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莫斯科在烏克蘭戰場的戰略出路_風聞

淺析莫斯科在烏克蘭戰場的戰略出路

——“北極熊”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樣？

                                                                                                 2022-11-29

經過烏軍在哈爾科夫的反攻和俄軍撤離第聶伯河右岸地區這兩件近期發生的戰事之後，目前兩軍戰線基本穩定在頓巴斯-第聶伯河東岸一線。在俄烏戰場上交戰雙方此時形成的戰略態勢，估計此前任何人都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的。

不僅克里姆林宮沒有想到，拜登政府也沒有想到，布魯塞爾更不會想到。從戰爭爆發初期美國人就準備將澤連斯基撤出基輔的計劃，即可見一斑。而一叢作為觀眾的眾多旁觀者，更無從談起。

為什麼事態的發展最終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這個問題是值得我們進行認真深入的反省的。因為，在烏克蘭戰場出現的這些有關國際軍情的最新動態，對於我們為期不可能太久的國家統一戰爭提供了最新也最具實際價值的借鑑與啓示。也許，這正是大家之所以在這裏討論這個問題，基本的也是根本的動因！

首先，莫斯科在對這場戰爭性質的界定與判斷上，存在輕敵與行動遲緩這一致命性的戰略失誤。簡單地講，這究竟是一場國際戰爭，還是一次簡單的“特別軍事行動”？你可以看不起基輔的那個演員甚至小丑，然而當真正的對手變成了美歐國家時，還能這樣嗎？現在，已經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了：這是俄羅斯與美國主導的北約集團之間進行的一場國際戰爭，甚至謂之為一場“歐洲戰爭”也一點都不過分！

因此，儘管國家領袖在思考宏觀問題、作出戰略決策時，自有在佔有最廣泛情報與信息資源之後，對於國家經濟、社會穩定與國際關係全局的戰略統籌，在重大選擇面前，也必然需要面對多重利弊的綜合權衡。然而，當戰場上的勝負即將決定這個國家命運的生死攸關的歷史關頭，依然不實施國家動員，對敵方情報機構在克里米亞海軍航空基地實施襲擊、甚至在莫斯科街頭公開殺害社會名流等事件採取裝聾作啞的態度，這的確讓人匪夷所思！

戰爭不是兒戲！如此猶豫不決所付出的直接代價，只能是更多俄羅斯母親們兒子的生命和國家信譽的流失！

哪有在你死我活的武裝對決中，還能瞻前顧後的道理！

不過，在俄羅斯的歷史上，從帝俄到斯大林領導的蘇聯，在一些重大戰爭中都有那麼一段不算太短，表現得極其“拉胯”的“折騰期”。俄羅斯人大都是在血流成河，就快輸掉“底褲”後才得以猛醒。沙俄時期的克里米亞戰爭就不去説了，發生在上個世紀的蘇芬戰爭和蘇德戰爭，不都是如此嗎？但那時的蘇俄家大業大，今非昔比；現在的普京體制，也缺乏當年經歷過多次流放與牢獄的斯大林無可置疑的權威。

也許，這就不能不提到“北極熊”的政治智慧問題。過度的自大加之思想僵化，還有後期對西方政客的本質缺乏基本的瞭解與把握，政治的天真最終難免走向願望的反面。這是在導致這個超級大國最終解體的歷史進程中，不能不涉及到的一個重大原因。事實上，戈爾巴喬夫多年後面對中國改革開放取得的成就時，也是承認這個事實的。

其實，作為局外人的我們，又何嘗不是這樣。

在戰事初起時，我們不是很自然並想當然地聯想到二戰末期斯大林統率的蘇聯紅軍橫掃歐洲，佔領希特勒巢穴的“鋼鐵洪流”；想起昔日這個超級大國的作戰想定為在一週之內打到英吉利海峽的“西方-82”戰略演習；……

然而，當今由84個聯邦主體組成、國力遭到內外原因極大削弱的這個國家，在蘇聯解體之後，早已不再是過去能夠與西方勢均力敵的蘇維埃聯盟國家了！一切都不可能同日而語了！……

人們對烏東堡壘地帶逐村（卡）逐鎮的血腥爭奪早已失去了興趣，俄烏衝突也正在逐步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然而，畢竟戰場上的角逐，最終決定着歐洲安全格局甚至國際戰略格局的未來走向，也決定着俄羅斯今後二三十年的歷史命運，而這些都與我國今後的國際境遇休慼相關。因此，不能不繼續關注。

個人認為，俄羅斯最終實行的“局部動員”是其初步轉入應對這場“歐洲國際戰爭”正常狀態的里程碑式的標誌。然而任重道遠，克里姆林宮的最新戰略目標必須與之的現有實力相對稱。

對一個國家軍事戰略目標是應該分級的，大致可以分為終極目標、過渡目標與當前目標三個層級。我們都知道莫斯科的終極目標是什麼，不過現在看來真的想要實現，一時難度很高。當前目標也日趨清晰，即首先守住不久前才舉行過“入俄公投”並已被納入俄聯邦版土的四個俄裔聚居州。過渡目標，應該視戰爭的歷史進程介於兩者之間。

