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521期文稿：找烏克蘭索賠45億美元，每個人都是王靖的籌碼_風聞

大家好，2022年12月6日星期二，歡迎收看第521期睡前消息，請靜靜介紹話題。

上個月我們重點關注了廣東第一民企正威集團和吹牛老闆王文銀。很多觀眾順勢想起了312期介紹的信威集團，以及更能吹牛的老闆王靖。

今年9月16日，王靖的天驕航空公司被北京第一中級法院裁定進入破產清算程序，兩週之後的12月22日就要召開第一次債權人會議。根據財新雜誌報道，天驕航空有50億的債務尚未償還。

但是，就在天驕航空公司應該發表臨終遺言的時候，它再次衝擊了全國輿論場。11月9日，天驕航空的官方公眾號發表文章，反對烏克蘭官方對馬達西奇公司強制國有化，表示這是無理掠奪中國投資者合法權利與權益的無恥行為，要求賠償46億美元。更有意思的是，這篇文章的署名作者是長期下落不明的信威集團董事長王靖。

督工你怎麼看待王靖的表態？

312期我們介紹過信威集團，這曾經是中央國有企業大唐電信的子公司，後來被王靖私有化上市，市值一度達到茅台的2/3。王靖自己佔的股份超過三分之一，曾經當過中國上市公司富豪榜的冠軍。

但事後看來，信威集團沒有任何實際業務，全部盈利都是自己洗錢洗出來的，都是賠本賺吆喝。2013年左右，信威集團的烏克蘭分部提供了信威87%的收入，刷出了80%的毛利率，但根本沒人知道烏克蘭哪些消費者為這些收入買單，完全靠信威集團把自己的錢轉移到海外當利潤。而這些錢最終都是中國金融機構出的，或者是直接給信威集團提供貸款，或者是接受股權質押。到2019年的時候，信威集團的股權已經100%質押了。王靖也因此從賬面富豪變成了實體富豪。

而王靖向媒體描述的公司業務，又比他的財務故事神奇十倍，比如説到尼加拉瓜挖運河，替中國收購以色列的可回收航天技術，挖通泰國的克拉地峽。相比之下，收購烏克蘭馬達西奇航空公司反而是小業務了。

但如論如何，王靖最近這篇文章，的確又成功製造了一個媒體神話，把天驕航空乃至整個信威集團倒台的責任推給了烏克蘭。

要理解這件事，我們首先要從馬達西奇公司的歷史説起。

這次被烏克蘭政府國有化的馬達西奇公司，老闆是維亞切斯拉夫-博古斯拉耶夫。1938年出生於哈薩克斯坦，50年代參加工作，在造船廠擔任助理機械師，是一個典型的蘇聯人。

1961年，23歲的博古斯拉耶夫參軍，畢業後進入烏克蘭的扎波羅熱機械工程學院，畢業之後就在烏克蘭馬達機械製造廠工作。

按照蘇聯的軍工規劃，馬達機械製造廠責生產飛機發動機，比如説米8直升機造了1.7萬架，是世界上產量最高的直升機，發動機基本來自馬達廠。

博古斯拉耶夫的職業發展很順利，70年代當上分廠廠長、1987年被工人推選為工會主席，這在戈爾巴喬夫時代是非常重要的職務，讓他進入了企業最高層。

1991年蘇聯解體，馬達機械製造廠成為烏克蘭的資產。烏克蘭和俄羅斯一樣，都對蘇聯留下的國有企業搞了全面私有化。不過，當時烏克蘭政府也知道蘇聯留下的哪些遺產不適合賣，一度禁止重要軍工企業私有化，比如説造大型運輸機的安東諾夫飛機設計局至今仍舊是烏克蘭國有企業。

但是，博古斯拉耶夫和其他的前蘇聯官員一樣，很善於用人情玩政治，再讓政治家還自己的人情。他聯合了烏克蘭其他的一些國企領導，支持庫奇馬上台，先當總理再當總統，一共執政13年。而庫奇馬的另一個身份是全國企業家聯合會主席

