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科德那塊地,成了呆料_風聞
芯世相-芯世相官方账号-芯片电子元器件IC半导体分销教科书式必读公众号2022-11-28 09:54


“每天觀察進度,高科德那塊地估計要爛尾了”。
離開了高科德之後,李來(化名)搬到了附近的辦公樓,三年前離開高科德之後,李來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看一眼正在興建的高科德,從去年開始,他就發現施工地沒什麼進展了。所以前段時間,當他看到高科德被拍賣的消息時,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
高科德,華強北20多個電子市場中的其中一個,過去以24小時營業,做屏幕和(芯片)呆料生意出名。在本輪芯片缺貨漲價潮之前,相較於華強北的其他市場,高科德充滿着更多神秘色彩和暴富故事,2017年曾以“一盤料拍出55萬的天價”而出圈。
2019年,一則拆遷通知讓高科德的神話戛然而止。如今三年多過去,重建中的高科德被傳項目爛尾被拍賣,曾經在此處辦公過的租户也開始各奔東西,在起伏的行情中,走向不同的道路,只是在回頭望向高科德的時候,大家都不自覺地開始遺憾、懷念,就像有一口井,在源源不斷湧出一些東西。閲讀本文你將會了解:
1. 高科德的前世今生
2. 從陳店、貴嶼到高科德
3. 高科德的人都去哪了?
01
高科德到底怎麼了?
高科德,地處華髮北路1號,千禧年之初的時候還是一家商場——銅鑼灣廣場,有國內第一家“SHOPPING-MALL”的美稱,分佈着百貨、超市、運動營、名店坊、會所、中餐廳、咖啡館、美容院、演藝大廳等眾多功能,是當年深圳市民和遊客的購物休閒天堂。
2006年,銅鑼灣集團將其轉售給深圳京基集團,在原址上興建高科德數碼廣場(京基與高科德數碼聯合打造),早期的高科德和華強北其他的數碼電子市場差別並不大,只是在演變的過程中慢慢形成了自己的特色。拆遷前的高科德共六層,其中3、4樓主要做顯示屏,1、2、5、6樓主要做元器件生意,其中5、6樓主要以庫存呆滯料生意為主。
2019年1月22日後駿嘉投資有限公司發了一份通知:高科德電子市場因城市更新舊房改造需要,決定從2019年4月1日起關閉停業。

在通知發出後的幾個月內,高科德曾一度成為華強北的話題中心,而留給普通人的是一地雞毛:打水漂的裝修費、轉讓費,以及高價找鋪的窘迫感。李來離開了他奮鬥三年的高科德,周圍的鄰居帶着不捨、憤怒離開了,只是時間久了,那些起伏的情緒被慢慢撫平。

最近重新將高科德拉回大眾視線的是今年10月底左右的一則拍賣通告:深圳市福田區華強北地鐵口駿嘉B210-0024地塊城市更新單元,拍賣,起拍價1個億,起拍時間11月10日10:00,這個地塊所描述的位置就是當年的高科德。

但疑惑的是,在11月10日拍賣當天,芯世相重新打開拍賣網站,顯示本場已撤回。
平台給出的解釋是:競拍過程如果遇到應當暫緩或中止執行等情況,處置單位會把被拍品進行中止或撤回。

來源:阿里資產拍賣平台
重新建設中的高科德為什麼會被拍賣?本着刨根問底的想法,我們決定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順着拍賣信息,我們找到了本次拍賣的委託主體是深圳吉通實業有限公司(簡稱“深圳吉通”),這一點也能和深圳市2020年安居工程籌集項目表中的組建建設單位可以對應上。深圳吉通是寶新集團的全資子公司,而寶新集團的主席是深圳市寶能投資集團董事長姚振華的胞弟姚建輝。

公開資料顯示,2019年初,姚建輝成為香港上市公司新體育的實際控制人(後更名為“寶新置業”),並陸續將寶能控股中一些由他主導的項目裝到寶新置業中去,成為其開展地產業務的主要平台。因此,高科德所屬地塊大概率和大名鼎鼎的寶能控股有着撇不清的關係。
在天眼查中,一條司法風險信息顯示:深圳吉通實業有限公司、深圳市駿嘉投資有限公司(簡稱“深圳駿嘉”)、華業發展(深圳)有限公司陷入一場和銀行的合同糾紛中,執行標的1.2億多,而列表中的深圳駿嘉正是高科德曾經的“二房東”。結合"寶能系”近一兩年的蕭條景象和多處房產法拍的情況,可以推斷,高科德的此次拍賣或與此有關。

