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特快：土耳其五代機，行不行？_風聞

各位朋友大家好，歡迎收看本期《亞洲特快》。

最近，土耳其展示了他們的國產五代機TFX的首架原型機在廠房內進行組裝的視頻，並公佈了該機的一些新的數據信息。那作為與韓國、波蘭、印度、岡比亞並列的“裏世界五常”，土耳其的新聞通常都會在網上引起一番嘲諷，這次的TFX也確實如此。

但説笑歸説笑，“裏世界五常”裏邊除了專門負責搞笑的岡比亞，其他的四個確確實實都是冷戰後崛起的地緣政治新勢力，它們在軍事、科技和工業實力上也都是值得認真討論的，之所以經常被嘲笑，其實主要還是因為隨着其實力的迅速增強，民族主義膨脹的厲害，以至於經常説出一些遠超出其實際實力的奇怪發言。

而除了岡比亞之外的這幾個裏世界五常呢，都幹過的一件事兒就是要琢磨第五代戰鬥機，韓國有KFX，也就是現在的KF-21、波蘭要買F-35，最近還説要買KF-21，算是比較實際的一個，印度有國產的AMCA和與俄羅斯合作的FGFA兩個五代機方案，而土耳其，那就是在2010年開始延宕至今的TF-X了。

網上經常會嘲諷TFX、KFX和AMCA計劃屬於“中國能，我也能”，原因主要就是這些個方案是在2010-2011年公佈的，正好趕上殲-20首飛前後，給人一種因為土耳其、韓國和印度看到殲-20上天，就覺得中國有什麼能耐的啊，中國航空工業不也就是這幾年新崛起的嗎？那中國能，我也能，看我也來搓個五代機的感覺。

但是正所謂看人挑擔不吃力，這三國的五代機研製都經歷了漫長的歷程，到如今十幾年過去，殲-20已經成為解放軍空軍主力機型了，殲-35也在進行試飛了，KF-21原型機剛剛首飛，土耳其TFX開始組裝，而AMCA目前還處於一個個攢零件的狀態。

不過這種嘲笑畢竟也只是網上圖個樂，實際上由於全球化供應鏈的發展，很多新興國家只要找對了路子，開發出一些有特色的最終產品並非不可能，而TFX好歹也已經進入組裝階段了，也是值得分析分析，講講它的來龍去脈的了。

2010年12月，土耳其國防工業執行委員會決定開始發展國產下一代空中優勢戰鬥機，用於替換F-16戰鬥機，在未來當時看起來已經板上釘釘的進口F-35戰鬥機共同服役。

2011年，土耳其宣佈了新型戰鬥機的任務分工，由土耳其航空工業公司TAI負責概念發展，土耳其航空發動機工業公司負責發展新一代戰鬥機所需的新型發動機，並向上述公司撥付首批2000萬美元要求2013年內完成初步概念設計。

到了2013年，時任總理的埃爾多安與瑞典薩博公司進行談判並達成協議，由薩博協助土耳其進行TF-X項目設計，甚至表示土耳其可能直接買下整個薩博公司的飛機設計部門，來進行TF-X的設計工作。不過土耳其與薩博公司的合作隨着土耳其政局變動，也就告吹了。

2015年，時任土耳其總理達武特奧盧宣佈，土耳其將會自主進行TFX項目，不再與瑞典，或者韓國、巴西、印度尼西亞進行合作。

同年，土耳其公佈了三種TFX戰鬥機構型，一種採用兩台大推力發動機，整體外形類似F-22；一種採用單發，整體外形類似F-35；還有一種則類似瑞典鷹獅戰鬥機，採用鴨翼佈局。