庫奇馬執政期間，博古斯拉耶夫成功把馬達機械製造廠私有化，方式就是前蘇聯地區的常見套路——先給企業評估很低的價值，然後把股份分給普通員工，最後博古斯拉耶夫和他的親信找金融機構融資，買下普通員工的股份，獲得控股權。根據後來的反對派指責，現在的大股東只花了1/30的實際價值，就買下了整個工廠，包括前蘇聯時代積累的全部技術資料。

私有化之後，企業就是現在的名字了，馬達西奇（MotorSich），博古斯拉耶夫成為了烏克蘭的工業寡頭，也是扎波羅熱地區的重要人物，給當地工人提供工作，也反過來通過工人控制地方選舉。他的員工稱他是“老爹”。2006年，博古斯拉耶夫站在親俄總統候選人亞努科維奇一遍，成功選上了國會議員。

博古斯拉耶夫選擇和俄國保持友好，最直接的理由就是保持俄國的出口，或者説從前蘇聯的軍工產業鏈最後榨一點利潤。90年代，前蘇聯地區的經濟一路下滑，1999年軍費只有65億美元，1999年俄羅斯空軍接收飛機數量為0，所以用不着買飛機發動機。2000年之後，東亞經濟發展帶動了石油需求，俄羅斯很幸運地靠賣石油賺到了錢，走出經濟低谷，開始增加軍費。而俄羅斯境內沒有一家工廠能替代馬達西奇公司。從2001年到2011年，馬達西奇的利潤增長了七倍。

但是，石油只能給俄羅斯續命，解決不了國力總體下滑的趨勢。俄羅斯拿出來造飛機的錢對前蘇聯地區的工人來説意味着體面工作，對於開發新一代武器來説遠遠不夠。馬達西奇公司更不可能靠俄羅斯訂單就升級出新一代發動機。所以，除了印度偶爾下幾個大單子，馬達西奇70%的產品都直接送到俄羅斯換石油美元。博古斯拉耶夫當然希望烏克蘭和俄羅斯的友好關係能一直持續下去，持續到馬達西奇公司的蘇聯遺產徹底榨乾為止。

可惜2014年俄羅斯對烏克蘭採取了激烈行動，在普京假裝不知道的情況下，俄羅斯軍隊公開侵佔了克里米亞。只要基輔的政權還自認為代表烏克蘭國家，就不可能和俄羅斯保持良好關係，兩國的軍工合作當然也就結束了，馬達西奇公司的利潤快速下降，讓博古斯拉耶夫產生了出售公司的想法。這時候信威集團正在尋求各種方式支持股價，所以王靖提出了收購馬達西奇公司的計劃。

接下來的故事，包括王靖在內，任何一方都沒有放出過完整信息，所以我們只能根據國內外媒體報道的片段內容進行拼湊，大致整理出一個時間線。

睡前消息312期提過，在收購馬達西奇前後，王靖在烏克蘭講了很多有利於股價的故事，包括真拿錢洗過的prosat電信項目，也包括從未投資的烏克蘭農場和跨海大橋。

但無論如何，洗錢和講故事也是需要當地合作者的，王靖的資本足以讓他認識本地的重要人物。所以王靖找到了博古斯拉耶夫，提出了收購意向。

2014年10月，王靖成立了北京天驕航空產業投資公司，準備用這個殼收購馬達西奇公司。

2015年，馬達西奇與北京天驕航空建立了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係。按照當時的意向，雙方計劃投資200億元，在重慶建設航空動力產業基地，同時轉移一批烏克蘭工程師來重慶，協助中國發展發動機技術。

2015年10月，證券時報網發佈了一篇文章，《航空發動機專項扶持政策將出萬億盛宴待享》，認為天驕航空和馬達西奇公司深度合作，給信威的股票帶來巨大利好。之後幾年，烏克蘭項目和幾條運河計劃交替出現，不斷推高信威的股票價值，幫助王靖套現。