從目前的實際戰爭進程，看客觀地講，

（一）俄軍如果重新在烏東地區繼續“啃”烏軍的築壘地區，是很難有大的前途的。在失去了在打下利西昌斯克順勢擴張戰果乘勝進擊斯拉維揚斯克-克拉馬托爾斯克環形城市圈的戰機之後，在烏軍士氣正旺之時再行攻堅，可能戰果有限而代價太大。當然，其間並不排除為改善戰場態勢的戰術行動。

（二）在第聶伯河東岸地區，應該講，新任俄軍“特別軍事行動區域聯合部隊總指揮”謝爾蓋·蘇羅維金將軍從背水一戰的右岸主動撤軍的“艱難”決定是正確的，這對擺脱於此的被動態勢極為必要。同時也説明這位將軍是位合格的軍人，因為他清楚自己面對的真實的戰場態勢，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並頂住內外壓力這樣做了。目前俄軍在此的使命依然是防禦，以保證克里米亞連接本土的陸地走廊和淡水資源的安全；並且新近撤退部隊根本還不到渡河出擊的時候。

（三）因此，突破當前僵局最大的文章，可能還是隻能做在哈爾科夫方向，具體戰場可能選擇在哈爾科夫市與第聶伯河曲之間。如果能夠形成一個戰役突破地域並逐次構成戰略分割態勢，那麼就能最終有效切斷烏東築壘地區的後方補充線，持續威脅其戰略後方，以戰略圍困與戰役合圍的方式，迫使守軍軍心動搖並不斷失血。其間進攻基輔，也不失為一種戰略輔助手段。

當然，這就需要俄軍能夠在防備北約可能的軍事冒險的基礎前提下，大力增加前線兵力並且至少達到現有規模的一倍半（50萬人）。事實上，這就必將意味着進行全面的國家動員甚至進入戰時狀態，並且絕非朝夕之功。當然，如果普京真正明白了只有打贏這戰爭，國內所有的，包括贏得全社會普遍並且穩定的支持，有效穩定經濟並逐步對國民經濟進行結構性變革等其他問題，也包括國際關係問題都能迎刃而解的道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同時，有效解決在戰場上已經暴露出來的諸多軍事問題，尤其是陸軍部隊編成上步兵分隊“脆弱”的結構性問題；強化戰役感知能力與戰場欺騙能力，以有效應對北約的電子-衞星偵察體系；加強無人機部隊建設，有效應對“海馬斯”的威脅，並在此過程中改進部隊建設中的數字化與智能化水平；強化軍隊的後勤體系，首先是使士兵的物資和食物供應得到有效保障，讓形成國內“單兵裝具貸款”這些讓正常人難以理解的現象徹底消失；……當然，其中最大也是最突出的，可能還是基層官兵的士氣問題。我們都知道，靠錢是打不了勝仗的！

現在，大家都在談論俄軍可能發動的冬季攻勢。但同時需要注意到的是烏軍這支斯拉夫軍隊，在禦寒經驗上完全不同於當年的德軍。

我認為，現在有兩個關鍵的因素將直接影響到這場戰爭的進程：

一是實施“局部動員”之後，在2023年戰場“翻漿期”前後的半年內，蘇羅維金將軍是否能夠建立起一條縱橫上千公里的相對穩定戰線（戰場“接觸線”與戰略布態地區）。同時，俄軍最高統帥部是否能夠較為有效地對部隊在此前戰事中暴露出來的那些影響全局的重大問題，及時有效地進行並完成系統性的整改。

二是俄國內經濟體制是否能夠順利過渡到“類戰時狀態”，從而能夠有效支撐起後續長期的戰爭需求。

個人觀點，這場戰爭可能很難在今後一兩年內，以戰果清晰明瞭的形式結束。對現在的交戰雙方而言，可能都面臨着在戰略層面上能否“熬”得下去的現實挑戰。這不僅僅是個軍事問題，而是遠高於過去“總體戰”範疇現在有謂之“混合戰爭”，其實也還就是綜合國力（或聯盟力量）的終極較量。這首先取決於最高統帥堅定的戰略意志與定力，更需要在國家機器儘早轉入“準戰爭狀態”後，俄羅斯民眾的眾志成城。此時我們已經看到了東正教大牧首的最新告解……

從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看，改變是絕對的，而對於直接當事人而言，最關鍵的就在於是否能夠在改變降臨之前堅持下來。徐向前元帥有句名言，叫做“堅持最後五分鐘”。個人理解，這就是在戰場最困難時刻要求部隊在最後關頭咬着牙，在敵人精神崩潰前堅定地打下去，直到奪取戰役的最後勝利，即首先在意志上戰勝對手，這就是“過硬”的精髓之所在。

而等待這個時候絕不是消極被動的，而是一定要不斷想方設法主動創造條件，促使這個時刻的早日到來……

                                   初稿寫於2022年1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