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助推紐約紅潮?_風聞
大雾拦江-退伍军人-2022-11-30 07:31
當政治專家預測中期選舉將出現全美“紅色浪潮”時,他們從未想到,真正出現這種浪潮的少數地區之一是紐約州布魯克林南部;他們更沒有想到,華裔和西裔移民在當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2021年10月,紐約舉行的反口罩強制令遊行。
他們沒有想到日落公園(Sunset Park),這是一個工薪階層聚集區,近四分之三的居民是有色人種:西側是一個關係緊密的墨西哥社區,東側是一個快速發展的華人社區,墨西哥捲餅店和拉麪店擠擠挨挨吸引着食客。在公園裏,天氣好的時候,拉丁舞和中文老歌同樣混合在一起,直到太陽落山。
或者是更南部的本森赫斯特(Bensonhurst),在那裏,老派的披薩店已經被珍珠奶茶店和亞裔蔬菜攤所取代,頭頂上哐當作響的火車下,人們推着手推車買菜。
但在這些移民聚居區,共和黨人的表現比四年前高出了多達30個百分點,這是建立在附近的俄羅斯人和東正教猶太人社區穩步向右的趨勢之上的。總的來説,共和黨贏得了足夠多的選票,翻轉了布魯克林南部的三個州議會席位,並將候選人李修頓(Lee Zeldin)推至距離州長官邸6個百分點的距離,這是28年來共和黨人的最佳表現,令紐約州的政治精英們震驚。
華人移民關心什麼
喬·博雷利(Joe Borelli)也在驚訝之列,他是來自史丹頓島的右翼市議員,也是川普的長期盟友。“對我來説,即使是作為一名專業政治家,也很難計算出我們可以翻轉其中一些選區,”博雷利告訴我。“我們在吸引這些選民方面所做的努力之大,讓我感到震驚。”
全州範圍內的民意調查發現,中期選舉選民將犯罪列為最緊迫的問題,布魯克林南部也不例外。犯罪統計數據描繪了一幅更為複雜的圖景。和全美其他地方一樣,自疫情爆發以來,紐約的兇殺率有所上升。但另一方面,紐約的兇殺率也仍然保持在其歷史最低水平——與今天美國郊區的謀殺率持平。
但媒體對紐約犯罪的報道急劇增加。今年7月,彭博社的一份報告發現,在紐約市警察出身的市長埃裏克·亞當斯(Eric Adams)當選後,《紐約郵報》(New York Post)等當地小報提到暴力犯罪的頻率增加了6倍。亞當斯是民主黨人,他也把暴力犯罪作為演講的一個重點。

人們坐在日落公園公園裏俯瞰紐約市的天際線。
今年4月,一名槍手在日落公園的一輛地鐵車廂裏向乘客開槍,造成10人受傷,成為全球媒體關注的焦點。儘管這名62歲的槍手在第二天就被抓獲,但這件事還是讓社區震驚,尤其是華裔美國居民,他們已經對大流行時期激增的針對亞裔美國人的襲擊事件感到不安。
不管準確與否,**紐約市陷入暴力混亂的説法似乎對共和黨有利。**民主黨高層陷入瞭如何應對的辯論:亞當斯下令增加警力,同時將暴力犯罪歸咎於保釋改革,儘管州數據顯示,**保釋改革並沒有增加累犯。**這種混亂給像亞當斯的挑戰者柯蒂斯·斯里瓦和霍楚爾的對手李修頓這樣的共和黨人提供了機會,他們抨擊民主黨人“對犯罪軟弱”,並大聲呼籲對犯罪嫌疑人採取更嚴厲的處理方式。他們直接在布魯克林南部的移民社區進行宣傳,吸引了大批熱情的新支持者。
這其中就包括朱雅婷(Yiatin Chu)。在本森赫斯特一家名為“八卦咖啡館”的咖啡店裏,這位55歲的政治活動人士朱告訴衞報,過去幾年裏,她是如何從自由主義者轉變為保守主義者。她説,亞裔移民長期以來一直受到非營利社會服務機構的激勵而投票給民主黨,但近年來,像她這樣的選民對保釋改革感到憤怒,對亞當斯的民主黨前任白思豪(Bill de Blasio)在唐人街開設新的無家可歸者避難所和一座高層監獄的舉措也感到憤怒。作為教育活動人士,她也對白思豪提議結束紐約市頂尖高中的入學考試感到憤怒。朱雅婷説:“這關乎自身利益,關乎你家庭的自身利益,關乎你所在社區的自身利益。”而共和黨“至少在關注我們,與我們對話”。