當時C919項目剛剛啓動，運20剛剛首飛，中國還需要從俄羅斯進口發動機和二手的伊爾76運輸機滿足大飛機需求，所以國內對收購馬達西奇項目寄予了很大希望，甚至地方政府會開出優惠條件，爭取王靖引進的烏克蘭技術到本地生產。金融機構更是願意給這種戰略項目出錢，認為前蘇聯的技術遺產足以給貸款當擔保。

2015到2016年，收購烏克蘭公司的交易看上去很順利，據説中國提供2.6億美元的貸款，挽救了馬達西奇公司的財務現金流。

2016年11月，博古斯拉耶夫在珠海航展亮相，和天驕航空站在一起，明確表示要在重慶開工廠，向中國轉移技術，製造飛機發動機。

而烏克蘭政府這時候也似乎並不反對收購。2017年5月，烏克蘭副總理斯捷潘·庫比夫(Stepan Kubiv)來北京參加一帶一路峯會，訪問了北京天驕航空公司，還和王靖有合影。

根據媒體報道，庫比夫在中國表示，願意加深烏克蘭和中國之間的技術和經濟合作。在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交易已經接近成功。博古斯拉耶甚至對外宣佈中國企業已經購買了馬達西奇56%的股權。

但是，馬達西奇公司雖然是私營企業，但畢竟是烏克蘭最重要的壟斷性軍工企業。依照法律，如果賣給中國，還需要經過本國反壟斷委員會UAMC的同意。而且考慮到博古斯拉耶夫是親俄派議員，烏克蘭內部的政治鬥爭也會影響收購。

2017年，烏克蘭國家安全局（SBU）審查這筆投資，起訴馬達西奇公司，理由是在重慶成立發動機工廠，是把公司資產和生產設備私自轉移到國外，損害國家利益。

2017年9月，國內媒體報道了烏克蘭中方股份的消息，只是數量不是之前你提到的56%，而是41%。考慮到烏克蘭方面的態度，中國媒體也開始探討了交易被凍結甚至被否決的可能性。

2018年初，因為烏克蘭安全局(SBU)的起訴，烏克蘭法院判決扣押中國投資者的股票和股東登記冊，交易明確中斷。

2018年8月，特朗普的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訪問烏克蘭，表示馬達西奇不能賣給中國；緊接着，美國國務卿蓬佩奧也表示了同樣的觀點，甚至威脅要凍結對烏克蘭的國家援助。

2021年1月，美國商務部制裁天驕航空。

媒體報道，在這段時間裏，中國投資者還尋求過另外一種解決方法，他們找到了一位烏克蘭富豪亞歷山大·雅羅斯拉夫斯基，打算和他的DCH集團一起收購馬達西奇，DCH持有25%的股份，中國企業的股權降到50%以下。

烏克蘭反壟斷委員會拒絕了迂迴方案，同時，馬達西奇的老闆博古斯拉耶夫也反對新方案。

從後來的發展看，烏克蘭政府不敢得罪美國，又不想和中國公開撕破臉，最後以交易不合法為理由，宣佈馬達西奇收購案無效，烏克蘭給出的理由是，馬達西奇出售的56%控股權，是通過一系列離岸公司進行收購的，這幾家公司進行了偽裝，表面上看毫無關聯，每家都持有不到10%的股份，實際上股權過半。這是故意欺騙烏克蘭反壟斷委員會的審查，屬於違法收購，徹底終結了中國企業收購的希望。

