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第一女鼓手,更是音樂創作人|對話石璐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2022-12-09 15:27
三年前,現象級綜藝《樂隊的夏天》捲起過幾個月“搖滾熱”,讓一批原本處在“地下”狀態下的樂隊觸及廣泛聽眾,刺蝟樂隊是其中一支,有“中國第一女鼓手”之稱的石璐也被更多人知曉。

大聲連喊“哈嘍哈嘍哈嘍”開場,在樂隊表演時經常參與和聲,能迸發和身體不相配的龐大能量,精妙而強勁的鼓點……這些可能是石璐刻在許多樂迷腦海裏的“標準印象”。
時至2022年尾,石璐展現於台前的身份從鼓手,變成了包辦演唱、詞曲、編曲的音樂人,發佈了三首個人單曲《殺生》《Morning or Night》《狗糧》。
**毒眸(ID:DomoreDumou)**和石璐聊了聊新歌的創作歷程與她的音樂態度,令人驚訝的是,石璐更多表達的是“不變”:不論採用何種呈現形式,她通過搖滾傳遞的精神內核始終如一。

這三年石璐的經歷也有“潮起潮落”,但不論高光低谷,她總能做到只要淌過去了就不再提,更重要的還是面對未來。此外,面對客觀增加的聲名,石璐保持着作為音樂人的清醒,“我對自己一直要求挺高的,只是加了個‘更’字。”她用影片《波西米亞狂想曲》中的一個細節作為類比,當主角面臨10萬聽眾被問是否緊張時,反而回答“我無法在他們面前唱跑調”,這就像石璐心中隨影響力擴大而提升的自我標準。
“嘴長在別人身上,別人説什麼我攔不住,但我要對得起自己。我這些作品是對自己負責的,是拿得出手的。”石璐説。
是鼓手,也是音樂人
“《Morning or Night》算是自我審視與警醒,還有許多無奈和迷茫;《狗糧》是非常直接純粹的憤怒;《殺生》是見人見事後的沉澱,經過深度思考以後的一種解決方案。”石璐很簡潔地概括着自己三首新歌的主題,而不論創作者的表達欲有多強烈,音樂作品的解釋和評價權仍歸屬於聽眾。

三首歌中《殺生》耗費的時間最久,在石璐原本的想法裏,自己不用主控制作流程,但她慢慢發現,製作人在對歌曲進行一定加工後總會偏離自己想要的方向,“翻來覆去找了一圈,最後才發現自己才是自己最好的製作人。”
磨合不佳時,石璐一度失落,對自己的作品也開始產生懷疑,但身邊其他音樂人給了她很大鼓舞。一次從外地返京起飛前,她把Demo發給刺蝟樂隊的第一任貝斯手朱博譞,等到飛機落地取行李時對方還沒有迴音,石璐正納悶他是否不喜歡,朱博譞卻直接發回了一份加好了貝斯部分的歌曲小樣。
歌曲中有個段落石璐唱不出感覺,去請教鳳凰傳奇組合的楊魏玲花,對方則安慰她“你這是搖滾,和我們不同,唱破了也是應該的,使勁吼就行了”,並自己唱了一段錄下來,發給石璐作為參考。石璐很受觸動,“嘴上説喜歡很簡單,但這些實際行動對我來説非常重要,起碼説明他們不排斥我的歌。”

事實上,石璐的演唱效果乃至演唱方式都受到過質疑,曾有粉絲專門給她發私信稱“你不要喊麥”。對此類負面評價石璐一向“不在乎”、“無所謂”,在她看來,人聲也只是一種樂器,她所有的創作都是先有歌詞,再用最合適的音樂載體去表現。這次的三首新歌中,《殺生》也有大段唸白,採用的理由可能只是“這個段落念比唱更符合想要的氛圍”,《Morning or Night》有樂隊版和鋼琴版兩個版本,也只是因為表達不同所以就用了不同的形式。
“接受的人就必然接受,不接受的就慢慢來。反正搖滾追求的不是即時效應,可能十年後人們聽我這些東西,理解了,覺得石璐對得起搖滾這倆字。”對歌曲成品石璐很有自信,也並不擔心自己這些獨立作品的市場反響。
通常而言,樂隊中的鼓手不會獲得最多關注,受眾也不會把樂隊的創作歸功於鼓手。不過推出單曲的石璐不覺得自己存在身份上的性質轉變,“我還是鼓手,我也是音樂人。”她説,樂隊集體創作的時候,她一直都在,變化無非是作詞、作曲、編曲這些工作的工作量增加了,而這些工作對她也談不上多麼困難。

