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北京演員有一種骨子裏的幽默感?聽郭京飛、潘粵明、李晨咋説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2022-12-15 11:14

■ 本期輪值毒叔****■****
■李星文&譚飛****■****

一
郭京飛:演員的屬性就是服務者
**譚飛:**説實話以前大家知道郭京飛是個演員,但是跟一幫有流量的人在一起。
**郭京飛:**我那時候其實比現在狂。
**譚飛:**是吧?
**郭京飛:**對,我一直就是,我以前是演話劇的。
**譚飛:**就覺得自己特高端那種。
**郭京飛:**反正自己是這麼覺得的,別人不知道怎麼想。有優越感。那個時候話劇是市場化了,排一些電影電視劇的這種話劇版。但是市場化了以後,我就想,那我幹嘛不去拍真的電視劇?沒有任何一個演員不希望更多的觀眾喜歡他、認識他,哪個演員能説我不太在乎觀眾的?
**譚飛:**不想讓觀眾看到。
**郭京飛:**那太裝了,我覺得説這種話不可能,他違背了這個屬性。所以就是帶着虛榮心和一大堆的問號,就扎進了影視圈。正好那個時段,我碰到了我的人生中另外一個貴人,就是花姐,有這麼一棵大樹,讓我也沒怎麼遭罪,基本上就拍上了,挺順利的。接下來財神就拍了他的那個電視劇,《龍門鏢局》。至少拍了那個戲以後,我就不用再見組了。
譚飛:《琅琊榜2》你甚至就成了一個女裝大佬。我認為如果用現代眼光解讀那個應該是個異裝癖的,第一次“女裝”你是什麼感受?

**郭京飛:**我其實一直想演這樣的角色,我特別希望我自己能夠演一個有韻味的角色。
**譚飛:**你覺得那個角色有韻味。
**郭京飛:**有。
**譚飛:**他韻味在哪兒?
**郭京飛:**你看我的手眼身法步,動就是動,靜就是靜。我沒有多餘的動作,我那個衣服坐下以後抬下屁股都不行,我都會跟導演説能再來一遍嗎?我不想,我就乾淨極簡。
**譚飛:**包括臉部表情,我覺得都是不是特別大變化。
**郭京飛:**對。我想把那個人弄得像一個煙一樣,一條蛇,我們創作的時候都有一個形象的種子,我覺得濮陽纓就像一條蛇,出來以後,我其實我自己還挺滿意的。
**譚飛:**但是我的感覺,剛才我也跟你交流過,我覺得可能有點形式大於內容,可能觀眾全沉浸在你的造型感,和你對這個人的特別的設計上。
**郭京飛:**我完全同意您的説法,但我不care。
**譚飛:**那是不是你的野心是説,給我一次符號化的機會,我讓所有人記住我這個符號,有沒有這樣的野心?
**郭京飛:**沒有,真的沒有。那個時候我因為其實很長時間演電視劇。因為你知道電視劇的這個屬性,電視劇它是服務於大眾的。
**譚飛:**它是無消費行為,就是不花錢的一個事情。
**郭京飛:**對,那以前大家總是抱怨電視劇低俗,或者説他是一個拍電視劇的,我是拍電影的,或者我是演話劇的,我都覺得這些觀念不對、不好。你是一個服務者,每一個人我都認為要把自己變成一個服務者。那你在這樣的一個語境裏面,你就必須得要完成這樣的一個語境裏面的話題。但拍《琅琊榜2》正午陽光是一個非常專業的團隊,孔笙先生又是我非常尊敬的一個導演。《琅琊榜2》又是這麼好的一個IP。對,我就去了以後,又有這樣的一個角色,所以我就會很多年沒有拿出過以前在演舞台劇的那個創作激情了。