2020年底，中國的投資者申請了國際仲裁交易，要求烏克蘭官方賠償35億美元的損失。

然後就是2021年3月，烏克蘭政府決定把馬達西奇國有化。

但這個時候信威集團也顧不上關心什麼馬達西奇了，無論是運河計劃還是前蘇聯遺產，事實證明沒一個能推進，股價連續43個跌停，直接退市。

如果不是上個月王靖通過正在破產的天驕航空公司發聲，今年的中國媒體恐怕都想不起還有這樣一起收購事件。

督工，你怎麼評價烏克蘭官方叫停了天驕航空收購馬達西奇工廠？

以反壟斷的理由阻止外國資本控股關鍵企業，是常見的行使主權行為，也是常見的外交表態。比如説2009年，中國就以反壟斷的名義，否決了可口可樂收購匯源果汁。要解決這一類商業難題，可以用經濟利益收買，可以用外交手段做交換，但肯定不能指望耍小聰明繞過去。王靖想用幾家貌似獨立的公司各收購一部分股份，加到一起控股馬達西奇，這就像在借條上簽名的時候偷偷少寫一筆，將來拒絕還債，或者是把一萬塊工資分三次發想逃所得税，屬於小孩子的幼稚行為，也説明整個收購行動都是抱着僥倖心態推進的。

當然，任何國家以反壟斷主權的名義否決重大收購，都不是無代價的，肯定會影響外國企業投資的信心。尤其是在收購行動剛剛公開的時候，烏克蘭政府並沒有表示反對，甚至因為經濟困難，表示過一定的支持。等到美國重要人物發話，烏克蘭政府忽然就想起了反壟斷法和國家安全問題，這其中肯定有明顯的外交表態。

只要是外交表態，就很難兩面討好。特朗普競選的時候就提倡貿易保護主義，表示要壓制中國的經濟發展，2017年1月特朗普當上美國總統，烏克蘭方面立刻開始調查中國收購馬達西奇公司的安全問題，這顯然是對美國貿易戰的潛在配合。就算不是表達惡意，也是明顯收回了曾經的善意。無論烏克蘭政府在法律上怎麼處理，最多也只能説不傷中國的面子，實際上肯定會影響兩國關係。

拋開外交方面的問題不説，現在王靖自己寫文章，代表天驕航空公司向烏克蘭方面索賠幾十億美元，督工你怎麼看待他的表態？

這裏最大的問題是，在最後拉上國家一起索賠之前，信威集團在烏克蘭的所有商業操作都是瞞着國內的，誰也不知道王靖在烏克蘭簽了多少合同，實際上拿出去多錢，得到了什麼承諾。

而且王靖在烏克蘭有嚴重的前科，312期提到過，2013年左右，他在國內支撐股價的一個神話，就是烏克蘭電信項目賺了大錢，事後證明這筆錢既不是賺到的，也沒有給烏克蘭帶來什麼好處，就是在把國內的貸款拿到烏克蘭洗一下，留一點手續費拿回來偽裝利潤。

2013年的時候，王靖還對國內媒體説，信威集團在烏克蘭有一個投資100億美元的深水港項目，以及配套的工業開發區。而2014年克里米亞就被俄羅斯軍隊佔領了，我們既沒看到王靖找俄羅斯繼續推進項目，也沒聽説王靖找烏克蘭或者俄羅斯的任何一方面尋求賠償，只能認定這又是一個假項目。

現在收購馬達西奇公司，是王靖在烏克蘭造出的第三個故事了，我們只能看到王靖在國內的單方面説法，缺乏公開文件和雙方的信息對照。所以，所謂烏克蘭方面黑掉了中國的幾十億美元的説法，還不值得中國投上國家信譽和王靖一起索賠。

2019年，烏克蘭已經明確叫停中國收購馬達西奇之後，中國方面反而加強了和烏克蘭的經貿合作，超過印度，成為烏克蘭農產品的最大買家。直到俄羅斯發動戰爭之前的2021年，中國還是收購了最多的烏克蘭農產品，連續2年成為烏克蘭最大的貿易伙伴國。這也從側面證明，中國官方和企業都沒有把收購馬達西奇失敗當一回事。

最重要的信息來自烏克蘭自己。前面提到過，馬達西奇的老闆博古斯拉耶夫是一個純粹的資本家，為了賺錢，不會被任何條條框框限制。這次馬達西奇公司被再次國有化，就是因為烏克蘭調查人員發現，2014年俄羅斯侵佔克里米亞之後，馬達西奇公司還在給俄羅斯供應軍事物資，甚至今年2月份俄羅斯全面入侵之後，雙方還在做做交易。所以烏克蘭官方先沒收了公司，然後10月22日逮捕了84歲的博古斯拉耶夫。

