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新冠防疫的問答（2022年12月4日）_風聞

問：你是清零派還是共存派？

答：我是清零派。

問：目前的疫情防控形勢怎麼樣？

答：一個類似於2020年1月武漢封城的突變事件已經發生。那就是2022年11月的新二十條的推出。這和之前防疫版本推出的影響力不可同日而語。要點其實不在於防控的具體條文，而在於背後的決心以及決心的推進。

2020年武漢突然封城，其力度和決心遠超絕大多數人的估計，引發全國性重大連鎖反應。這一次也是類似的。大家可以回想一下，十月下旬乃至十一月初的時候，有多少人能想到一個月內防疫的整體氣氛就會發生如此鉅變？這也在全國引發了巨大的連鎖反應。

當然了，這兩個標誌性突變事件也有本質的區別。

問：兩個事件的本質區別是什麼？

答：2020年武漢封城顯然不是事先規劃的，而2022年11月的急速推進放寬政策恰恰相反。

問： 接下來形勢會怎樣發展？

答：我先説一下他們希望出現的發展。

管控措施大幅度放鬆，政府負擔明顯減輕。死亡人數雖有增加但仍遠低於其他國家。 經濟總體上因為措施寬鬆了很多而有所提升。 可以聲稱我們進入了“動態清零新常態”。事實上，中國防疫工作的“相對清零度”也確實可能在世界上是數一數二的。

如果形勢這樣發展的話，那就是成功了，我也會對體制的能力再次刮目相看。屆時，我會聲稱我轉變為“清零共存”派。

問：這種發展出現的可能性大嗎？

答：目前我很難判斷持樂觀還是悲觀態度。國外的情況令我無法樂觀。但另一方面，有關方面看起來決心很足，或許他們掌握我們不知道的信息，或許他們對實現上述良好局面有超出很多人的信心。由此，我目前也不悲觀。

問：何以見得有關方面決心很足？

答：不難想到慢一些但看起來似乎穩得多的放鬆方案，但沒有使用。不難想到等到明春再放開可以避開冬季大流行期，但沒有這樣做。在像北京這樣的敏感地方疫情快速發展的過程中，不斷要求嚴格執行二十條中的不過度防疫部分，強調程度明顯超過對壓低疫情的要求。還有對輿情的引導。還有其他跡象，這裏不説。這種種跡象都表明，以如此力度快速推進大幅度放鬆防疫措施並非無奈之舉而是事先的決心。至於説各地在過程中出現的一些進退失措，這並不能證明政策的推進不是事先規劃的。只要搞這麼大的調整，地方上和基層肯定會出現混亂。寧可地方基層有很大困惑也要推進，這進一步證明了決心之強。

問：決心如此之強，是不是覺得11月之前的防疫狀態難以維繫所導致的？

答：肯定有覺得防疫狀態壓力大的考量。 但決心如此之強，背後很可能有相當程度的信心支撐。首先，所謂經濟壓力大的問題世界各國都面臨着。在這方面，中國已經是橫向比較形勢最好的幾個國家之一了。從獲取相對競爭優勢的思維看，沒有必要太焦慮。這一點，站位越高，涉足外交越多，就越是看得明白。其次，如果對於放鬆後出現防疫與經濟的嚴重困難局面沒有一個“發生可能性不大”的估計，那從理智決策的角度看很難下如此決心。

問：如果良好局面沒有出現，可能會出現什麼樣的嚴重困難局面呢？

答：那就是很多人都提到過的情況。死亡率可用香港和台灣作為參考，然後乘上人口倍數。在巨大的恐懼之下，很多人離開小區的自由是獲得了，但在可以離開小區的前提下去幹其他很多事情的自由反倒下降了。

經濟發展沒有預期的提振，甚至有可能受到衝擊逐漸下滑。最穩的製造業效率也會下降。

很多人夢想的放開後自身經濟條件改善的希望快速消失。相當多原先主張共存的人開始後悔。

問：如果出現你説的這種困難局面，那應該怎麼辦？

答：**我認為屆時將有兩條道路的選擇問題。第一條道路是“適應”。**簡單説就是接受現實不再折騰，熬過一段時間之後，羣眾和社會會逐步適應新常態，就像很多國家的民眾和社會那樣。當然了在新常態下健康狀況和經濟效率都會下降。

問：如果採取此種適應模式，會不會導致民心士氣受到很大打擊？

答：當然會是很大打擊，但這是政治上完全可以承受的。很多人在這個問題上過於杞人憂天，他們對於所謂執政基礎問題有錯誤的理解，也對於責任的承擔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關於前者，我以前寫過長文，大家可以去看一看。關於後者，很多人認為中國是無限責任政府，其實不然。**可以承擔很多外國政府不願不敢或不能承擔的責任，但也可以根據需要把已經扛起來的包袱再卸下來。**最近十年來，基本上沒有重大的將包袱卸下來的情況，所以很多人對這個轉換方向感到頗為陌生。前段時間新防疫方案剛出台時我出現了誤判，就是因為吃不準若干年來第一次將包袱卸下的關口會出現在何時。強調每個人是自身健康第一責任人，同時卸下防疫的大包袱，