二
潘粵明:演員要像橡皮泥,戲路越寬越好
**李星文:**反正這個電視劇嘛,它一定會有這個傳奇性在裏頭,還有戲劇的假定性在裏頭,觀眾有時候看的就是一種半真半假的一種感覺嘛,那麼關於這個劇的類型,有人説它是叫本格推理,有人説它是叫硬漢推理,還是硬漢警匪,那我想就這個觀眾給貼的標籤吧,請你們兩位來解析一下,潘老師。
**潘粵明:**我是這樣,因為可能我給大家印象就是,以前作品相對來説,就是書生或者説公子啊比較多,因為演的都是一些名著。《白蛇傳》《京華煙雲》《孔雀東南飛》這種,所以就可能大家都覺得我就是那一類型的演員。
**李星文:**小生。
**潘粵明:**説心裏話,因為我們這戲就是播了以後,才開始這樣去接受採訪,之前那個給定位成硬漢懸疑的時候,我自己心裏都打鼓,因為就是老百姓這個反饋給我的信息,現在我就是一個。
**李星文:**現在看着也不像硬漢。
**潘粵明:**嗨,實在抱歉啊。所以就是説我就在想,我們這個片子好像跟什麼《速度與激情8》呀,什麼《敢死隊》,就是不是那個應該才是硬漢吧,但是我説心裏話,我就是剪完以後,我也沒有正經的是説看完成片,所以就是説再一集一集的也跟着追的情況下呢,然後再看這個彈幕上的一些反饋的時候,我其實就是慢慢的也能夠接受自己。
**李星文:**是個硬漢。
**潘粵明:**這個題材的定位。我覺得其實中國拍的片子有它自己的這個特色,而且它這個根據大家瞭解的社會上出現的一些問題,包括一些生活裏的一些壓力,其實我覺得這個硬,其實發自內心的,它根據一些規定的情景,來體現出這個內心的這種堅強。
**李星文:**那你有沒有為了演好這個關宏宇,因為他很能打這裏頭,這個功夫也是數一數二的,跟周巡是不相上下的,昨天打了一場,為了這個演好這個角色,去增強一下肌肉,學點套路什麼的。

**潘粵明:**是這樣啊,就是我一直也喜歡健身,然後恰恰相反,因為這個戲工作量太大了,就健身就停了,因為我們其實是時間就是調換的太狠了,沒有一個固定的休息點,因為有時候體力消耗出去了以後,你如果再把剩下那點上牀睡覺的勁都扔出去以後,可能反倒會傷害身體,再加上自己就是有時候確實就是太想多睡會了,所以再加上打戲呢,以前也拍過不少打戲,我們這個傑克武術指導我們以前的就合作過,相互之間也是比較熟悉,而且他其實對鏡頭也非常有把握,他也知道哪些是需要演員,那些不需要演員,他很保護我們,因為其實説心裏話,你看那些大戲裏面的動作,哪一下在生活裏出現了,估計都得歇個兩禮拜三個禮拜的,所以你説抱着人直接腰就撞上那個扶手欄杆上了,一點事兒都沒有,不可能的,所以就是説我覺得他們這些武行啊,這些武打設計師他們真的太辛苦太拼命了。但如果説我們要説骨折了,或者説臉上花了什麼的,整個劇組可能就需要調整好長時間,所以在這非常感謝武術指導老師傑克,對我們的這個幫助,他其實對鏡頭整個下來是什麼樣的,導演需要的東西,其實也都給到了,所以對於我們演員來説(很感謝他)。那場打戲幸虧我是戴口罩,而且是摸着黑打的,相對來説就後面還有好多打戲,相對來説就。
**李星文:**打那個送快遞的時候,那個沒戴口罩。
**潘粵明:**對,那個沒帶口罩,但是就是需要我表現得張牙舞爪的時候。
**李星文:**擺pose的工作主要由演員來完成,摔呀,打呀由替身來完成。
**潘粵明:**反正你看到我的臉的時候,我都在。我也害怕,雖然是刀對刀,雖然沒那麼鋒利,但是我也怕給砍着,這剛開機,那誰受得了。
**李星文:**好,行,那接下來咱們聊一聊潘老師過往的一些角色和經歷,因為你給人印象比較深的像,《白蛇傳》裏的許仙,《京華煙雲》裏頭的曾蓀亞。我第一次對你留下印象是《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裏頭的大雪的男朋友,去新疆沒多久,然後就因為一個災難還去世了。那一直以來差不多都是一個小生的形象,但是確實到了《唐人街探案》的時候,看見這麼一個比較猙獰的父親是有些意外的,那你在這個過程當中是什麼階段,就決定不再好好演小生了,而是要來點相對複雜甚至可怕一點的人物?
**潘粵明:**以前我也算是小鮮肉吧,我也想回到以前那種狀態,然後滿臉膠原蛋白,但是時間是一直在變化的,所以以前那個電視劇市場你也知道,就是你演小生,這個播得好就一直找你演小生,你想演個反面角色,人家都不同意,所以對於我來説就是,我上學的時候,老師傳達給我就是,演員其實應該生旦淨末丑,應該都嘗試一下,這樣的話你這個體驗再豐富一些,而且我的第一個電影的導演路學長也曾經説過,説如果一個演員兩三部戲,你除了服裝不一樣哪都一樣,能把戲給剪成一個,那實在太悲哀了,所以這些潛移默化呢,都在我心裏紮下了根這些話,所以我覺得就是人,既然你做演員了嘛,我覺得就應該演什麼像什麼,儘量努力去做,然後就一路上這些幫助我的導演,其實都給予我一些幫助,就好比説有的導演他會説演員,我理解的演員應該是橡皮泥,捏什麼就得像什麼,還得有色彩,所以我就想這樣過來,但至於後來你説,《唐人街探案》裏面變化那麼大,那真不是我希望的,那個就是覺得叫我去串,打個醬油跟朋友幫個忙,我也想跟大家一塊演演喜劇,我也想跟喜劇咖一塊兒,所以説你也能演喜劇也挺好的,當然是那麼覺得的。