從這些事實看，所以，博古斯拉耶夫肯定不滿意烏克蘭官方叫停中國資本的收購，他對反壟斷調查的立場應該會偏向王靖。

2021年，收購案被否決之後，博古斯拉耶夫接受了媒體採訪，他説，中國投資者借了我1億美元，就算收購案因為法律理由被否決，這筆借款也應該歸還。這應該就是王靖實際付出的資金總數。至於説普通中國人看不到的合同是不是規定一億美元定金可以索賠幾十億美元，或者這一億美元屬於更大規模資金的洗錢手續費，那就只能憑猜測了。

一億美元也是不小的數字，而中國之前從烏克蘭廉價買到過重要軍事資產，就是中國最早服役的航母遼寧號。當時中國官方也沒有出面，而是由一個商人以2000萬美元的價格買下，回國才轉給軍工廠改造。王靖在烏克蘭的失敗收購，是不是也是為國家利益付出的正常風險呢？

冒險行為是否合理，中國歷史有過典型案例。

宋朝第一個皇帝是宋太祖趙匡胤，第二個皇帝是弟弟宋太宗趙匡義，這兩個皇帝對遼國都沒有取得戰略勝利，尤其是趙匡義兩次北伐都被遼國騎兵痛打，自己受傷坐驢車才逃了一條命。

公元997年趙匡義死了，之後皇帝繼承方式改成父傳子，第三個皇帝宋真宗上台。1004年，遼國對着宋朝第二代領導集團發動總攻，主力部隊打到了澶州，也就是現在的河南濮陽，馬上就要過黃河，距離宋國首都開封只有120公里。當時很多人建議宋真宗遷都退讓，比如説王欽若就建議撤退到南京。

當時決策層主要是宰相寇準堅決反對退讓，認為遼國從河北北部打到河南，並沒有攻佔所有沿途城市，背後也有隱患，不敢全力進攻。宋朝就算野戰打不過遼國，也可以集結兵力打個平手；但皇帝如果主動退讓，局勢就不可收拾了。在寇準的推動下，宋真宗自己站到了澶州城牆上，豎起了皇帝的大旗鼓勵士氣。遼國意識到皇帝督戰的宋朝軍隊不會輕易後退，如果進攻不順利反而有全軍覆沒的危險，所以決定議和，雙方保持了100年左右的平衡。

遼國退兵之後，主張妥協退讓的官員要洗刷自己的錯誤，反過來指責寇準。王欽若就找皇帝分析當初的決策，説寇準這個人好大喜功，用道德綁架皇帝上前線，投入不一定能勝利的的戰場，屬於賭博行為。賭輸了皇帝有生命危險，贏了也不過是簽訂了城下之盟，明顯存心不良。

王欽若用賭博風險來形容國家決策，留下了一個成語“孤注一擲”。這在心理學上非常有水平，抓住了封建帝王的弱點。因為封建帝王心態和當代政治領袖不一樣，是可以公開宣稱自己高於國家利益。所以皇帝一旦在邏輯上認為臣民把自己當籌碼，就必然產生牴觸心理。

在澶州前線的時候，寇準不僅要求皇帝到一線督戰，還要求皇帝許諾，如果戰敗出現混亂，後方留守的宰相級官員可以擁立新皇帝，穩住局勢。這些做法當時看來有合理性，到了和平時期翻舊賬，足以顛覆皇帝的信任。很快宋真宗就撤銷了寇準的宰相職務。

但這件事在歷史上的評價是相反的，1000年以來，所有歷史書都認為寇準是罕見的優秀宰相，能推動一個平庸皇帝爭取最好的政治結果，理由是寇準是他在責任和風險兩方面都做得沒有瑕疵。

