺史崔樞和長史張公謹以扶溝、鄢陵二縣降。
鄧州土豪殺王世充的刺史來降。
顯州總管田瓚來降。
濮州刺史杜才幹來降。
王世充許、亳等十一州請降。
尉州刺史時德睿以杞、夏、陳、隨、許、潁、尉州來降。

總的來説,李世民東征王世充,戰略上打的是政治仗,戰術上才是軍事仗。
經過半年的縱橫穿插和招降納叛,洛陽城被李世民打造成鐵籠子,裏面圈着猛獸王世充,但這隻猛獸並不老實,李世民準備給鐵籠子裝一把鎖。
621年春,王世充率兩萬步騎衝出洛陽方諸門,想做困獸之鬥,李世民登上魏宣武陵觀察戰場,迅速做出判斷:
“賊勢窘矣,悉眾而出僥倖一戰,今日破之,後不敢復出矣。”
説完,李世民命令屈突通帶五千步兵做偏師,渡河和王世充正面作戰,自己帶着重裝騎兵玄甲軍直衝敵陣,一路從陣前殺到陣後。
玄甲軍是李世民親自選出來的精鋭騎兵,每個人都穿皂衣玄甲,遠遠望去猶如人形鐵塔,普通弓箭根本射不穿甲冑,防禦力非常好。每次作戰李世民都親自做先鋒,史稱“所向無不催破,敵人畏之。”
面對李世民的兇悍打法,王世充也表現出頑強的作戰意志,突圍部隊被衝散四次,又匯合四次,始終堅守在洛陽城外。
這不僅是軍隊戰鬥力的較量,更是兩軍主帥作戰意志的較量,王世充只有不惜一切代價的堅持,才能改變戰爭的方向。
可惜,王世充的軍事能力和政治能力一樣,迅猛卻不持久。
兩軍從清晨打到中午,王世充的作戰意志讓李世民徹底打崩,放棄突圍的打算,指揮部隊退回洛陽,而李世民乘勝追擊,斬俘七千餘人,徹底包圍洛陽,把王世充關進鐵籠子裏。
至此,不論是戰略上的政治仗,還是戰術上的軍事仗,王世充都一敗塗地,李世民只要耗着,就能消滅王世充,得到河南地區。
5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兩件差點改變歷史走向的事。
第一件是退兵事件。
雖然唐軍包圍了洛陽城,但洛陽是隋煬帝楊廣苦心營造的東都,城市防禦力很強,唐軍“四面攻之,晝夜不息,旬餘不克”,於是總管劉弘基等請求班師。
注意,請求班師的是劉弘基等人,在外線作戰的是劉德威、王君廓等人。
劉弘基是雍州池陽人,在地理上屬於關隴人士,同時也是太原起兵時的大將,在政治上屬於大唐開國功臣。劉弘基多年來一直跟着李世民作戰,早已升為任國公、右驍衞大將軍。
位極人臣、富貴滿堂,劉弘基等關隴開國功臣早已得到想要的利益,他們現在關心的是保護既得利益,不要死在洛陽城下。
而劉德威是徐州彭城人,跟隨李密歸唐,現在的爵位只是彭城縣公。王君廓是幷州羣盜出身,投奔過李密,爵位上谷郡公。黃君漢是河南瓦崗軍出身,跟隨李密歸唐,爵位東郡公。
他們是大唐的關東歸附功臣,沒有話語權也沒有政治地位,只有消滅王世充收取河南,他們回到長安以後,才能和劉弘基等關隴開國功臣平起平坐。
所以他們才冒着生命危險,在河南攻城略地。
這次退兵事件,本質上是關隴開國功臣和關東歸附功臣的派系鬥爭、利益鬥爭。
更要命的是,堅持關中本位政策的李淵,也要求李世民退兵回長安,背後的意思很明顯:
**一方面是保護關隴開國功臣的利益,不和關東歸附功臣分享利益,**因為關隴開國功臣是李淵的基本盤。
**另一方面是李世民已經完成最艱苦的任務,現在退回長安不會功高震主,**剩下的收尾工作派其他宗王完成,延續之前的人事佈局。
如果李世民服從安排,立即退回長安,後面包括“玄武門政變”在內的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他依然是開國功臣和宗王的一員,沒有任何羣眾基礎來發動一場改朝換代的政變。
但歷史的機遇擺在眼前,強悍如李世民,又怎麼可能放棄呢?