02
呆料、翻新料的流浪
從貴嶼、陳店到高科****德
高科德之所以出名,很大程度上和呆料有關,要弄清楚高科德以及其連接的產業鏈,需要先了解一下呆料和翻新料。
呆料,即呆滯物料的簡稱,E&O(Excess and Obsolete),是指暫時不用或者永遠沒有機會使用的具有風險的庫存。這些呆滯物料的來源五花八門,客户更改或取消訂單、客户退貨或工程變更、過量採購、實驗生產、材料剩餘等。所以很多從海外或工廠回收回來的呆滯電子元器件,基本都是原裝正品,買來就能用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把呆料理解為放錯時間的現貨。
比起呆料,翻新料的產業鏈涉及得更為複雜,整條產業鏈更長,其中繞不開的三個節點是貴嶼、陳店、高科德。
貴嶼負責粗加工電路板,拆解回收芯片。
貴嶼,位於廣東省汕頭市潮陽區的小鎮,曾是中國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廢棄電器電子產品拆解地之一,被外界稱為“電子垃圾之都”,也是翻新料流通的第一站。
一般來説,貴嶼的絕大部分電子垃圾會被不斷分拆,塑料部分被加工成塑料原料或假花;電路板上的各種芯片、電容、二三極管等會被回收利用;電路板上的金屬也會通過一系列的科技和狠活,提取其中的金、銅、錫等金屬,這些金屬當地通常以“噸”為單位交易。整體來看,貴嶼對電子廢料的加工屬於“粗加工”。
陳店精加工,翻新芯片。
相較於貴嶼,陳店的翻新料產業顯得更精細化,一般回收過來的原裝呆料可以直接流通;買來不能用的元器件,在陳店也有變廢為寶的解決辦法。
在陳店多數的家庭作坊式工廠內,有些看似毫無用途的呆滯料經過陳店匠人們的巧手後完美髮揮其價值。往往通過這種方式,幾十塊錢買來一盤的料,做成產品後,往往價值幾百,甚至上千。
但近年來伴隨着陳店“粵東電子城”的衰落,不少在此地獲得原始資產積累的潮汕人從這裏起航,去到充滿機遇的深圳做原裝貨,或者繼續做呆滯料。在這條鏈條上的人,也隨着鏈條湧向深圳。
高科德,呆料、翻新料的集中分發地。
深圳最能代表或者説最能承接貴嶼、陳店的地方便是高科德,在高科德不斷出現着奇蹟的延續,每個奇蹟的背後,都是在高科德打拼的人發着光的故事。
據李來介紹,這裏的呆料生意大概是從2013年左右興起的,當時因為環保等因素,貴嶼、陳店的呆滯料生意被極度壓縮,從潮汕轉移過來的部分人選擇了他們較為熟悉的呆料為抓手,一傳十,十傳百,高科德自然成為了呆料處理的集中地。
**呆料的生意充滿着驚喜與暴利,一堆料裏面往往某盤料就能值這批料的價格總和,剩餘的都是利潤,正因為如此,呆料、翻新料會成為一個遊離於傳統元器件貿易之外的貿****易。這些上下游之間形成了完整的鏈條,分工明確。**於是,人也都來到了這裏。
在深圳高科德“搞錢”
相比其他市場,這裏更充滿了趣味和挑戰。對於外行人來説,呆料生意有時候就像賭石和鬼市,而這些做呆料生意的人同樣樂此不疲。
高科德是個24小時都開門的市場,很多呆滯料的交易也經常發生在晚上,在這些交易中,會產生很多令人不可思議的事。

專業收代呆料的人,經常會收到這樣的通知:××時間,××房間將會拆料。做呆料生意的人收到消息會前往相應的地點,在房間內對着一批呆滯料出價拍賣,價高者得。

2017年5月份,在高科德52801房間,經過幾輪出價後,一盤RF2360被拍到555555元人民幣。而和RF2360同類型的暴漲芯片不止這一種,不斷出現的傳奇物料刺激着不斷想入場的人,這其中也包括李來。
但實際上,呆料生意起步低但並不好做,沒有豐富的行業經驗,沒有敏鋭的嗅覺,沒有資金殿後,這個生意很難獲得效益,甚至血本無歸。
離開了高科德之後,李來和大概一兩百户的呆料同行去了旁邊的深紡大廈。“影響當然是有,主要對一些剛轉手剛裝修的一部分商家影響比較大,從幾萬到幾十萬不等的轉讓費和轉手費還沒有回本就打水漂了;但具體到生意上,沒有了高科德,可以去其他地方,雖然,沒有以前那麼聚集,但是有渠道有客户,生意還是可以繼續做。”
在李來的眼中,高科德是他的福地,對於草根們來説成本低有機會,他接觸呆料的幾年間,聽聞和見證了上百位同行奔小康的故事。
03
“高科德過去了,我很懷念它。”
過去兩年的缺“芯”行情,呆料也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呆料”,在缺芯最嚴重的去年上半年,呆料基本等同於(芯片)現貨,基本誰手裏有現貨,誰就有生意,誰就能掙錢。很多呆料搭上行情的東風,暴漲幾十倍、上百倍的奇蹟接連不斷,李來和一些呆料同行們的生意也向前推了一大步。但從去年下半年開始,當李來發現呆料的奇蹟在不斷減少時,他果斷地開闢了貿易和終端配單生意,為的是呆料行情不好的時候,多個出路。接着,他拉低了聲音湊過來給我説:“其實呀,現在行情不好,配單基本是在賠錢做,但還得繼續做……”。
在高科德拆遷後,大量商户搬遷至曼哈及新亞洲,都會電子城等,其中3、4層做屏幕的基本搬到了深圳東門 ,5、6層做呆料的大部分搬去了深紡大廈,少部分直接搬進了附近的辦公樓。

最近幾年來,李來還是會偶爾想起高科德,想起在地攤前挑料的自己,想起開了第一單後眼神愈發堅定的自己,很多事情散了,變了,消失了,但高科德記住了。
李來偶爾會對着那塊空地發呆。
那不過是一個個小小的格子間,但那塊空地上的格子間明明是有力量的,可以看到匆匆忙忙身影下的生機。
那不過是那羣人來深圳的落腳點,一個曾經辦公的地方,但好像又與別處不同,就像風起於青萍之末。
他説:“高科德過去了,我很懷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