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魯疫情漫記一_風聞
carlosnerson-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2022-12-05 15:24
在之前的觀網評論區中,我寫的幾段關於疫情期間國外工作生活評論。看到有些朋友很感興趣,説是想聽我詳細説説,用來借鑑參考。其實參考借鑑是不必的,因為沒有可比性。只是權當是閒聊聊,或者當做故事看看卻也未嘗不可。
一
我簡單的回憶了一下這幾年來的過往。本以為已經忘的差不多了,沒曾想也陸陸續續拼湊出一個大致完整的輪廓。但可惜我文筆不佳,又是南美作家博爾赫斯的擁躉,崇尚能簡單説的就不兜圈子的文風,所以不足之處還希望大家海涵。
首先簡單的介紹一下,我們企業是一個國內製造企業,在一國家設有駐外分公司。分公司的主要工作是負責產品的海外的銷售任務,我們每年都有一個多月的回國探親假期。所以話還要從19年底説起,19年的11月我們駐秘魯的公司就已經安排好了我這次的回國度假,因為需要先提前兩個月安排機票。原本計劃是在米國的達拉斯專機,一般我會轉機到洛杉磯,看看親戚買買東西,然後再取道回國。但19年底就爆出美國爆發了大流感的新聞,開始我還不太在意,但我嬸子微信聊天時告訴我他們一家那段時間都在反覆的感冒發燒(但據他們説那時的症狀並沒有後來新冠那麼強的症狀),她們也勸我這次不要過來……。其實現在回憶起來,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孽,這也許就是苗頭也未嘗可知。因為給親戚們新春禮品我通過聯邦快遞寄去了洛杉磯,這次就安排從巴黎轉機回國。現在回憶起來也是有趣,這一路上的情形依然記不清楚,唯獨清楚的記得飛機降落浦東機場已經是翌年的一月二十三日傍晚,通過海關時找國人通道,在電動門前掃一下就出去了。下電梯前趕緊在邊上的免税店買了些給老婆的化妝品,樓下就是取行李的地方。我們那班航班的轉輪前已經圍滿了人,很幸運,我的兩件行李就在頭幾件行李中。高高興興的拎下來放行李車上,急匆匆的往門口走去。我還記得由於自己多帶了兩盒雪茄,提到行李出海關時緊張的看着海關官員,默默祈禱別抽到我去過x光機……。很抱歉,我絮絮叨叨的寫了這麼多。此時此刻我在想,在往後的日子裏,我恐怕也會常常回憶起那一天,因為這是我最後一次在疫情前走出浦東機場的情景,恐怕這樣的日子也必然一去不復返了。


20年1月底的情形,我想不需要我介紹了。回家之後,關於武漢的疫情新聞我是首先在觀網上看到的。那一年春節過的索然無味,因為疫情影響路邊的所有餐飲娛樂設施全部暫停。原本計劃在國內能呆上一個多月,但由於後續航班限制,我不得不在大年初八(可能是,記不清了)就趕緊離開國內。當時進入上海也很不容易,浦東機場一改往日人頭顫動的景象,偌大的航站樓因為寥寥無幾的幾個人而顯得更加空曠寂寞。當天本來有兩班航班飛巴黎,但據説由於乘客改簽,只有一班能飛。候機廳裏的店全部都關了,前前後後幾個候機區也就我們這有人。上飛機後,我記得空姐前前後後噴了三次消毒液。到法國前我們填好了個人健康表,到了巴黎機場後,也就我們這一班航班外多了一個櫃枱來收健康卡,發口罩(一包裏面有六個),因為我是轉機,我注意到整個航站樓基本只有亞裔面孔是戴口罩的。巴黎機場裏面還是熱鬧非凡,彷彿與世隔離一般。到了利馬之後,我在機場過移民局時跟移名官説明自己來自中國,以及自己的健康狀況(後來發現是多此一舉)。移名官被我説的很緊張,趕忙讓我按完手指,蓋好章,然後急匆匆關上小閘門,想帶我去小黑屋隔離一下。我估計是在劫難逃也不多廢話,迅速收拾好證件跟上他。剛走出沒多遠就看到他再問一個戴軍帽的人(估計是他上次)這種情況應該如何處理。那人聽了也很吃驚,要來我的護照和健康卡看了一下。喃喃的用西語説 “豪爾赫查韋斯(機場)裏面現在沒這些設備呀……。”