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拾貝-騾子的故事_風聞

父親的炮兵連在濟南戰役前有27匹騾子，每門炮3匹。濟南戰役後增加了火箭筒班，成為30匹騾子。

一門81/82迫擊炮還是挺重的，炮管、炮底盤和炮架有100公斤，只有騾子這種力大的動物能馱動，馬和驢都不行。當然牛也行，但走的太慢了。

還有兩匹騾子馱炮彈，一個騾子馱一般馱四箱共24發彈，兩匹騾子是一個基數的彈藥：48發炮彈。可有的時候馱六箱，共72發炮彈。一般戰鬥也就是去一門炮加72發炮彈，打大仗時才全連都上，而且炮彈還要後方補充。

每三匹騾子一個驛手，我當兵時拉練時連裏還配備過馱馬，用於馱我們的揹包，我們背電台。是一個驛手一匹馬，估計現在早就沒有這個編制了。驛手同騾子之間有深厚的感情，這些從軍的動物叫“無聲的戰友”，可以説沒有它們的出大力，就沒有馳騁天下的第三野戰軍。

1948年8月底，22萬解放大軍從四面八方圍向濟南，準備全殲城內的10萬國軍，在濟南的東面有一個叫歷城的小縣城，這裏在南北朝時曾發生過著名的歷城戰役。

城裏駐有國民黨的雜派軍1000人，牆厚壕深。在大軍湧向濟南的路上，這種小據點可以不管，派點地方部隊圍住就行了。可歷城在交通要道，很扎眼，許世友決定順手拿下。參戰部隊有一個是父親所在7師的一團，代團長是老紅軍，父親的三團炮連配屬，並作為戰術炮兵指揮全部曲射炮兵火力。

參戰的還有華東坦克大隊，四輛美式M3輕型坦克是華東野戰軍的全部裝甲力量，也在去濟南的路上第一次亮相。對付城內的雜牌軍綽綽有餘了，本來是順手的事，殺個小雞用牛刀練練手。

全體參戰部隊都在章丘的模擬濟南城牆前反覆練過攻城協同。戰前一切都熟門熟路：偵查、射擊目標標定、突擊隊編成等。開打後像程序一樣，炮兵首先開火，把城牆上的火力點全部打掉，並用迫擊炮送炸藥的方式將城牆炸開一個缺口，然後火力延伸。

坦克上去對準缺口附近的機槍工事一陣炮轟，將敵人火力打啞，對面居然裝備有反坦克槍，只是操作不熟練，沒有給坦克造成大損失。步兵突擊隊就上去了。

意外就發生在戰前偵查上，把敵人的護城壕寬度量錯了，帶的過溝工具不夠長，突擊隊被困在溝裏，被緩過勁來的敵人殺傷大半，急眼了的團長也不顧隱蔽，被彈雨擊中犧牲。混亂中父親的炮陣地也捱了幾炮，人到沒事，一匹騾子腿斷了一條。

前指下了命令，這個據點不管了，全部攻城部隊開往濟南，留地方部隊圍困。受傷騾子沒法馱炮，緊急情況下只能放棄了，連隊連夜開往幾十公里外的攻擊陣地。到陣地後，人困騾乏。可那匹受傷的騾子一瘸一拐，順着一路的騾糞和它熟悉的味道跟上來了！驛手抱騾大哭，連裏都很高興，可這匹騾子的傷確實沒法服役了。

很快，團裏下了命令：為保證攻城部隊的體力，將這匹騾子殺了吃肉。憤怒的驛手圍住騾子，堅決不讓警衞連動手。父親是指導員，只能執行上級的命令，苦口婆心説服了驛手們，將這匹騾子定為犧牲。

當時父親是這麼説服驛手們的：

         這匹騾子我們我們沒法留了，把它拋棄，農民也沒法那拿它幹活，也要用棒子打死去吃肉，那它會受更多苦，現在我們用槍它的痛苦少得多。

膠東地區有吃騾肉的習慣，父親講：馬肉酸，驢肉粗，騾肉最好吃。儘管他從沒吃過。

那天炮連一口肉也沒吃。很快歷城戰鬥總結就傳遍全部攻城部隊。濟南城在歷城失利後很快被攻下，歷城的守軍在棄城逃跑的過程中大半被騎兵消滅。

戰後部隊組織到歷城去覆盤，作為炮兵羣的戰術指揮，父親和連長一起查看了迫擊炮的炮擊效果，戰術目標的實現程度，總結經驗教訓。

父親的連隊補充了新的騾子，新的炮，又開始練兵，準備進入淮海戰場了。

參戰的坦克，父親又在陳官莊見過一次，現有一輛在軍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