他把“不動則已、動則必殺”的軍事風格,運用到政治鬥爭上,在軍中命令“敢言班師者斬”,同時派參謀軍事封德彝回長安,和李淵談論洛陽的軍事形勢,堅決要求打下洛陽再回長安。
對了,封德彝是河北人,隋煬帝楊廣的舊臣,也追隨過宇文化及,同樣是關東歸附功臣。
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封德彝和李世民的要求下,李淵也知道,讓關東歸附功臣把吃到嘴裏的蛋糕再吐出去,是不可能的,便同意李世民繼續圍攻洛陽,以後的事以後再説吧。
李世民通過和關東歸附功臣結成利益共同體,成功化解了這次危機。
第二件就是竇建德來了。
早在李世民攻取洛陽外圍的時候,王世充便向竇建德求救,雖然竇建德和王世充的關係不佳,但竇建德知道,河北和河南是唇亡齒寒的關係,一旦王世充滅了,自己也難以立足。
於是竇建德同意救援王世充,不過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竇建德的救援也不是平白無故獻愛心,他有自己的謀劃:
“夏擊其外,鄭攻其內,破唐必矣。唐師既退,徐觀其變,若鄭可取則取之,並二國之兵,乘唐師之老,天下可取也。”
竇建德準備和王世充內外夾攻李世民,等逼退李世民之後,再兼併王世充,整合河南河北的力量入關滅唐,一統天下。
實事求是的説,竇建德的戰略規劃沒問題,但竇建德的部隊成分有問題。
他帶到河南的十萬大軍,根本不是縱橫河北的嫡系老兵,而是新收服的山東軍閥孟海公、徐圓朗的部隊。
軍隊也好、執政團隊也罷,要想密切合作需要長時間的磨合,達到將士信任主帥、主帥熟悉將士的程度,才能發揮最大的戰鬥力。
王世充能在洛陽孤城保持戰鬥力,根本原因在於,王世充的部隊是從淮楚帶來的,經過數年征戰,早已和王世充榮辱與共。
現在竇建德帶着新收服的雜牌軍到河南,必然出現兩個問題:
第一是主帥和將士不信任,不能發揮最大的戰鬥力。第二是隻能打順風仗,一旦出現逆風局,很容易出現草木皆兵的局面。
這才是竇建德最大的危機。
而消息靈通的李世民,發現了竇建德的弱點,面對再次提出退兵建議的關隴人士,李世民堅決拒絕,並做出自己的判斷:
“吾據虎牢,遏其咽喉,彼若冒險爭鋒,破之甚易。”
早在竇建德南下之前,李世民便命王君廓奪取虎牢關。**現在虎牢關成了竇建德的必經之路,**李世民控制虎牢關,便掌握了針對竇建德的戰爭主動權,立於不敗之地。
於是李世民把大軍交給李元吉,讓他帶着屈突通等人繼續包圍洛陽,自己帶着3500騎兵奔赴虎牢關。
戰事果然和李世民預料的一樣,**“竇建德迫於虎牢不得進,留屯累月,數戰不利,將士思歸”,**失去戰爭主動權的竇建德,在李世民的逼迫下,內部危機即將爆發。
但命運的天平又向竇建德傾斜了一下,621年4月凌敬向竇建德提議:
“大王悉兵濟河,攻取懷州、河陽,使重將守之,更鳴鼓建旗,踰太行入上黨、徇汾晉、趣蒲津。”
凌敬建議竇建德,既然李世民已經拿到河南戰場的主動權,我們與其硬碰硬,不如離開河南奪取晉南,拿到三方會戰的主動權,威脅關中逼李世民退兵,達到圍魏救趙的效果。
從事後來看,這是竇建德的最優解,如果竇建德採納了凌敬的建議,中國歷史可能會改寫。
但,竇建德拒絕了凌敬。
竇建德的原話是:“鄭亡在旦夕,吾乃舍之而去,是畏敵而棄信也。不可。”
畏敵和棄信是這句話的兩個關鍵詞,我覺得,“不願棄信”是竇建德拒絕凌敬的關鍵因素。