2017年，土耳其國防工業公司2016年度報告中公佈，兩台大推力發動機的設計方案中選。

不過雖説土耳其宣佈了他們將自主研製TFX，實際上這個項目當中還是存在着大量外國公司的技術協助，乃至深度參與。

2015年，英國宇航公司，也就是BAE，宣佈將會協助土耳其進行下一代戰鬥機的設計，同時羅爾斯羅伊斯公司表示，願意向土耳其提供EJ2000發動機的技術。2017年，TAI與BAE簽署了價值1億英鎊的技術援助協議，並且英國還表示願意向土耳其繼續提供更多的軟硬件裝備和技術。

儘管羅爾斯羅伊斯和BAE在宣傳與土耳其合作這件事上比較用力，前後多次發表關於與土耳其展開合作的消息，但實際上雙方在這方面的合作主要還是在土耳其自行研製新型發動機和航電設備方面，而至於飛機的總體設計等方面，雙方的合作餘地還是不大的，畢竟英國自己也沒有一種五代機嘛。

也正是因為土耳其一直沒有找到一個能夠為他們提供總體設計等關鍵領域技術的合作方，所以TFX在這幾年裏發展的腳步還是有點慢的。畢竟土耳其航空工業雖然能夠組裝F-16戰鬥機，但在飛機總體設計這個領域，他們確實缺乏經驗，當時土耳其航空工業公司負責人甚至曾在一次訪談中表示，土耳其在2016年還在為即將建成本國的第一個風洞而自豪。

2018年，轉機來了，俄羅斯國防進出口公司出人意料的宣佈，將與土耳其展開合作。2019年，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在莫斯科航展上參觀了蘇-57戰鬥機。雖然埃爾多安去看蘇-57也不可能真的帶回什麼技術信息，但這其實是一個信號，就是俄羅斯將深度參與TFX戰鬥機的研製工作。

可以説，如果沒有俄羅斯的大力協助，甚至直接向土耳其提供一個可行的總體設計方案，那麼TFX項目很可能還要再拖延相當長的時間，才能走到今天的程度。

我們知道，中俄兩國當年也進行過不少類似的合作，當然我們在一些自己缺乏實際經驗的領域，請俄羅斯方面缺少工作的設計局，“驗算”我們提供的一些設計方案。而土耳其的話，可能就會更直接一點，讓俄羅斯直接出方案，或者修改土耳其自己的總體方案。應該説這也是俄羅斯缺錢，土耳其缺技術，缺經驗的前提下，一種比較好的合作模式了。當年台灣的IDF戰鬥機項目與美國通用動力的合作模式就與此類似。

也正是在俄方的深度參與下， TFX項目進度突飛猛進，2021年土耳其空軍首次公佈了TF-X項目的大致外形。並且宣佈將在2022年內結束初步設計階段和進行首架原型機制造工作，2023年內開始進行滑行試驗。

土耳其航空工業公司總經理在2022年初宣佈，當時該機原型機的約20000個零部件中，由550個已經完成製造，剩餘部分也將在年底前完成。

2022年6月通用動力宣佈已經向土耳其移交了首批F110發動機，用於TFX原型機項目，土耳其總共購買了10台發動機。

從上面這些TFX戰鬥機研製工作的進程，我們可以看出，這種戰鬥機與俄羅斯的淵源不淺，同時也得到了大量西方的技術支持，但土耳其也確實在這樣的一個研製過程中，建立了自己的戰鬥機研製能力，得到了巨大的提高。

這對於一個從未研製過戰鬥機的國家來説，已經是一項值得自豪的成就了。不管TFX戰鬥機最終命運如何，這都將是土耳其航空工業的一個重要里程碑。

那麼從最近土耳其公佈的原型機廠房的照片，我們可以看出一些什麼關於TFX的細節呢？

首先，從我們目前能從視頻裏看到的飛機的結構細節來看，該機結構設計和製造水平仍然是四代機典型水平，沒有超過F-16，沒有大塊整體的複合材料蒙皮，而從我們能看到的部分來看，其機身結構也仍然是四代機典型水平，當然也有一些改善，土耳其此前展示了該機的鈦合金鍛造隔框，尺寸也是不錯的。但從這次公佈的畫面中看到的隔框和桁梁數量密度來看，該機的結構設計至少來説也還是比較保守吧，沒有達到正經五代機的結構水平。

