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可以在烏克蘭打仗，烏克蘭卻不應攻擊俄羅斯境內目標，這規矩誰定的？_風聞

這兩天，俄羅斯境內三處機場遭到無人機攻擊，其中至少包括兩個空軍基地。這引發這樣的擔心：戰爭正面臨進一步升級的危險，隨着戰爭久拖不決，未來可能有更多俄羅斯目標遭到打擊，俄境內或許已不再享有安全方面的“特權”。

無人機來自哪裏，這幾乎不證自明。可有趣的是，俄羅斯稱對兩個空軍基地的襲擊“前所未有”，是烏克蘭方面所為，而烏方儘管有官員承認，但總體上卻保持含混態度，同時，美國國務卿布林肯6日公開表示，美國既沒有鼓勵也沒有使烏克蘭能夠對俄羅斯境內發動襲擊。

比這三方態度更有趣，也更值得琢磨一分鐘的是記者的提問。在布林肯與澳大利亞外長、防長會談後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一名記者問布林肯：“如你所知，俄羅斯基地遭受無人機襲擊。撇開這些具體襲擊的幕後黑手不談，你個人認為，烏克蘭人在俄羅斯領土內發動襲擊於道德上而言是否正當？”

和中國外交部發言人一樣，布林肯也運用嫺熟到家的外交技巧，撇開旁支末節，直奔主題，給出最明確的回答：“我們已看到了有關這些襲擊的報道。除此之外，我無法提供更詳細的信息。”但他再次強調，烏克蘭“每個日夜都受到來自俄羅斯的襲擊”，美國決心確保烏克蘭能夠獲得保衞其領土所需的武器裝備。

這裏，應該有下劃線的是這個詞：幕後黑手。不知道提問的是哪國記者，但無論怎樣，面對無人機襲擊三個俄羅斯機場，實施襲擊的一方怎麼就成了“黑手”，這隻手真夠得上“黑”嗎？

毋庸置疑，自2月24日戰爭爆發以來，撇開俄羅斯一貫的“開戰有理”，以及跟在莫斯科後面搖旗吶喊的一眾催巴兒，如白俄羅斯、敍利亞、朝鮮、厄立特里亞等，就是堅定支持烏克蘭的西方國家，也暗中傳遞着“把戰爭限制在烏克蘭境內”的意思，這從他們提供援烏武器時的十二分謹慎上看得很清楚，不只是對射程有限制，有時還明確告知烏克蘭，這些武器可以提供，但不能用於打擊俄羅斯境內目標。

更明確的是，烏克蘭人自己也很注意，如果要搞個自衞反擊戰評選，烏克蘭這場肯定能上榜，因為被打的一方一再用行動表示：你可以進來砸我家炕，但我對你，只自衞到踹兩下你家院門。

可以相信，美國也是這樣向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灌輸的。至少在開戰後很長時間都是如此。布林肯的回答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表明，美國至少是希望烏克蘭就在自家土地上抗擊入侵者，不要像敵後武工隊那樣組織起來，甚至直接跑到俄羅斯的家裏去。

可是，這種邏輯很可笑，也有幾分悲催。它説明，當壞人幹了壞事兒，即便正義未泯的人，在主持公道時也有所顧忌，那就是，別把壞人逼急了，這傢伙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不就這點事兒嗎？這種邏輯本身並經不起推敲：你打我劈頭蓋臉，等我打你了，還得先考慮好：輕重如何，哪些部位可以打，哪些部位不可以打？

俄軍在過去9個月裏在烏克蘭西部和南部的軍事行動一直持續，早期還圍攻過 首都基輔，給烏方造成巨大人員和物質損失。算起來，在種類上，烏克蘭沒被攻擊過的目標已經很少了。在這種情況下，烏軍基本上並沒有擴大進攻範圍，可是説到底，烏克蘭真沒有權利進攻俄羅斯境內目標？俄軍可以在烏克蘭境內開展所謂的“特別軍事行動”，而烏克蘭卻要謹小慎微，不能讓“戰火”燃燒到俄羅斯境內，這種對烏限定的理由在哪裏？難道烏軍的權利僅限於在家自衞，而俄羅斯境內的目標卻可以享有戰爭豁免權？這能講得通嗎？

更關鍵的是，戰火是誰點燃的？點燃戰火的一方，難道還有控制火勢走向的特權嗎？

當然，在支持烏克蘭陣營這邊，絕少有人説得這麼明白，但這不等於大家沒有這麼想，事實上，把戰爭限制在烏克蘭境內是所有各方的私下默契。而烏克蘭也是這麼做的，這裏或許有兩層考慮：一是現在有大片國土被俄軍佔領，烏軍的首要任務是收復這些地方，二是作為抵抗一方，烏克蘭也希望以本土作戰的方式，顯示自己的剋制，從而讓國際社會更清楚地看到，是俄羅斯在入侵烏克蘭，而烏方正在進行的是純粹的衞國戰爭。