他把護照還給我,跟那名移民局官員説“我們後面在諮詢一下(什麼什麼什麼)”,最後就示意我可以走了。我瞬間感到一陣欣喜,道了一聲gracias,趕緊轉身就走,唯恐他們再把我攔下來。其實我這又是多慮了,按照南美人的尿性,他們很難重視一件事情。取了行李,我們同事早早的在機場外等我了。我還記得我見他的第一句話(在寒暄後)就是報喜了:“國內查的很緊,預計當年上半年很多工廠不會復工,這樣我們去年多囤的貨應該會很好銷(確實如此)。“。我同事也是打個哈哈,他告訴我那時候利馬也有發現疫情的各種報道。不知是真是假,但市場上人心惶惶,這時候確實不是做生意的好時候。我們住在利馬城的lince區。那是一個使館區,環境很好,雖然不如邊上的miraflores熱鬧,但妙在安全清靜,設施健全。我們那棟樓位於一個老小區,邊上靠着超市。設施齊全,小樓裏面不光我們公司,還有另外幾户中國人,他們都是做服裝老劉哥和做電器生意的小李夫婦,我們這幾户中國人的關係很好,是一個朋友圈子。大家晚上去中餐館吃了頓飯,聽了我一路上的見聞,都為將來憂慮不已。


剛剛到利馬,我就到市場上跑了一圈。確實如我同事説的那樣,市場上的客户説什麼話的都有,有不願意談及這事的(疫情期間的銷售安排),還有質疑我是來傳播病毒的……。但我的勸導還是起了作用,大部分客户當時已經着手把業務從線下安排到了線上。果不其然,才過去兩週。當時的秘魯總統馬丁·阿爾韋託·比斯卡拉·科爾內霍就宣佈封鎖利馬城的決定。我記得當天是週六傍晚(是三月中下旬的某一天),我剛才超市買完東西回去。樓下遛狗的小姑娘看到我,就讓我趕緊回家。然後我就聽他們説秘魯總統發佈電視講話,談及秘魯一清的嚴峻情況和他們內閣的決定的利馬封城令,這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轎,我頭一回聽説整個南美洲有人能在非戰爭期間宣佈封城令,別的地方最多也就是宵禁令。但不得不説,馬丁·阿爾韋託·比斯卡拉·科爾內霍,秘魯當時的總統。他讓我看到了秘魯人或者説是拉美人難得一見的果敢堅毅,尤其是政客中的鮮有責任擔當,後來他在臨工作到期前兩週,被秘魯右翼彈劾下台(後來又為此爆發大規模暴動遊行)。其實整個南美為什麼魔幻,為什麼混亂,在這裏面就能窺見一斑!當然這是後話了。

二
利馬封城期間,除了食品藥品等必要的工作可以開展,任何一切非必要經濟活動都不得開展。當時秘魯政府查的很嚴格,這期間是派出軍警荷槍實彈的執行政府命令。當天晚上,很多當地人就急匆匆的往老家趕,據説光堵車都堵了大半夜。第二天我們幾户中國人就湊到了一起,商量封城期間的生活安排,吃喝方面我們聯繫好了幾個開超市的老廣給我們供肉供菜,然後各自找渠道把貨趕緊散出去。好在我們自己主要是以貨櫃為主,直接收款發提單就行。兩個鄰居就不輕鬆了,前兩週都是趕在凌晨軍警下班後跑去倉庫發貨,早上六點前必須關門。這樣不僅很累而且很危險,我們也趕緊過去幫忙,總算清了庫存。鄰居們很高興,也很不好意思,自己掏錢買酒買肉。接下來的幾周真的是很愜意很舒服。反正出不去,工作也是在線聯繫(關鍵是貨櫃都)。天天想的是晚上吃些什麼,那幾天我們把油管上老飯骨和廚師長的燒菜視頻都翻爛了,每天變着花樣的上新菜。劉哥是東北人,又找了幾個當地他的朋友給我們送來一扇羊肉和幾大袋子牛肉。不得不説當地的山羊真的好吃,紅燒也好,做湯也罷居然沒有半點羶味。據説是安第斯山的山羊,品種好(不知真假)。老劉哥白天還喜歡出去買酒,搞了幾箱黑方趕緊屯着,美其名曰戰備物資,一天給咱定量兩瓶,因為體外消毒用酒精,體內消毒必須用威士忌,雙管齊下才能百毒不侵。我是不勝酒力和小李夫婦只能陪着喝喝,我同事也姓劉,是山東人,能喝酒。正好當年中旬他愛人二胎的預產期。這幾天他問遍了移民局,海關和大使館,當時利馬都沒有能出去的航班。估計今年是不能回去了,這倆劉只能聚在一起借酒消愁。這事情我在之前的一篇文章中提到過,確實很難,疫情期間沒有人能容易的度過。