**李星文:**但你不負責喜劇,你不在裏頭負責喜劇的部分。
**潘粵明:**是,他只是説來幫個忙,就串個父親啥的,咱也不知道是啥父親呢,最後定裝的時候才知道,是一個非常油膩的,然後非常接地氣的那麼一個泰國人,然後不怎麼愛説話,殺氣騰騰的那樣一種,但是整體效果來説,雖然它是一個反面角色,但是他因為對女兒的這種愛,所以也是得到大家的認可和諒解,也沒説演完了以後多招人罵,就可惜了我沒跟小瀋陽、寶強一塊兒飆一下喜劇,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吧,所以對於我來説隨着年齡大了,然後也稍微有點圓潤了,但是我還是愛演戲,還是喜歡這份工作的,所以對我來説,也沒人找我演小生,所以就是也適合自己吧,就不同年齡段對自己有一個比較客觀、比較清晰的判斷。
**李星文:**還有點實驗色彩。那麼我也是看資料就是説,你在2009年去某個片場拍戲的過程當中説有一次車禍,這個事兒我不知道對你的演藝生涯,或者對你的人生感悟,這有什麼重要的促進嗎?
**潘粵明:**第七條的時候出的事,開得有點快,然後因為前面右前輪壓到一個特別大的石頭上,所以車子2020沒有注意,輪子打方向,方向盤自己就打方向,那個是多大的衝力,所以我的手就跟着就甩出去了,旁邊就是懸崖,大概30多米吧懸崖,然後就一直···
**李星文:**人下去了?
**潘粵明:**對,全下去了,幸虧是第七條的時候,把2020的帆布摘掉了,而且我們沒有系安全帶,不然就拍死了,就是因為車輪衝上拍得平平的,我們都是在空中被甩出去的,幸虧三個人就都活下來了,那是一次就是工作的意外,然後我記得當時就是一口血噴醒的,嘴裏舔舔的腥腥的,一口血噴醒的,然後耳朵叫的呀,然後就看着所有人往山下跑,那化妝都哭得不行了,根本動不了,然後唯一就是,因為我們在深山裏拍嘛,他們澆那山泥石流那灑水車,那個武警戰士有那氧氣枕,當時就是靠那個後來出的深山,出了深山就是一個多小時以後,到一個小醫院,然後還好有CT,我當時已經報病危了,因為肺還剩1/4了。
**李星文:**是切了還是斷了?
**潘粵明:**不是胸腔裏全是血嘛,肺打不開嘛,就還剩1/4那麼大,比橘子大一點,説把血抽掉以後,肺如果彈回來了,這個就能救回來,幸虧就是彈回來了。
**李星文:**住院住了好長時間?
**潘粵明:**好長時間,當時跟《鋼鐵俠》似的,這樣開了兩口子,然後兩個這麼粗的管一直插在那個胸腔裏面,就往外排那個積液,大概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上廁所,都是提溜兩個胸瓶,然後被人扶着去上,劃的大口子,然後處的這個管,那個日子真不好過,就基本上沒法説。
**李星文:**後來在病牀上,是不是很多想法就有所變化了?
**潘粵明:**胖也是從那會兒開始胖的,打激素,然後肋骨斷了嘛,肩胛骨碎了嘛,就得拼命吃那個肉,所以出院以後人整個就圓了,圓了以後就開始我這個圓圓滾滾的後半生,就活過來了嘛,這是最重要的。
**李星文:**生理條件也不允許演小生了,然後心理上也不願意演小生了。
**潘粵明:**就是非常就是覺得抱歉當時的製作單位。
**李星文:**接不了戲了,對吧?
**潘粵明:**投入那麼大,然後拍了一半拍不動了,沒辦法,就歇了一年多。
**李星文:**那麼這是有的網友在提問,説是潘老師演過白馬王子了,演過痴情少年了,也演過變態殺手了,演過高智商的刑警了,接下來想演點啥?
**潘粵明:**沒有,沒想過,覺得演員相對比較被動,但是就是找你的劇本,我覺得只要是劇本紮實,然後這個團隊製作方面講究,我覺得我都願意去嘗試,因為這個人物其實就是,人家信任你,你就要演到對得起別人嘛,至於演什麼,我覺得只要是夠精彩,就夠了。
三
李晨:在表演裏,不設計才是最好的設計
**譚飛:**但在《超越》裏確實看得出你的變化。其實一個人越活越明白、越放鬆,我看到你的放鬆了,是不是這種心態對你來説也是一種變化?
**李晨:**我覺得有這種感受。原來從某種程度上,我可能會在角色上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和設計,但後來我發現其實沒有什麼可設計的,也沒有什麼想法。
**譚飛:**不設計是最好的設計。
**李晨:**對,乾脆直接來吧,要找到人物的感覺,然後跟大家配合。我覺得也是有一些心態上的變化。就像你説的,演得好、演得壞,或者別人對我的評價等等,我已經慢慢地放下了。先拋開表演本身好與不好這個概念,原來的我更多的是會在乎別人的評價,例如別人覺得我如何,別人對這部戲是怎樣的感受,反觀現在階段,我對這些看得淡了很多。可能人會慢慢找到一種新的表演體驗或者領域。比如説,同樣的一件事情能夠解決你生活當中其他的、更多的東西,你會變得更淡然,會覺得很多事情也沒什麼,如果解決不了,那就不解決了。