另一方面，美國這個最主要的烏克蘭支持者的態度也是因素之一。然而，華盛頓的態度似乎也在發生微妙變化，如布林肯的表態。從嚴格意義上説，美國無權允許還是不允許烏克蘭怎樣做，因為這是烏克蘭抵抗俄羅斯的戰爭，不過美國可以有傾向，特別是在想烏克蘭提供某些武器時，可以附加某種條件。但是，當這種襲擊發生了，美國現在是否還會反對，則是另外一個問題。

俄羅斯的態度可以理解，這是一個從來只能別國吃虧而不能它自己受損的國家，自己的土地“沒有一寸是多餘的”，卻可以以一邊發動軍事進攻一邊舉行“公投“的令世人瞠目的做法，把鄰國的土地拿過去充俄羅斯的公，這樣的國家當然絕不允許別人攻擊它境內的目標，就像現在：名人不做暗事，要打就在烏克蘭境內打，別在我們俄羅斯境內打，那樣樓會塌，人會死。

但是，其他國家，那些烏克蘭的支持者，的確不應該在自己的頭上加上這樣的緊箍咒。很簡單，烏克蘭已經承受了很多，作為自衞一方，它不應該承受過多制約，換句話説，如果烏克蘭把反擊行動全部限制在自己國土上，這是它自己的選擇，但卻不是它作為被侵略一方必須承擔的義務，更不應成為支持者們強加於它的道德要求。

對於機場遭到無人機攻擊，俄羅斯總統府新聞發言人佩斯科夫表示，“烏克蘭政權繼續此類恐怖襲擊的方式（對俄羅斯）構成了威脅。”寥寥幾次，就是“恐怖襲擊”，那麼，俄軍對烏克蘭不知多少次的進攻又算什麼性質？正是在這種情況下，烏克蘭的支持者對基輔要求過多既不合情理，也不合時宜。正義一方不應腹背受敵，哪怕其中一面來自自己人的好心。

烏克蘭雖然沒有對無人機攻擊做出正面回答，但卻以間接方式對克里姆林宮的指責作出回答。總統顧問波多利亞克在推特上寫道：“如果有什麼東西被髮射到其他國家的領空，這些不明飛行物遲早會回到出發點。地球是圓的。”

從目前看，支持烏克蘭的國家除了保持武器援助的力度外，還應注意自己陣營這邊的穩固。日前法國總統馬克龍又老調重彈，稱結束烏克蘭戰爭的和談應與解決俄羅斯“安全保障”聯繫起來，此番言論立即遭到波蘭、波羅的海國家等北約國家的批評，但卻得到俄羅斯的積極回應。俄羅斯之所以這樣做，就是因為在普京總統看來，在整個西方和北約中，軟弱卻又好大喜功的馬克龍是最容易突破的一環。戰爭初期呼籲不能讓俄羅斯沒有“尊嚴”，現在又替莫斯科考慮“安全保障 ”，馬克龍以自己的言行告訴外界：法國人除了添亂，真的幫不上別的什麼忙。

因為普京發動戰爭，烏克蘭搭上人命，賠上國土，而對支持烏克蘭的國家來説，不過是多花了些錢，腰帶扣眼緊了一兩個而已。必須清楚的是，眼下這場戰爭並非烏克蘭一國的戰爭，而是事關整個歐洲乃至世界。多花錢誰都不舒服，但總歸比一邊死人一邊山河破碎要強很多，對跨大西洋各夥伴國家來説，堅持一下不是太大的事兒，讓子彈再飛一會兒，哪怕幾年，或許就能看到結果，而且，這個結果的意義很可能超過單純的烏克蘭勝利。

“他們要打多久就打多久，一直打到完全勝利！”這是毛澤東的話，當時朝鮮戰爭已經持續了兩年零八個月，艾森豪威爾剛剛就任美國總統。

現在，烏克蘭人已經展現出決心，澤連斯基在前往頓涅茨克前線視察時表示，烏軍將把所有俄羅斯軍隊趕出烏克蘭。面對這樣的意志，支持烏克蘭的國家也應該堅定信心，表示決心，就像布林肯避重就輕回答記者提問時傳遞出的意思一樣：只要戰爭還在進行，烏克蘭人要打多久，歐洲和北約盟國就將支持多久，直到打出完全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