《舊唐書》裏記載:竇建德“少時頗以然諾為事”,即重信義,在河北起兵以後不亂殺人,以“信義”團結羣眾,可以説信義是竇建德打天下的合法性,也是竇建德的路徑依賴。
所以聽到凌敬的建議,他本能的選擇了按救援合同辦事,不做違背信義的事。
竇建德的命運就此註定。
既然竇建德因路徑依賴做出錯誤選擇,那李世民就不客氣了。
621年5月,軍事間諜向李世民彙報:“竇建德準備趁唐軍草料用完,外出放牧的時候偷襲虎牢關。”
戰馬沒有草料,相當於坦克沒油,起碼損失一大半的戰鬥力。
李世民將計就計,在大河以北放了千餘匹馬,竇建德以為唐軍沒有草料,便率十萬大軍傾巢出動。
李世民和竇建德結陣對峙到中午,等竇建德的部隊士氣衰竭,李世民親自帶着騎兵衝陣,“卷旌而入,出其陣後,張唐旗幟,建德將士見之大潰。”
也就是説,李世民雄踞虎牢掌握戰爭主動權,並抄掠竇建德的糧道,目的是逼竇建德入絕境,最後引誘竇建德決戰,在李世民所向披靡的衝鋒下,引爆竇建德部隊的內部矛盾。
這才是3500騎兵擊敗十萬大軍的真相。
所以虎牢關之戰,李世民不求殲滅竇建德的有生力量,只求擊潰敵軍俘虜竇建德。
李世民嘲諷竇建德:“我打王世充,關你何事?”竇建德心服口服:“我是來千里送人頭的。”
虎牢關戰事至此結束。
返回洛陽城下,李世民推出竇建德的囚車給王世充看,王世充瞬間沒了指望,帶着兩千多名官員出城投降。
7月,李世民穿着黃金甲進入長安,身後是李元吉、李世績等25名東征將領。10月,李淵以李世民功高蓋世,專門設置天策上將封賞李世民,位在王公之上。
空前絕後的戰功和封賞,讓大唐進入新的歷史階段。
6
李世民的三大戰役破解了大唐的地緣危機,在關鍵時刻挽救了大唐,挽救了李淵“宗王領兵”的軍事路線。
但李世民的勝利,沒有挽救李淵的政治佈局。
大唐原本是宗王和功臣互相制衡,現在隨着李神通和李元吉等人一敗再敗,導致李世民在宗王裏一枝獨秀。
而且李世民本來就是極有分量的開國功臣,現在重用關隴開國功臣、聯合關東歸附功臣打贏三大戰役,於是李世民便成為宗王的代表、關隴開國功臣的代表、關東歸附功臣的代表。
權力是自下而上的,有多少人支持,能代表多少人的利益,就有多大的權力。
當李世民集三大陣營代表於一身的時候,他就有了雄厚的權力基礎,成為大唐事實上的第一號人物。
所以李淵説:“此兒久典兵在外,為書生所教,非復昔日子也。”
言外之意就是——
李世民的翅膀硬了,不再是唯李淵之命是從的兒子了,李淵再也不能讓各方勢力互相制衡,自己在太極宮垂拱而治了。
但李淵畢竟是開國皇帝,經歷過三朝的老狐狸,他是政治野心的,所以李淵不甘心政治上的失敗,還想再挽救一下。
622年冬天,李淵冊封了26名郡王,以求壯大宗王的力量,並且認為李道宗有文韜武略,和曹魏的任城王曹彰特別像,便封李道宗為任城王。
這道任命折射出來的政治寓意,便是李淵想培養出能征善戰的宗王,和曹彰一樣做曹操的助手,以後有戰事不必完全依賴李世民。
一句話,李淵要培養宗王削弱李世民。
在試圖削弱李世民的同時,李淵還極力打壓追隨李世民的人。不論是宗王、關隴開國功臣或者關東歸附功臣,只要追隨過李世民,都是李淵排擠打壓的對象。
比如平定洛陽以後,李世民覺得淮安王李神通功高,賞賜給李神通50頃田,李淵要奪過來賞給張婕妤的父親。杜如晦在長安街上騎馬出行,被尹德妃家的奴僕拖下來毆打一頓。
明明是李淵犯錯在前,卻反過來怒斥李世民:“我的聖旨不如你的秦王令管用嗎?”