從責任角度説，寇準當時已經是宰相，有資格也有義務為整個國家的局勢負責，而且不可能通過陷害皇帝得到好處。遼國主力軍隊已經逼近首都，如果皇帝自己不表現出堅定的意志，甚至向南逃跑，整個國家都會解體，黃河甚至長江以北的社會秩序就會崩潰，南北朝的局面會提前100年出現。

從風險角度説，寇準把皇帝拉到了前線激勵士氣的同時，自己也陪着皇帝去了澶州。檢閲軍隊之後，皇帝的行宮設在澶州南城，寇準自己留在北城牆，正對着遼國軍隊。如果遼國攻城，他就要用自己的生命為決策付代價。所以除了宋真宗自己，沒人會相信寇準用皇帝當籌碼去賭自己的成功。

同樣的道理用到對烏克蘭的軍事貿易，就能看到王靖完全是寇準的反面。

從責任角度説，買馬達西奇工廠不是一個普通商人能決定的事情，當年買航母就是例子。20年前，全世界都知道，超級大國接近於完工的航母，就算不能修復，也有極大的參考價值。所以整個國家為拿到遼寧號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是商人直接付出2000萬美元。別説和其他強國的對抗，就是中途經過土耳其海峽付出的外交成本，都是2000萬美元的好幾倍。具體去掏錢的商人，只是個小小的經手人而已。

如果王靖想用買航母的方式買下馬達西奇工廠，在第一步籤合同之後，就應該認識到自己的負責能力有限，儘早把生意交給能負責的機構，用外交和長期利益來交換技術，這才算得上為國家辦事。現在王靖用不透明的手段把持住整個貿易，遇到障礙之後也不放手，寧可憑着僥倖心理找幾個殼公司推進貿易，顯然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從國內機構騙到更多的錢。

從風險角度説，王靖拿到烏克蘭投資的錢，不是他自己的錢，而是國開行這些國有金融機構的錢。王靖通過不透明交易和假新聞推高的股價，實實在在變成了他自己的錢。冒險的時候王靖並沒有把自己的個人財富押上去，冒險輸了，王靖又煽動國內輿論替他討債，至少也是緩解他在國內騙錢的罪過。這是典型的拿國家利益當籌碼，替自己換取財富和名譽，無論輸贏，承擔風險的都是國家，王靖自己都不會虧。所以王靖不能用替國家辦事的名義去緩解自己的罪過。

最後我們還要記住，王靖是一個前科累累的金融詐騙犯，一個敢於綁架整個國家的賭徒。不説什麼尼加拉瓜運河項目，就是在烏克蘭，王靖在馬達西奇工廠之前都已經搞過兩場騙局，同時坑了兩邊。如果我們相信王靖當初真心想為國家辦事，那還不如再讓國開行給王靖開一個無限賬户，讓王靖去美國賭場隨機下注，贏了就分他一半，輸了就再給他兩倍的賭本再來。那樣起碼還能保住A股的名譽。

實際上，過去十年中國社會對王靖的態度，已經類似於給他無限賬户了。他拿着一個從國企私有化的公司，造假賬把股價吹到茅台的2/3，糟蹋了國有金融機構幾百億資金，從散户手裏割了上百億的韭菜，現在還是沒有任何蹲監獄的消息，甚至都沒人知道王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就我的個人觀點，在一個正常社會，王靖下半輩子只應該有兩個去處。或者是直接去刑場，或者是找個看守所寫回憶錄，當反面典型，把這十年他交的朋友，做的生意，聽説過的人名，僱傭過的媒體都寫出來，這才有留下一條命的資格。

但是，我們看到，11月份天驕航空公司的文章還是署名王靖，説明他到上個月為止還保持着自由，還能隨意享用自己騙來的上百億財富，嘲笑中國法律和金融秩序。就這中國股市還能勉強漲到3200點，中國股民對社會的信心只用來炒股太浪費了。

521期睡前消息到此結束，文字內容隨後會發在睡前消息編輯部公眾號，我們週五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