今年,朱雅婷成立了一個名為“亞潮盟”的政治俱樂部,該俱樂部在去年11月通過微信指導數千名選民投票支持共和黨。其中一位名不見津傳的候選人鄭永佳(Lester Chang)最終擊敗了民主黨州議員彼得·阿貝特(Peter Abbate)。阿貝特自1987年以來一直代表日落公園及其周邊社區。鄭永佳曾是一名海軍軍官,長期居住在中國城,曾在曼哈頓兩度競選失敗,今年轉戰布魯克林。“曼哈頓太藍了,”他説。“所以我在布魯克林這裏試了試,因為我看到我有機會。”他聲稱自己的勝利只花了2.5萬美元——這2萬多也是由熱情的華裔志願者團隊支持的。

鄭永佳説他是穿着制服挨家挨户敲門贏得選舉的。
現年61歲的鄭永佳説,他贏得選舉的方式是穿着海軍制服挨家挨户敲門,詢問選民是否覺得自己的生活比兩年前好。“主題是憤怒,單純的憤怒,尤其是犯罪,”他告訴我。“他們不再覺得安全了,尤其是去地鐵的時候。”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鄭永佳想要在瑞克斯島的監獄旁建造一個“過渡中心”,收留無家可歸的人鄭永佳還希望部署“至少3000名國民警衞隊士兵攜帶長槍和短槍,守衞每一個地鐵站、站台和公共汽車”,他讚許地將其與中國的警察相比。
“跟我説話的每個人,”他一字一頓地説:“他們。愛。這個。想法。”
紐約鄰近地區也深受犯罪率傳説的影響
多年來,社會科學家們發現,人們對犯罪的認知受到負面新聞的影響,而對犯罪的認知比實際犯罪更能影響一個人的安全感。這可以幫助解釋為什麼共和黨的敍述今年在紐約周邊地區獲得了支持——在那裏暴力犯罪很少,但城市的混亂卻讓人感到可怕的近在咫尺。正如史丹頓島的博雷利所言:“在我居住的地區,每個家庭都至少有一個人要到另一個行政區通勤上下班。他們看到並目睹了紐約三年前普遍秩序的大量退化。”
哈德遜河谷(Hudson Valley)以其古樸的殖民地村莊而聞名。在就保釋改革問題對民主黨國會競選主席肖恩·帕特里克·馬洛尼(Sean Patrick Maloney)進行了數月抨擊之後,共和黨人邁克·勞勒(Mike Lawler)成功擠掉了馬洛尼的席位,這是今年最大的政治動盪之一。打擊犯罪也幫助共和黨人翻轉了長島的兩個國會席位。長島是紐約市東部的富裕郊區。
共和黨在紐約市白人最多的史丹頓島也有所斬獲。通過維拉薩諾橋(Verrazano Bridge)與布魯克林南部相連,僅通過一艘輪渡與曼哈頓相連,史丹頓島是一個郊區,不像紐約城中其他地方的居民多為租客,這裏的大多數人都有自己的房子和汽車。與緊湊的城市網格不同,史丹頓島有稀疏的、起伏的林蔭大道,兩旁是牧場住宅、維多利亞時代的豪宅和美國國旗。去年11月,共和黨人拿下了紐約州為數不多的民主黨州議會選區之一,選出了一名以在自家豪宅前草坪上豎立一座支持川普的巨大雕像而聞名的共和黨人。
但令博雷利更為興奮的是,共和黨在布魯克林南部的支持率大幅上升,他説,這證明共和黨可以在城市社區站穩腳跟。這可能會對賓州等戰場州產生重大影響,那裏的居民主要集中在左傾的費城和匹茲堡。“我們不需要贏得每個城市的選票,但我們可以縮小城市的差距,從而在全州範圍內更具競爭力。這應該是共和黨前進的計劃。”
一個在左右翼間平分秋色的社區
真正的考驗可能是一個叫灣嶺的社區。在地鐵R線的終點,日落公園的南邊,你找不到時髦的loft或狹窄的廉租房,只有整潔的石灰岩排屋和獨棟住宅。該地區仍以保守的白人聚居區而聞名;近年來,隨着阿拉伯、亞裔和拉丁裔移民的湧入,以及尋求更便宜房租的千禧一代的到來,這一趨勢受到了挑戰。現在,面向愛爾蘭退休人員的酒吧與擠滿各色年輕人的巴勒斯坦咖啡館比鄰而居。在最近的選舉中,選票在左翼和右翼之間幾乎平分秋色,在該社區的政治認同上製造了緊張氣氛。
30多歲的白人居民坦尼婭(Tanya)自稱是“務實的左派”。她説,10年前她搬進來的時候就愛上了海灣嶺的小鎮感覺,但近年來,**保守主義“有點撲面而來的味道”。**MAGA帽子、“川普2024年”的海報在附近隨處可見。“有一所房子每年聖誕節都會有一個穿着軍裝的充氣聖誕老人,還有一所房子每天在同一時間在陽台上播放國歌,”她説,上週,一些人在超市外設立了一個攤位,宣傳右翼陰謀論。“我以最快的速度從他們身邊走過,不跟他們發生任何眼神交流。你跟這些人講不通道理。”