這些事往往被解釋為李淵昏庸,但我覺得吧,李淵做這些“昏庸”的事,有着清晰的政治用意,即通過整治李世民舊部,宣示李淵的皇帝權威。
那李淵換個太子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反正江山要傳給兒子,如果改立李世民為太子,那麼三方勢力的心就定了,李淵也可以通過李世民的支持,得到皇帝應有的權力。
這不是皆大歡喜?
李淵確實想過換太子,《資治通鑑》的原文是“世民功名日盛,上常有意以代建成,建成內不自安。”
但問題是,李淵是57歲的老年人了。
人老念舊,人老也更關心身後事。李淵進長安後,足足生了17個兒子、14個女兒,這些孩子能不能好好活着,是李淵必須考慮的問題。
於是李淵流露出換太子的意思,和太子李建成關係不錯的後宮嬪妃們便説:
“皇太子仁孝,妾母子必能保全。秦王憎嫉妾等,陛下萬歲後,妾母子無遺類矣。”
我們現在知道李世民是寬宏大量的人,但在李淵看來,經常在宴會上思念竇皇后的李世民,顯然對這些小媽不太友善,把她們都託付給李世民,實在不保險。
倒是李建成和後宮關係不錯,可以保全小媽和弟妹們。
於是李淵“由是無易太子意,待世民浸疏,而建成、元吉日親矣。”
在這件事情上,李淵和劉邦面臨同樣的困境。
但劉邦是親自打天下的開國皇帝,呂后家族又是“佐高祖定天下”的頂級功臣,所以劉邦可以輕鬆做出選擇,讓功臣和外戚輔佐劉盈,自己在世的時候也能掌握大權。
至於戚夫人和劉如意,犧牲就犧牲了。
而李淵的政治佈局崩盤,依賴李世民得天下,他想保持開國皇帝的權力,又要保證后妃和幼子的性命,只能聯合李建成等宗王、裴寂等關隴開國功臣,打壓李世民和以李世民為首的關東歸附功臣。
這就是李淵的尷尬之處,他能做的選擇很有限。
大唐政局走到這裏就很明顯了。
**關隴開國功臣和宗王只要保證既得利益,李淵還是李世民做皇帝無所謂,**關東歸附功臣和秦府舊臣迫切希望換皇帝,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裏面核心矛盾是李淵、李建成兩人的去留,而最有動機決定兩人去留的,是秦府舊臣和關東歸附功臣。
就這麼簡單。
天下是李世民打下來的,大唐是李世民挽救的,李世民想做皇帝是天經地義的。
但做皇帝也要講基本法,李世民想等李淵或者李建成先發起進攻,自己被迫應戰,這樣便可以獲得大義名分,對三方勢力和歷史定位,都有妥善的交待。
不過隨着李淵的步步緊逼,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這羣秦府舊臣和關東歸附功臣等不及了,擔心再拖下去性命不保。
李世民被他們推着向前走,玄武門政變便不可避免。
他派陝東道行台工部尚書温大雅鎮守洛陽,車騎將軍張亮帶着財寶,到洛陽結納豪傑,以備長安政變不成功,到洛陽糾集舊部反攻長安。
温大雅是太原人,祖上跟隨曹操起家,西晉年間和博陵崔氏、太原王氏、皇族司馬氏聯姻,號稱望族。温大雅的父親温君悠是北齊官員,所以太原温氏在政治光譜上屬於關東士族。
張亮是鄭州滎陽人,瓦崗軍出身。