這件事從過去十年的視角看是稀奇的，但從過去三四十年的視角看並不稀奇。 而過去三四十年的經驗也多次證明了，包袱是能卸下去的。

問：如果未來出現了比較困難的防疫局面，會不會使我國近三年來抗疫的成果被抵消掉？會不會使中國在國際競爭中處於劣勢？

答：**如果出現糟糕的局面，那麼之前取得的優勢會吐出一大塊。但由於之前的優勢實在是太大，我很難想象會被全部抵消掉。**這裏你不僅要看我國的情況，還要看我國主要競爭對手的情況。原本在應對疫情綜合表現方面我國領先主要競爭對手美國七八個身位。如果未來抗疫與經濟統籌方面出現了上述困難局面，那可能會跌回到領先美國兩三個身位。

問：你提到了處理可能的糟糕局面的**另外一條道路，**那是什麼？

答：“再動員”的道路。即，在適當時機再做出一個重大拍板，進行再動員，以武漢和上海保衞戰的政治決心再打一次防疫人民戰爭。

問：如果都放開到有巨量感染數字的那一步，這樣的防疫人民戰爭還怎麼打得起來？

答：**任何時候都可以打防疫人民戰爭，只不過目標可能不同。如果再動員，那目標就不再是實現清零，而是使全社會損失出現明顯下降，**把局勢往他們之前希望的較好局面的方向強力拉一拉，起碼拉到介於良好狀態和很糟糕狀態的一箇中間狀態。 如果再動員之前情況已經很糟糕了，那再動員取得部分成功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之前情況越壞，再動員之後的改善效果可能就越明顯，綜合權衡起來可能就越是值得做。

問：放開了人心就收不回來了，如何再動員？

答：**人心是會根據形勢發生變化的。**在上述的兩個突變事件前後，人心就發生了巨大變化。如果未來出現了非常糟糕的情況，那麼要求採取管控的聲音會大大增加。死亡和後遺症的恐懼會產生巨大沖擊。之前覺得放開之後可以獲得賺錢機會和行動自由的人，也可能因為賺錢機會的更多流失和事實上的很多自由受限而轉變觀念。如果再聯想到二十條出台前的局勢，很多人會覺得之前的放棄遠沒有到被迫的地步，殊為可惜。再加上適當的輿論引導，吃二茬苦受二茬罪之後的民眾完全可能接受再動員，

甚至再動員之後的戰鬥力和持久力會大幅提高。此外，再動員也不見得是全國同時進行，可以在某些地方先試行起來。如果有較好改善效果，其他省份學習的積極性也會大大增加。

問：如果再動員，那就意味着之前的政策錯了，這可怎麼交待？

答：其實沒有太大關係。**共和國人有團結一致向前看的優良政治傳統。**如果真的再動員，認為事情已經被撥亂反正的人會選擇不過多糾結之前的問題，或者基本上只把矛頭指向之前輿論場的共存派。 而二十條出台後一定層級之上的“靜默”，事實上也為未來可能的撥亂反正留出了充足的政治空間。

問：但是之前封控的很多措施副作用比較大，那再動員的時候還要恢復這些極不受歡迎的措施嗎？

答：**如果再動員的目標不是恢復二十條之前的狀態而只是將糟糕狀態大為緩解，那很多措施沒有必要搞那麼嚴甚至可能沒必要搞。**別忘了，從二十條之前的封控狀態到今年底很可能達到的防疫狀態之間必然有廣寬的升級降級空間。很多或許本可以接受的防控措施完全可能在此次快速放鬆的過程中被迅速越過了。 而且在這次糾正防疫過當的過程中也會積累一些有益的工作經驗。再有，如果要再動員，可能將被迫採取一些以前沒有采取的措施，比如我一直非常推崇的一些想法（可見我上半年寫的防疫建議長文）。

問：除了新冠，未來也不排除會有新的大傳染病。我國應對未來可能的新的大傳染病的前景如何？

答：如果這次調整能夠達到本文開頭説的那種很好的防疫與經濟兼顧的局面，那未來應對新的大傳染病會有很大的信心和豐富經驗。但是，也有可能在大傳染病襲來的初期不容易下決心搞強力封控把問題扼殺在萌芽狀態。如果防疫與經濟局面走向了上面提到的很差的狀態，之後又選擇了再動員道路並取得相當成效，那麼未來應對新的大傳染病的意志和信心就非常強了。如果走了適應道路，那應該做好未來無法有力對付新的大傳染病的心理準備，應該假定中國在防疫方面跌落為正常國家中的優等生。

問：你最後還有什麼想説的嗎？

答：即使執行的是自己不贊同的政策，也可能會成功；即使出現了誤判，也可能會糾正；即使誤判了而不糾正，也不代表損失無法承受；即使栽了個大跟頭，也不代表不是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