屢次核酸造假的張核子，靠什麼建立起商業帝國？_風聞

大家好，我是烏鴉。

近些天最受關注的公司，非“核子基因”莫屬了。

短短几天內，核子基因上了不下十幾次微博熱搜，網絡上關於這家公司的聲討和批判此起彼伏，很多網友和媒體，更是把它給扒了個底朝天。

那這家公司到底犯了什麼事兒？

幾天前，蘭州市七里河區在轉運一批陽性感染者的時候發現：有感染者的健康碼赫然顯示“核酸結果呈陰性”。

“陽性感染者核酸為陰”，出現這種離譜結果，無非兩種情況：要麼是人沒被感染，核酸結果是對的，對方被“誤陽”了；要麼就是人確實被感染了，核酸結果是錯的，對方的健康碼被“誤陰”了。

最後的調查結果出來了，答案是後者。

蘭州市衞健委通報稱，經實地核查，是蘭州核子華曦實驗室工作人員誤將個別核酸檢測異常人員名單信息錄入陰性人員信息包中上傳至工作系統，使個別待轉運人員健康碼顯示核酸檢測陰性。

簡單説，就是核子華曦的工作人員把核酸信息給錄錯了。

疫情之下，核酸檢測結果與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安全息息相關。茲事體大，自然引發了全網關注和猜疑。

然後網友們挖着挖着發現，這個核子華曦，還有相當多的“黑歷史”啊，其背景和組成，更是比大家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1

這次蘭州核酸檢測結果異常事件，確實並不是核子華曦首次出現問題了。

與核子華曦相關的核酸檢測公司和實驗室，分佈於全國各地，這些公司和實驗室在疫情以來所暴露出來的問題是五花八門，且在全國遍地開花。

2020年4月14日，濟南華曦醫學檢驗有限公司因未將感染性醫療廢物置於專用包裝物內，被濟南市衞健委警告、罰款。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濟南華曦的核酸檢測生意。在2020年12月9日濟南衞健委更新的名單中，濟南華曦依舊在列。

2021年1月，河北邢台市召開了新冠疫情防控新聞發佈會，通報了隆堯縣核酸檢測結果被謊報一事，涉事公司仍為濟南華曦。

根據官方通報，隆堯縣在進行第二輪全員核酸檢測時，將檢測任務委託濟南華曦下屬的濟南華曦醫學檢驗實驗室承擔。

公司員工翟某某在樣本尚未檢測完成、未知已完成檢測數量和結果的情況下，向隆堯縣衞健部門反饋稱，結果全部為陰性，後又報告稱發現有陽性樣本。

該實驗室曾被暫停新冠病毒核酸檢測業務，翟某某也被警方以涉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刑事拘留。