**譚飛:**我當時觀影的最大感受是李晨放鬆了,甚至我覺得在這部電影中,你是最放鬆的。因為你沒有任何的企圖心,你不是監製,也不是投資人,所以你在裏面玩得特別開。當然網上也有質疑:你都這麼大了,像一個十幾歲的學生嗎?總會發生這種指責現象,你怎麼看這個質疑?
**李晨:**首先,當初設計的就是牛鐵駒謊報年齡。大家都在探討,如何讓這個角色更好玩兒一點。同學們挨個兒自我介紹,輪到牛鐵駒的時候,他想跟女生表白,然後被問:“你多大?”“我十七。”然後有了後面的劇情。

**譚飛:**要給這個女生留下好感。
**李晨:**對。觀眾們會覺得:你都這麼大歲數了,還報這個年紀。同樣,劇情裏的人也有同樣的感受。當初我們設計的時候,就認為觀眾對實際年齡這個點是有反應的。
**譚飛:**是的,現場的反應特別好,當你在戲中報年齡時,下面的觀眾鬨堂大笑。
**李晨:**對,我們覺得如果能把這個東西放到戲裏,那就讓觀眾在戲裏去和戲裏的人物找到共情,戲裏的人物也是,拿椅子就要抄上去就要揍他,“你再説一遍!你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