當然,要承擔的壓力、要顧及的事項會成比例增加,但相較而言,自由表達所帶來的愉悦感明顯更為強烈。藉由獨立創作,石璐反而能進入“最釋放、最開心的狀態”。
石璐包辦詞曲和演唱的第一首歌,是2021年發行、寫給女兒的《勐巴拉娜西》,它被普遍評價用温暖的旋律唱出了對幼小生命的希望,氣質和這輪新歌似乎完全不同。
“其實那個核是沒有變的。”石璐坦言,《勐巴拉娜西》乍聽温暖,內裏憂傷。那首歌的靈感來自石璐在西雙版納陪女兒度過的除夕夜,夜市上煙花漫天,人們載歌載舞,懷裏的女兒卻被爆竹聲嚇得直哭,石璐只能抱着她顛簸步行一公里回家。因為有嬰兒揹帶,女兒和自己心貼着心,抬頭看自己的眼神讓石璐真切感受到兩人相依為命的狀態,和外界的熱鬧歡樂反差鮮明。她作為一位母親“不得不温暖”,但湧上的情緒卻是“無底洞般的失落”。
“那種感覺一直都在,一直沒有變。只是這次我覺得必須直面我的恐懼和憤怒,把作品當成情緒的出口。”
“搖滾是我的根”
在新歌的“創作紀錄片”中,石璐這麼形容着自己的人生態度:“哪怕前面有坨屎,我也要邁過去。”
這種態度和她的創作保持着某種統一:絕望中也有勇敢,無力中也有光明。一方面,石璐認為自己從小就這樣:“我永遠迎難而上,觸底反彈,就特別倔強。我既然活着我就必須得好好活着,字典裏就沒有混這個字。”另一方面,石璐也經歷過不少艱難時期,它們大多和樂隊或感情有關,但只要度過那些時期,石璐又總能堅定向前,“當不再去反芻的時候,態度就形成了。”

順利的、輝煌的時期同樣屬於不值再提的往事。《樂隊的夏天》之後,刺蝟樂隊收穫了遠超過往的擁躉,石璐也經歷了更多熱鬧瘋狂的現場表演,但她同樣記得那些台下一頭霧水、沒有反應的時刻,漫長的時間裏,發生這兩種情形都再正常不過。
“所有通過綜藝節目火起來的人,包括我自己,都可以算暴發户。暴發以後能走多遠就取決於自己本身的基礎文化底藴、文化素養到底有多深了。”對於知名度變化,石璐顯得相當冷靜。

收入猛增、物質升級的確會讓人的接受閾值提升,石璐半開玩笑地舉例道“我的閾值就在於我能僱一個音樂助理幫我扛設備了”,但邏輯先後應該是“因為我足夠努力養得起,而不是因為我是誰,所以就必須有”。她直言會有樂手出名後開始想越來越多音樂之外的事,比如“是不是坐頭等艙、有沒有專車接、怎麼還吃盒飯”,但這些關注點指向的只是“想象中的Rock Star”。
那真正的Rock Star應該什麼樣的呢?在石璐的定義中,應該有社會影響力,能對人們的思維及生活產生影響,乃至促進整個時代進步。
石璐倒不在意自己能不能成為Rock Star,但她在通過創作嘗試去做一名“立言者”。而且嘗試不會停止,“搖滾至死”並非一句空話,對石璐來説搖滾的意義就在於不被定義,形式像流行樂或古典樂都可以,比如羅大佑、張震嶽、范曉萱的音樂也有搖滾色彩,自己新歌的鋼琴彈唱版也同理,“重要的是思考和想”,因此“只要大腦還能轉,就不會有玩不動的那一天”。

在很小的時候,石璐做過一個頗有隱喻味道的夢,夢到在明晃晃的教室裏,她滿教室地跑,周圍的人全在為她振臂高呼。
“其實我一直覺得我能影響別人,”石璐説,“這個自我要求還挺高的,別人不可能因你而改變。但如果我對別人產生不了什麼影響,難道我就不繼續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