2022年8月，核子華曦相關的另一家公司——長沙核子華曦醫學檢驗有限公司，因使用非衞生技術人員從事新冠病毒核酸檢測工作，被長沙市衞健委處罰2萬元。

2022年9月，與核子華曦相關的廣州睿因醫學檢驗實驗室有限公司，因為醫療器械生產經營使用違反質量管理體系有關要求，被廣州市南沙區綜合行政執法局警告。

此外，瀋陽華曦醫學檢驗所有限公司也在2021年也兩度被瀋陽市衞健委處罰。

杭州核子華曦醫學檢驗實驗室有限公司，在2021年3月因為PCR實驗室的眾多不規範行為，被杭州市濱江區衞生健康局警告、罰款。

上述所有核子華曦相關實驗室和公司，其實背後的控股母公司都同為一家，那就是深圳核子基因科技有限公司。

那麼，一個屢屢被警告和處罰的公司，又是如何做到將核酸業務版圖擴張全國的？核子基因究竟又是傢什麼樣的公司？

在展開之前，這裏要澄清一下，這兩天火遍全網的“擁有38家核酸公司”的張姍姍，確實是核子基因的參股股東之一，但卻不是核子基因最關鍵的人物。

真正的大boss，也是核子基因的最大股東和公司實控人，叫張核子。

張核子是核子基因的創始人、法人代表、兼第一大股東，他的妻子巴穎，是核子基因的第二大股東，火遍全網的張姍姍，據傳是二人的女兒，但目前仍未被確鑿證實。

那麼很多人可能會感到好奇，這個張核子，是如何搭上核酸檢測這條快船的？

這就要説到張核子非常豐富的人生經歷了。

張核子1990年考入中國醫科大學學習DNA鑑定，畢業後他以高新技術人才引進方式，到深圳市公安局工作，並籌辦了中國最早的DNA鑑定中心。

後來，張核子離開公安局，進入了醫學以外的領域，下海從商。事實證明張核子很有經商頭腦，能很快嗅到各種商機，什麼火做什麼。

2000年，房企上市禁令解凍，房地產市場即將起飛之際，他成立了一家裝修公司，叫深圳市紅石裝飾工程有限公司，隨後又涉足了房地產經紀業務，成立了深圳市紅石房地產顧問有限公司。 

2017年，國家發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產業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發文《“十二五”期間基因檢測產業發展回顧》稱，有關數據顯示，2012年至2015年期間，中國基因檢測市場年均增長率達到25%左右，是全球增長最快的國家之一。

學DNA鑑定出身的張核子，正是早早嗅到了基因檢測的商機，在2012年成立了核子基因。之後，核子基因以每年成立三到四個檢驗實驗室及司法鑑定實驗室的速度擴張，並在2016年引入加盟模式，進入飛速擴張階段。

但在核子基因名下種類繁多的檢測項目中，存在不少頗有爭議的業務。

比如核子基因所售的“兒童天賦基因檢測”產品，在業內外一直備受爭議。這套天賦基因檢測包括藝術天賦、智商天賦、情商天賦、身體綜合素質、五大性格傾向共5大項25細項的檢測，售價8850元。

除了“兒童天賦基因檢測”，核子基因的業務範圍還包括親子關係鑑定，都是檢測領域裏公認的暴利行業，也正是這些業務，讓張核子賺的盆滿缽滿。

據和張核子長期交往的知情人透露

隨着滾滾利潤而來，還有各種調查和罰單。

天眼查顯示，2018年9月17日，核子基因因廣告違法行為被南山市場監督管理局罰款20萬元。

2019年，長沙一家核子基因公司因涉嫌虛假宣傳和違規使用廣告宣傳被長沙市雨花區市場局立案調查。 

核子基因這種快速擴張中伴隨着各種處罰和問題的經營狀態，隨之也復刻到了疫情之後的核酸檢測業務上。

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核子基因迅速讓全國核子基因實驗室增加核酸檢測業務。核子基因擴張最快的一年，是2022年。

天眼查顯示，不到一年時間裏，核子基因相繼開設了16家醫學檢驗實驗室，註冊時間大多集中在近3個月。10月份更是一口氣開了8家，註冊地分別位於海口、廈門、泉州、珠海、貴州、內蒙古、蘭州、北京、銀川、大連、青島、西寧、太原、貴州。

核子基因全國各地幾乎均有業務佈局，以張核子為核心的核子基因業務網絡可以説是四處開花。

當然，與之伴隨的，是我們在前面提到的各種各樣的問題。

2

核子基因的瘋狂擴張史，雖然不能代表當下所有的核酸檢測公司，但起碼也反映了當下不少核酸檢測公司的野蠻生長路徑。

疫情以來，隨着各大核酸檢測公司的瘋狂擴張，新冠病毒核酸檢測這一新興業務，暴露出來的問題也變得越來越多。

僅在今年被查處的核酸造假案件，就已經超過了11起。

其中，核酸造假的手段和方式可以説是五花八門，讓人大開眼界。

有為了壓縮成本多管混檢的，有不檢測直接出結果的，有陽性“誤報”陰性造成疫情社會面擴散的，更有陰性“誤報”陽性，導致無辜羣眾被感染、被迫封控的……

今年5月，北京衞健委和公安局通報，自今年4月25日以來，北京金準醫學檢驗實驗室為謀取非法經濟利益，違規將多區採集的“5混1”、“10混1”核酸樣本，進行3管混管檢測，人為稀釋樣本，影響檢測結果的準確性，涉嫌妨害傳染病防治罪。