在長安城裏動手的尉遲敬德是劉武周舊部。房玄齡是齊州臨淄人,祖輩在北齊做官。高士廉是渤海蓨縣人,北齊皇族。張公謹是魏州繁水人,王世充舊部。程知節是濟州東阿人,瓦崗出身。秦叔寶是齊州歷城人,瓦崗出身。
以上這些人,政治光譜上統統是關東歸附功臣。
杜如晦、侯君集、長孫無忌出身於關隴貴族,但他們都是秦府舊臣,和李世民是榮辱與共的利益共同體。
626年6月,這兩撥人做為主力軍,推着李世民用不到一天的時間,完成一場流了一丟丟血的政變。
失去權力基礎一心搞制衡的李淵、被李淵推出來做盾牌的李建成和李元吉,成為政變唯一的犧牲品。
關隴開國功臣和宗王們保持中立,政變成功後迅速站隊能代表他們利益的李世民。

8月,李淵傳位給李世民,而在此之前,得到“國家庶事皆取秦王處分”大權的李世民,已經封王君廓為左領軍大將軍、秦叔寶為左衞大將軍、程知節為右武衞大將軍、尉遲敬德為右武侯大將軍、侯君集為左衞將軍、段志玄為驍衞將軍。
這批武將任命名單,包括了關隴開國功臣和關東歸附功臣。
房玄齡做了中書令、長孫無忌做吏部尚書、杜如晦做兵部尚書、高士廉做侍中、蕭瑀和封德彝分別出任尚書省左右僕射、温大雅升吏部尚書並封黎國公、陳叔達和裴寂留任宰相。
這份文官任命名單,也包括關隴開國功臣和關東歸附功臣,並且有江南士族的代表蕭瑀和陳叔達。
李氏宗王和其他大唐官員一概不動。
至此,關隴開國功臣和宗王保證了既有利益的延續,關東歸附功臣兑現了三大戰役血戰換來的利益,李世民順天應人做了天下之主。
最關鍵的是,大唐朝堂不僅換了皇帝,也改變了成分。
魏晉以來四百年亂世,將中國人分為關隴、關東、江南三個明顯帶有地域特徵的羣體,代表這三個羣體利益的士族和豪傑,在中國大地上展開慘烈的廝殺。
曾經統一中國的隋朝,沒有消弭三個羣體的裂痕,反而隨着隋煬帝楊廣東征高麗,再次分道揚鑣。
李淵堅持關中本位政策,重用宗王和關隴開國功臣,陳叔達和蕭瑀因為私人關係得到重用,也能代表江南人的利益,但總體來説,由於李淵和李世民的鬥爭,李淵並沒有處理好三個羣體的關係。
直到李世民發動玄武門政變以後,團結了關隴和江南的開國功臣,提拔了關東的歸附功臣,穩住李氏宗王,真正實現了宗王、關隴、關東、江南的大團結。
所以玄武門政變不是弒兄逼父的慘劇,而是李世民通過微小的代價,召開了一場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繼往開來的大會。
李世民做為魏晉南北朝亂世的最後一位英雄,通過玄武門政變,給魏晉南北朝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從此以後,亂世爭雄化作歷史雲煙,大唐盛世成為中國不朽的豐碑。
歷史轉折中的李世民,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
至於李世民是如何做到的,白居易已經説的很清楚了:
太宗十八舉義兵,白旄黃鉞定兩京。
擒充戮竇四海清,二十有四功業成。
二十有九即帝位,三十有五致太平。
功成理定何神速,速在推心置人腹。
衝鋒陷陣、再造大唐、削滅羣雄、收攏人心,李世民成功的秘密都在這首詩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