應該説這符合土耳其航空工業的實際水平，不過這也決定了TFX可能後續面臨幾個挑戰，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結構可能超重。

作為五代機，土耳其已經強調了TFX擁有內置彈艙，也就是説它的機內容積要大幅度超過四代機，而如果使用四代機典型的結構設計，那麼就意味着空重要大幅度增長。

當然超重不一定意味着飛不起來，畢竟還可以“力大磚飛”是吧？但是如果強行“力大磚飛”，會帶來飛機飛行性能的下降，其中對於戰鬥機來説最典型的一個可能的性能下降的點就是飛機的可用過載下降。你很難想象一種五代機的結構強度只能支持6個G的過載吧？

韓國的KF-21沒有采用內置彈艙，很可能也是和它的結構製造技術沒辦法比F-16有大幅度提高有直接的關係。

所以這就有個推論，TFX的彈艙尺寸和內油可能會比較低，這也符合目前網上根據此前土耳其公佈的隔框外形推測的TFX戰鬥機內部彈艙情況，可能類似俄羅斯蘇-57，即腹部下方串列兩個很窄的主彈艙，下方側面可能有兩個小型格鬥彈艙。

從目前土耳其公佈的該機尺寸重量數據來看，這樣規格的彈艙顯然是很小了。

該機目前公佈的長度18米，翼展11.8米，比之前公佈的21米，14米的尺寸都要小不少，尤其是翼展相當的小。翼展小可以解釋為減阻，提高超音速飛行性能，但是這也會帶來翼載荷大的問題，降低了低速性能。

不過説到超音速性能，就涉及到該機能否超音速巡航的問題，土耳其官方宣稱該機有超音速巡航能力，而它較小的翼展似乎也表示它確實很重視超音速飛行，但也有一些矛盾的設計要素存在。比如，它的水平尾翼沒有如同F-22、蘇-57那樣向前移動到有一部分和機翼重疊。這使得這架飛機看起來總體上有點拉長的感覺，印度AMCA的水平尾翼也是一樣。這個水平尾翼的設計方式不利於超音速巡航，因為會帶來較大的阻力。但是F-22、蘇-57能把水平尾翼前移，是因為它們都具備推力矢量控制技術，尾翼操縱力矩小問題也不大，但土耳其顯然就沒有這個技術了，印度也是一樣。所以我們就會看到TFX和AMCA總體給人的感覺“拉”得比較開，不如F-22、蘇-57那般緊湊。當然F-35的水平尾翼也沒有前移，但它本身就不考慮超音速巡航嘛。

所以説呢，至少目前來看，TFX所謂超音速巡航，應該也就是那麼一説，但它的最大飛行速度和超音速性能，應該説至少肯定還是比F-35強的。

該機的最大起飛重量據稱為27噸，已經算得上妥妥的重型機了。

最大航程土耳其沒有公佈，此前給了一個奇怪的數據叫做“戰鬥航程”，是1100公里，而不是通常説的航程或者作戰半徑。如果把這個數據理解為彈艙內攜帶武器時的內油航程，那麼TFX的設計還挺牛的，已經接近於帶滿副油箱和空空導彈的第四代中型機了。

這樣看的話，TFX戰鬥機的能力大概有個譜了，在類似F-18E/F的尺寸重量之下，具有類似F-16A的載荷能力和航程，以此為代價追求五代機必備的隱身性能。

那麼問題就來到了隱身能力到底行不行了。這玩意實在沒辦法目測，只能説目前來看似乎TFX設計上符合現代隱身戰鬥機的主要設計要素。但問題是隱身關鍵的地方在細節，一個細節不注意就可能導致雷達反射截面積上升一個甚至幾個數量級。這方面土耳其的技術來源主要是俄羅斯，而俄羅斯這方面就……有點讓人吃不消。但是從廠房裏原型機的樣子來看，它的表面細節處理確實遠遠比俄羅斯的蘇-57要好不少，畢竟是能參與F-35項目，它的航空製造水平時不差的。