這種作假手段非常低劣，但是影響和性質卻非常惡劣，據報道，每天送到這家公司檢測的樣本多達百萬人份，其中絕大多數都是10人一管。

但是為了把利潤最大化，金準公司高層下令，將10人一管改為30人一管，人為只吸取一個試管內三分之一的液體，然後混合在一起進行檢測。利潤大大提高了，但檢測的精準度卻被大大降低，造成疫情進一步傳播風險。

不過，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有些核酸檢測公司為了壓縮成本，連多管混管和稀釋都懶得弄，乾脆只採集樣本不檢測，直接出結果，比如北京樸石醫學檢驗實驗室。

今年5月，北京疫情情況嚴峻，房山區的確診數據位於全市高位，而樸石醫學作為第三方檢測機構，承擔了該區較大範圍、較長時間的核酸檢測實驗室任務。

但隨後有監督員發現，北京樸石醫學檢驗實驗室有限公司原始檢測數據明顯少於樣本檢測數量，也就是説，存在較大批量沒檢測就直接出具結果的情況。

這種情況會導致“假陰性”的檢測結果，帶來疫情在社會面隱匿傳播的可能，也是當時房山疫情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

出現這種不檢測就直接出結果的情況，一般有幾種可能：要麼是第三方檢測機構實際檢測能力跟不上大規模核酸篩查的速度要求，要麼是檢測機構負責人為了減少成本沒有底線地去牟利，當然也有可能是兩者都有。

因為核酸檢測機構的原因導致疫情在社會面擴散，除了不檢測直接出結果以外，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把陽性“誤報”成陰性。

今年9月，河北石家莊市連續發生疫情且源頭不明，最後石家莊市衞健委、市公安局等部門抽調了相關專業專家，對全市核酸檢測機構進行督查檢查。

檢查以後還真的有收穫，最終發現石家莊和合醫學檢驗實驗室在9月14日對裕華區陽光361小區做的核酸樣本中，檢測出的一管20：1 混管陽性樣本，但是未上報，導致相關人員未得到及時管控，造成9月21日出現社區傳播。

至於檢測出陽性而不上報的原因，就讓人聯想翩翩了。

陽性“誤報”陰性，可能導致疫情在社會面隱匿傳播，疫情進一步加重，而陰性“誤報”陽性，卻很有可能導致羣眾“被感染”、小區被迫封控。

今年4月，合肥和合醫學檢驗實驗室、合肥諾為爾醫學檢驗實驗室，在合肥市蜀山區區域核酸檢測中，超能力承攬檢測業務、嚴重超過承諾時間出具檢測報告，嚴重影響了市民出行和工作安排，也影響防控的整體工作進展。

更為嚴重的是，這兩家核酸檢測實驗室還幾次出具“假陽性”報告。

如果説偶爾一次把“誤報”陽性是不小心，那幾次出具“假陽性”報告，顯然就不只是概率問題了，這不得不讓人懷疑這兩個檢測機構到底是檢測水平有限，還是故意為之。

無獨有偶，今年5月，上海疫情嚴峻的時候，上海濱江一號小區13位居民被中科潤達核酸檢測為陽性，疫控中心立即派人前來將他們送去方艙醫院。

但可笑又戲劇的是，這些“陽性”人員中的其中一名是陳賽娟。陳賽娟是誰？中國細胞遺傳學和分子遺傳學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上海交通大學醫學基因組學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是一個響噹噹的醫學專家。

陳賽娟自知不可能感染，直接電話政府領導強烈要求複核。黃浦區疾控中心立即派人單人單管複核，確證陰性。繼而全小區複核，全部陰性！上海中科潤達隨後接受查處。

一個“假陽性”報告，勢必會給當事人帶來隔離、住院等困擾，更會導致當地投入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去排查密接。動輒幾百上千人重新檢測，核酸檢測機構勢必會從中獲益。

本來是為防疫把關守門的核酸檢測機構，如果存心耍心眼搞小動作，把自身利益凌駕於抗疫大局之上，勢必會嚴重影響核酸檢測質量和疫情防控工作效果。

在各個核酸檢測公司亂象叢生之時，核酸檢測相關的腐敗也層出不窮，保護傘們也逐漸露出了馬腳。

北京市衞健委主任於魯明被查，涉嫌核酸檢測提成。

北京市房山區衞生健康委員會原副主任楊某某等三人，與樸石醫學檢驗實驗室涉嫌核酸檢測造假案件有關，涉嫌翫忽職守和受賄，被提起公訴。

馬克思曾經説，“當利潤達到10%時，便有人蠢蠢欲動；當利潤達到50%的時候，有人敢於鋌而走險；當利潤達到100%時，他們敢於踐踏人間一切法律；而當利潤達到300%時，甚至連上絞刑架都毫不畏懼。”

