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魯木齊大火中的真相與謠言_風聞

文/老C

互聯網就是謠言的温牀，根除謠言，比根除病毒還難。

 

1、 

新疆烏魯木齊大火之後，昨天晚上，朋友圈又爆發了一場“朋友圈革命”。

一位小有名氣的公眾號大號，用網上各種不明來源的圖片和文字，加上煽情的話語，拼湊出了一篇文章《路是通的，他們不跑》。

這位號主，以唐代著名詩人為名，文筆極好，才華橫溢，迅速了引發了朋友圈的轉發狂潮。當然，很快文章就消失了。然而，文章的巨大流量，被各種其他公號發現，然後其他號就把這篇文章改頭換面，以各種方式繼續傳播。

隨後，類似的文章都消失後，和四月份那次一樣，朋友圈開始轉發各種稀奇古怪的文章，什麼一大堆好，一大堆壞，一大堆亂碼的文章。

朋友圈行為藝術展再次開始，大家盡情的宣泄自己內心的不滿和憤懣。

有個地方宣泄，當然挺好的，大家確實心裏都憋着氣。但是，文章本身到底是不是事實呢？這一點似乎沒有任何人關心。

這篇文章的作者，既不在現場，也沒有去對自己文章中的內容做任何驗證，就直接把人員死亡這個悲劇和防疫掛鈎，直接斷言“過度防疫造成樓道單元門、救生通道被鎖死，受害者無路可逃，這是釀成悲劇的根本原因。”

雖然作者以著名詩人為名，但畢竟這是在寫和現實生活相關的事情，不是純虛構的煽情詩篇。

 

2、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昨天文章大火後，政府緊急晚上開了發佈會。老實説發佈會開的質量很差。讓消防支隊長講話，消防隊長不懂輿情新聞呀……

今天，新疆本地的媒體發了一篇採訪文章：《烏魯木齊市“11·24”火災四問》

這篇文章不錯，把網絡大家關心的議題，都説得比較情況。有時間有地點有人物有姓名。

為什麼沒從單元門出去？“到一樓單元門口時，樓上的燃燒物紛紛墜落，為防止受傷，在救援人員指引下，他們進入一樓住户，從窗户逃出，安全到達樓外。”

是不是低風險小區？有劃為低風險的時間，有住户的證詞。

起火單元門是不是被封閉？沒有封閉。有證詞，有救援人員的説明。

阻礙消防車的地樁和柵欄為什麼目的設立？早就設立了，與防控無關。

這件事是個悲劇，建築物設計有問題，消防通道狹窄，消防車轉彎半徑不夠。這些都是事實。但這些和防疫，沒啥關係。

下圖是百度街景2016年的照片，小區門口本來就非常狹窄。

下面這張安居客的照片，應該也是疫情前的。

這位號主的文章，基本上除了發生火災和死亡人數這兩件事外，其他的基本都是謠言。但傳播的的公眾號，轉發的朋友圈，並不在乎事實真相。

他們被不基於事實的正義感所感動，他們的情緒被公號作者所操縱，他們的憤怒，變成了帶血的流量。

拋開真相不談，是他們的座右銘。現在大家對防疫不滿，罵防疫有羣眾支持有流量有情緒。所以，今天的中國，發生任何一件負面的事情，都可以歸咎於防疫。

小區修的入口狹窄，影響了消防車，不是開發商的錯，也不是物業的錯，是防疫的錯。

小區內部有攔車不到半米高的，攔車不攔人的樁子，影響了消防車進入，是防疫的錯。

小區修了一圈永久性的，疫情前修的圍欄，影響了消防車進入，是防疫的錯。

私家車堵了消防通道，影響了消防車進入，不是違規停車人的錯，也不是物業疏於管理，是防疫的錯。

有人説：就算這些問題不是防疫的錯。但防疫可能耽誤瞭解決這些問題的速度。

好吧。你們都對，今天中國發生的所有的糟糕的事情，都是防疫的錯。其實，有個出口宣泄情緒也挺好。但如果放開了，還是出現各種糟糕的事情。甚至糟糕的事情更多了，又能找什麼樣的出口宣泄呢

昨天，一些真正參加救火在現場的人的發文，因為不符合網絡“火災歸咎於防疫”的“政治正確”，這些真正的英雄，反而被網暴。 

何其荒謬呀。

再這麼下去，全球變暖大洪水，哈雷彗星撞地球，都是防疫的過錯。這不是天方夜譚。西方正規大媒體，本來就把氣候變化，全球變暖歸咎於中國人吃肉太多。

3、 

為什麼有人要造謠？為什麼每次造謠都有某些人？這個理由就很複雜了，具體原因我不知道。

大概不外乎幾種。政治原因，經濟原因，自我實現原因。

政治原因就不細講了，有沒有境外勢力，大家自己判斷吧。有沒有努力“推牆”的勢力，也自己判斷吧。不過，就算有，我估計真正喜歡造謠的這些人裏面，能有5%真的拿過境外的錢就不錯了。我相信大多數都還是自帶乾糧的五美分。