利馬嚴格的封城令絕對不是多此一舉,據説在20年的一月初秘魯就檢測到了新冠病毒,當時主要爆發在miraflores區。那是一個富人區,很多人分析,這些病人都有一個共同特徵就是在元旦假期曾去巴西度假。當時在銷售市場上也有人跟我講過這事情,但是富人的醫療條件更好,miraflores區的疫情很快就被壓住了,但別的地方就不行了。我們認識一個醫生朋友,他是個體醫療機構從業者。之前買一些抗生素(阿莫西寧和阿奇黴素)的處方單子就是他幫我們寫的,他的小醫療公司有四五個人。後來他告訴我們,他接到了利馬政府當時的檢測訂單。差不多是在當時四月份就開始了,據他説利馬市政府組織了三千多個檢測小組,每組由一個醫生一個護士和一個司機組成。司機開車攜帶檢測物資和醫生護士按村鎮分區為市民做免費檢查(據説是在接到疫情蔓延通知後去的),很多都是在利馬城東邊一片的山區貧民窟中,一開始還很輕鬆,據説一天能做十幾户人。他們説大家都覺得是虛驚一場,因為從來都沒有這麼嚴重的傳染病,hoy no es la edad media ……。我們聽他這麼説也感到很欣慰,但後來就不輕鬆了。也就過了沒多久壞消息就來了,先是聽到有報道説北邊厄瓜多爾的guayaquil城裏死者枕藉。然後我們的醫生朋友也傳來了被感染的消息,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們的一些年老的客户也傳來了噩耗……。

三
直到六月份的某一天,我不知道吃了什麼,拉了一天的肚子,人也感覺不舒服,忽然味覺和嗅覺也喪失了,這可把我們嚇得不輕,因為我們這一圈人都在一起吃喝。這幾個月我們幾乎每天都會出門,去買東西或者跑銀行。由於秘魯政府在疫情期間給有社保的居民補助,幾家大銀行每天都要排隊。我裹得嚴嚴實實去銀行存款然後再去超市購物,那時候利馬城的封城情況已經放鬆了許多,下午我還會跑去客户那看一看。但每次回去之後我就會乾淨給面罩帽子噴酒精消毒,處理掉口罩手套鞋套,趕緊洗掉外套褲子,然後在消毒,接着洗澡。本以為是萬無一失了,要是栽了就完了。沒辦法,我只能自己先隔離起來,同事小劉和老劉疫情期間就住在一起,因為晚上兩人總要弄頓酒吃很晚。自我隔離的兩三天我也覺得奇怪,我的味覺和嗅覺並不是完全喪失,像是有限減弱,除了第一天不舒服,後續幾天沒有任何反應。更奇怪的是嗓子沒有任何症狀,都不帶喘粗氣。我覺得似乎像是南半球入冬之後有點着涼的感覺,但又沒發證偽,只能聯繫我們的醫生朋友給上門做個檢測。他已經熬過了一週的痛苦時期,但沒法上班,已經聯繫他們公司的護士給我上門做檢查,同時反覆保證護士都是健康的。同時也讓我做好必要的防護,等護士來到我們樓時,我也沒讓她上來,自己穿戴好跑下去做測試。那一款還不是捅鼻子的試劑盒,是一種血液快速檢測新冠試劑盒。護士的車就停在停車場,他也沒下車。東西就幾樣,讓我伸手消毒,紮了一下手指,取了一滴血放在試劑盒上。他看看時間,跟我説大概需要等二十分鐘。我也問他最近檢測忙不忙,護士説她只是負責收集檢測數據的秘書,老闆讓她過來給朋友幫忙。但是最近情況真的不好,也要我們多加小心。時間到了後,她給我看試劑盒,只有一道槓。他簡單介紹了一下,一道槓沒有問題,兩道是正在感染,三道是已經有抗體了。我拍了照片,好好感謝了她感覺跑上樓,跟我的朋友們傳達這個好消息。
其實後來看,我們都很幸運,熬過了這次的災難。老劉哥去年和我一起回國,他説他年紀大了,有基礎病。又説那幾個月想了很多,感覺還是自己的命重要,孩子們重要,他打算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生意,計劃回國安頓安頓……。後來取道回國也很困難,整個南美各國的邊境都是封鎖的。利馬的國際機場當時也沒有開放,這一段經歷我還在整理,過幾天在貼出來。文章寫的不好,完全是流水賬。也算是博諸君一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