那麼兩相結合我們大致也就能推測，TFX如果不出現重大設計失誤，那麼隱身性能起碼也能大大超過“準隱身”的KF-21水平。

那麼即使它的機動性能不太行，這個隱身水平也足夠讓TFX的實際作戰能力超過KF-21了。對於土耳其來説哪怕它只是一個能發射空空導彈的戰鬥轟炸機，也是夠了。畢竟目前土耳其的死對頭希臘已經確定了要買F-35，而F-35本身也不是個格鬥能力很強的飛機嘛，至少從飛行性能上來説不吃虧嘛。

至於説現代戰鬥機最重要的部分，電子系統水平、信息化水平和配套武器，那這就不好説了，目前土耳其宣稱TFX的主要電子設備將由土耳其自行研製。今年土耳其還在航展上展示了為他們自己研製的AESA雷達開發的氮化鎵功率芯片，儘管我們也沒法目測它的水平，但至少已經有能拿出來展示的東西了，總已經比很多國家要強了。

此外土耳其還聲稱將為TFX配備綜合紅外光電系統和先進的電子告警、激光告警、電子對抗等系統，並且還將會開發雙座型以便與無人機協同作戰。

這些我們現在還沒辦法説明白到底有幾分水平，但土耳其這方面能力這幾年發展還是相當長足的，至少拿出來參加實戰的部分肯定是比印度或者波蘭強一個檔次，當然至少從元件水平上來講肯定是不如韓國了，但要説能用，那很可能到他們計劃中TFX服役的2030年，很可能是能用的，實在不能用還可以想辦法買嘛。

武器方面，TFX配套的彈藥還是挺豐富的，主要空戰武器目前土耳其宣稱是與英國合作引進流星導彈技術的土耳其自行開發的新型空空導彈，如果它的性能真的能達到流星水平，那從射程上來説是碾壓了希臘F-35配備的AIM-120C了，還挺有優勢的。

此外土耳其近年來開發的各種對地攻擊武器當然TFX也能用，這裏面比較有意思的是土耳其自行研製的小型空射巡航導彈“薩卡爾”，按照土耳其媒體的説法TFX的彈艙內可以攜帶兩枚這種導彈。就有點類似俄羅斯蘇-57攜帶kh-59MK2巡航導彈的意思。這種導彈重量僅為275公斤，戰鬥部70公斤，射程150公里，也確實是一種較小的導彈，側面證實了TFX內部彈艙不怎麼大的判斷。

當然這樣的小型彈艙內很難再裝入更大的導彈了，土耳其自己的宣傳圖裏也顯示，TFX要攜帶2000磅炸彈這類大型載荷的話，需要使用機翼下的四個掛點。

所以總體來説，TFX和韓國KF-21是類似的解題思路下的兩種答案，土耳其是追求更高的隱身能力，而韓國追求更高的飛行性能。在自身技術水平限制下，儘可能追求自己最重視的能力，大體來説屬於差不多的水平。

當然了，正如上週每週軍事評論裏阿怡説的，對於土耳其這樣的國家來説，研製時間長達20年的“長鬍子”項目還有巨大的不確定性，不管是政治上的，經濟上的，技術上的，每一個不確定性如果倒向了壞的一面，都可能導致項目失敗，畢竟歷史上很多國家都曾經在自己國力上行的好時代開發戰鬥機，阿根廷、南斯拉夫、波蘭，都曾經提出過開發在當時看起來相當不錯的作戰飛機的研製項目，並且有的還造出了原型機，但最終都未能修成正果。

但不論如何，土耳其的TFX也證明，隨着現代航空製造技術的擴散，更多的國家擁有了依託國際供應鏈和技術合作開發先進戰鬥機的能力，至於它的成敗，或許也要看當代的全球化體系，在未來十年內，能發展到什麼地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