那麼，核酸檢測這行究竟有多賺錢，以至於讓這麼多核酸檢測機構和部分官員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將人民的生命安全置於不顧？

3

根據相關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4月，我國已經進行了115億人次的核酸檢測。平均到全國14億人頭上，平均每個人需要做8次。

不少人都曾做過“全中國14億人每人給我一塊錢就發財”的夢，很多核酸公司做到了。

疫情以來，各行各業都很難，尤其是餐飲、旅遊、娛樂等實體行業，更是經歷了長達三年的寒冬，但核酸檢測公司卻迎來了屬於自己的春天，個個前赴後繼。

和我們開頭所提到的核子基因一樣，很多核酸檢測機構在疫情發生以前，是第三方醫學檢測公司，其中不少還處於虧損狀態。

但誰也想不到，在短短的兩年多時間內，這些企業因為疫情，一個個都創造了年利潤幾十億的神話。

截止到今年上半年，市值超百億的核酸檢測上市公司有15家。

根據2022年“一見財經”半年業報：僅十家上市核酸公司，營收總和便達485.18億元，淨利潤總和162.97億元。

另據Wind數據顯示：當前，涉及核酸檢測的35家A股上市公司上半年合計營收達1501億元，淨利潤總額約483億元，而同期A股4800多家上市公司中，僅有不到400家公司能夠達到如此水準。

不僅如此，還有一些核酸檢測公司趁着核酸股大幅反彈、估值抬升之際，躍躍欲試，準備扎堆兒上市。

大家知道，核酸檢測的利潤主要是與檢測人數和檢測次數有直接關係，每天檢測的人數越多，核酸檢測公司賺的錢也會越多。

舉個例子，比如説九安醫療在今年的第一季度上演了“一頓吃飽十年不餓”的奇蹟。這事咱們之前介紹美國當前“躺平”防疫狀況的時候介紹過，這裏不妨再説一説。

2021年12月到2022年3月美國經歷新一輪疫情高峯，已經“躺平”的美國，不需要普檢，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個人快速檢測試劑盒。美國本土製造提產速度遠不及預期，檢測試劑呈短缺狀態。九安醫療的iHealth新冠測試試劑盒在美國熱銷。

九安醫療一季度營收217.4億元，淨利潤152.6億元。上半年實現營業收入232.7億元，比上年同期增長40倍，營業利潤177.6億元，比上年同期增長近500倍。

再比如説受益於今年第一季度上海疫情爆發，作為上海企業的蘭衞醫學近水樓台，賺了個盆滿缽滿，不管是營收還是淨利潤都實現了大幅增長。

所以疫情越嚴重，病毒傳播速度越快，檢測的需求也就越大，核酸企業（當然，從前述美國的例子，還包括其他相關檢測類企業）也就越能輕鬆賺錢，也就是大家常説的所謂的“疫情經濟”。

另一方面，隨着技術的成熟，現在的核酸檢測定價已經不比疫情初期，經歷了幾次價格大跳水後，持續的價格下跌使核酸機構利潤空間開始被壓縮。

再加上部分核酸檢測公司的回款期較長，導致現金流鋭減等等原因，一些核酸檢測機構就開始動起歪心思，為了一己私利行各種苟且之事。

最後，針對這些抱有僥倖心理發國難財的核酸機構，烏鴉想説：如果你們為了一己私利，冒天下之大不韙故意拖疫情防控的後腿，以此來從中牟利，那麼所釀成的苦果，也必將由你們自己來嘗。

參考資料：

《財經》新媒體：核酸的錢，誰賺走了？

一見財經：十家核酸檢測公司上半年利潤總和超160億，最大增速近400%

市值觀察：35家公司半年狂攬近500億，“核酸檢測”的盛宴吃到哪了？

南方週末：謊報核酸檢測結果 核子基因的生意是怎麼做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