C是一名有進步傾向的灣嶺房主,40多歲,要求不透露全名。他説,社區裏到處都是“布魯克林南部的守舊派”,他們“覺得自己被新來的有色人種移民逼走了”。這些居民“認為自己不是種族主義者,覺得自個兒善良又慈善。但因為我是白人,他們認為他們可以在酒吧裏告訴我‘缺乏教育和榜樣是如何導致黑人犯罪的’,或者當我們搬進來的時候,他們是如何‘慶幸我們不是阿拉伯人、亞裔或墨西哥人,因為他們毀了這個社區’。”
灣嶺的自由主義有色人種大多避免對抗。43歲的克里斯·利弗(Chris Live)是一名左傾的黑人和波多黎各居民,他告訴我,10年前,他的朋友警告他不要搬到灣嶺。但他説,他在這裏感到安全:“人們認識你,往往會互相照顧。”他並不把這種保守主義放在心上。“如果我走進一家酒吧,看到有人戴着MAGA帽子,如果那是大樓裏唯一的座位,我就坐在他旁邊,但我不會和他接觸。”有一次,他在街角的一家商店裏遇到了一個醉漢,他用n字開了一個種族主義玩笑。“我很生氣,但我還是沒有追究,”利弗説。“我想,‘這傢伙瘋了。對我來説,他不代表這個社區。’”
民主黨出了什麼問題?
44歲的前朋克吉他手、民主黨市議員賈斯汀·布蘭南(Justin Brannan)表示,2012年他創立灣嶺民主黨人時,這種分歧並沒有那麼明顯。“我周圍都是共和黨當選官員。我們在很多事情上意見都不一致,但我們沒有吵得不可開交。”川普的當選改變了這一點:“它給了每個混蛋一張許可證,全美的氣候滲透到當地的談話中。現在隨時會有人跟説喬治·索羅斯和希拉里的筆記本電腦什麼的。令人難過的是,當我們不是敵人的時候,煽動者卻能把人們變成敵人。”
布蘭南的郵件署名是“愛所有人,服務所有人”,他知道他可能無法説服灣嶺的長期右翼分子。但他和其他當地民主黨人擔心新來的移民會產生怎樣的影響。2018年以微弱優勢當選的灣嶺民主黨參議員安德魯·岡納德斯(Andrew Gounardes)表示,他和布蘭南“多年來一直在為”布魯克林南部日益抬頭的保守主義“敲響警鐘”。“特別是,我們一直在説,**民主黨需要更多地投資於與亞裔選民的聯繫,亞裔選民在布魯克林南部的人數不斷增加。**所以,在選舉後的第二天,你會看到一片紅海,這並不奇怪,因為另一個政黨是唯一與這些人對話的政黨。”
他們認為,要在布魯克林南部取得成功,民主黨人應該傾聽移民的聲音,而不是否認他們對安全的擔憂。“沒有一個犯罪的受害者或目擊者想聽到統計數據説犯罪率很低,”布蘭南説。相反,他建議,民主黨人應該倡導“有尊嚴和尊重”地對待有色人種社區的警察工作,並強調重建社區的社會安全網,這些安全網在大流行期間“四分五裂”。(作為市議會的財政主席,布蘭南指出,他已經幫助灣嶺新建了四所公立學校,還有一所新醫院正在建設中。)
在大選之後,日落公園感覺安靜了一些。氣温下降了,在華人美容店和麪包店外,李修頓的招牌被扔進了垃圾桶。一個上面寫着“不投票就別抱怨”的橫幅也揭了下來。
儘管這裏出現了紅浪,朱雅婷説,她的一方仍然處於劣勢。“無論華人社區有多強大,即使我們能在州議會和市議會中選出十幾個人,那仍然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因此,除非我們也得到非亞裔當選人的關注,否則我們將無法影響政策。”當鄭永佳告訴衞報,他的勝利使他成為“紐約州當選的最高級別亞裔共和黨人”時,他也承認了這一點。作為少數派中的少數派,他説,“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為我的選民發聲,讓那些民主黨人與我們一起來解決問題。”
如果紐約有一個地方可以實現兩黨合作,那可能就是南布魯克林。這是克里斯·利弗告訴衞報記者的,他們在一個有風的下午在他位於灣嶺的家外面聊天。儘管政治局勢緊張,但這是一個很棒的地方,他一直説:“這裏感覺仍然是真正的社區,你知道,是那種鄰居會給你送吃的的社區。”
“我的房租很好。這是一個友好的社區,一個安全的社區,我不把這歸功於任何政黨。我們有很多公園。維拉薩諾橋的美景。只要紅潮不變成紅幕,在可預見的未來,我在這裏都沒問題。”
《紐約時間》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