**經濟原因是主要的。**謠言的傳播能力十倍百倍於真相。曾經有個遊戲叫瘟疫公司，是模擬傳染病的。這個遊戲有一個副本就是用傳染病的傳播模式，模擬謠言的傳播。

互聯網自媒體的生態模式，就是要靠傳播，而謠言實在是太容易傳播了。所以，想寫出大爆文的訣竅就是編謠言。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是新聞。沒發生人咬狗怎麼辦？編一個人咬狗就行了。

有傳播就有粉絲，有粉絲就有錢賺。

這位以詩人為名的作者，是絕對的大號。每篇文章，下面都帶着兩條廣告。能有這個廣告密度的，已經是超級大號了。我自己也寫號，偶爾也發廣告。但基本上一個月發兩三個次條就不錯了。這位，每篇文章都附帶兩條廣告。

我相信，經濟原因是最主要的驅動力。謠言傳播力遠大於真相，是眾多自媒體不遺餘力造謠的原因。傳統媒體，造謠是有後果的，丟飯碗很正常。自媒體，造謠基本無後果。那還不打造特造。

第三點，是自我實現。做為作者，寫出一篇眾人轉發的爆文，是很有成就感的。寫出十萬+，心中總會竊喜一下。謠言肯定傳播效果好，有成就感。還好我不靠寫文章吃飯，否則也很難剋制搞點大新聞的衝動。

所以，我也不想批評造謠的號主。恰飯不丟人。防止謠言，是監管的責任。辨別謠言，是每個人的責任。如果你看見一則謠言就轉發就憤怒，是你自己的問題。 

造謠的人血饅頭確實挺香，有人喜歡吃，我肯定管不了。

做為個人來説，根本沒有什麼聲譽需要保護，也沒有什麼編輯審核。平台和監管，也沒有能力審核每天產生的數以億計的各類信息，也沒有能力提前預測到傳播事件。

謠言就是容易傳播成爆款。互聯網上充斥謠言，也是很正常的。不僅僅是中國互聯網，外國互聯網一樣充斥謠言。沒轍兒。

在互聯網時代，提前鑑別阻止謠言的產生，是一項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2021年6月，我寫了一篇關於謠言的文章，大家可以自己看看：《互聯網時代，拿“謠言”怎麼辦》

 

4、

但是，謠言的危害很大。老外都把謠言和傳染病做類比。中國歷史上也有無數謠言造成重大影響的例子。比如那個“大楚興，陳勝王。” 不也是一則炮製的謠言嗎？“莫道石人一隻眼，跳動黃河天下反”也是謠言。洪秀全自己説自己是上帝的兒子，耶穌的弟弟，不也是謠言。

**權力的本質是傳遞信息。**造謠和闢謠能力，也是權力的體現。 

西方世界，謠言的影響力其實比中國還大得多。中國人相對更現實一點，受宗教的影響少一點。

為啥今天，謠言怎麼容易傳播？奧爾波特在《謠言心理學》一書中説**“人們處於恐慌不安或焦慮的狀態時，流言與謠言易於發生易於傳播”。**

**恐慌和焦慮，就是謠言的温牀。**在自媒體的早期階段，販賣焦慮的文章是流量密碼，這是有心理學依據的。

戰爭期間，謠言最多最濫。戰爭期間，對謠言的研究也最多。

二戰期間，美國社會學家Robert Knapp,總結了制止謠言大量流傳的五條“建議”：

第一，應使公眾對所有官方傳播媒介（報紙、電台、電視）無保留地信任，使之勿需另求信息。

第二，必須使公眾絕對信仰他們的諸位領袖，並相信政府在盡最大努力解決戰爭和危機帶來的問題。必須竭盡一切努力避免不信任與懷疑，這種不信任與懷疑會形成培植謠言的土壤。

第三，當某個事件發生之後，**最重要的是儘快播發儘可能多的信息。**謠言總是從公眾對事件自發地提出問題而未曾找到答案中產生的。謠言滿足了人們理解撲朔迷離的事件的需要。

第四，播發消息並不能保證信息被接受。**因此最好****能確保所有的人都接到這些消息。**必須消除一切未知的空白點。

第五，既然百無聊賴會渴望獲悉哪怕最微小的傳聞，以消除生活之單調，那麼通過工作和業餘生活的安排，使人們避免太過空閒就非常重要了。

前兩條並不是政府想做到，就能做到的。但第三條和第四條，確實是應對謠言的靈丹妙藥。

至於第五條…… 其實説得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