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30多年,第一次尊敬日本人”_風聞
军武次位面-军武次位面官方账号-专注于高品质的趣味军事科普,打造男人最爱看的频道2022-12-16 08:05

在戰略上輕視敵人時,決不可在局部上也輕視敵人。
前段時間卡塔爾世界盃E組最後一輪賽事中,日本隊在控球率只有16%的劣勢下以2比1逆轉拿下西班牙隊,以“死亡之組”的頭名身份昂首挺進16強。

日本隊成為本屆世界盃第二支闖進16強的亞洲球隊,這是球隊歷史上第4次闖進世界盃16強,他們將在1/4決賽對陣上屆世界盃亞軍克羅地亞。
在裁判吹響終場哨聲的那一刻,日本隊的替補席全員衝向場內,而看台上的日本球迷早已淚流滿面、聲嘶力竭。
跟日本隊一起火起來的還有“評述員韋傑”的一個視頻——《從賽前鴉雀無聲,到賽後談笑風生,他們用足球説話,用心做事。怎叫人不為之汗顏?》,視頻並沒有將鏡頭對準球場上的日本隊,而是向人們展現了從比賽當天到賽中、賽後場下的日本隊。

賽前,隊員們鴉雀無聲地聽着森保一為他們進行賽前動員,森保一講話過後,隊員們依然安靜地離開駐地,在車上依舊是沉默,似乎要把所有能量都放到球場爆發。

在與西班牙對陣的上半場結束後,日本隊0:1暫時落後,隊員們並沒有垂頭喪氣,而是互相搭着肩加油打氣,直到下半場結束,以2:1拿下西班牙隊後,森保一和隊員們才露出久違的歡笑。

在這段視頻裏,軍武君發現了一個細節,好幾個褪去上衣的隊員露出的是小麥色的皮膚和滿身的腱子肉,這不禁讓人想起了被網友戲稱為“白斬雞”的某些球員,令人汗顏。

在慶功宴的角落,森保一低調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的隊員們會心一笑,這是用心做事後取得勝利的笑容,讓人動容。

在這則視頻下面有這樣一條評論:“活了30多年,第一次尊敬日本人。”拋開歷史恩怨,平心而論,這次世界盃中日本隊確實踢得很不錯,到底是什麼讓他們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呢?

衝出亞洲的日本足球
如果將日本隊比喻成一家公司,而“上市”意味着參加世界盃的話,那麼日本隊從成立到1998年首次“上市”用了整整81年的時間。
日本接觸足球這項運動的時間並不長,直到20世紀初,日本才開始在國民中推行足球這項運動。1917年,日本組建國家足球隊參加第三屆遠東運動會,正式踏入國際賽場。

▲1917年第三屆遠東運動會開幕式上的日本隊
彼時的日本足球隊7次參加遠東運動會,卻在跟中國的比賽中屢嘗敗績,戰績為六負一平,純屬打醬油,在此後的幾十年間,日本足球基本都是停滯不前的狀態。
直到1964年奧運會在東京舉辦,作為東道主的日本自然想風光一把,於是重金聘請了西德著名教練德特馬·克萊默,克萊默倒也爭氣,在小組賽中日本隊3:2戰勝阿根廷出線,算是在全世界面前秀了一把。

▲德特馬·克萊默
次年,日本全國足球聯賽第一次成立,不過那時還沒職業化,畢竟那會兒日本國內最受歡迎的運動還是棒球以及相撲,足球嘛,還遠遠沒有普及開。
在1968年墨西哥城奧運會,日本隊一路闖進半決賽,最終獲得季軍,日本似乎看到了進入足球強國的曙光。

▲1968年墨西哥奧運會銅牌
然而,在隨後的20年裏,日本足球一直徘徊不前,經常性地在世界盃亞洲區預選賽中輸給弱隊,無緣大賽。
1988年,中國男足擊敗日本隊後首次衝出亞洲,進入到奧運會的正賽,這深深地刺激了日本人,於是日本開始進行足球改革,將足球職業化。
1989年6月份,一個決定了日本足球近三十年走向的關鍵人物出現了,他就是曾經參加過1964年奧運會的日本足球名將——川淵三郎,他開始作為職業聯盟負責人出任日本足球“上市夢”的總設計師。

▲川淵三郎
三年後,日本隊在亞洲盃決賽中戰勝沙特,一舉奪冠,首次打破了西亞球隊壟斷亞洲盃的歷史記錄。
但在1994年世界盃預選賽的關鍵一戰中,日本隊在取勝就能晉級的情況下被伊拉克隊逼平,最終未能在多哈如願出線,倒在了決賽圈前,史稱“多哈悲劇”。
當時的森保一身穿17號球衣,和隊友一樣癱坐在草地上,“我記得我當時哭了。我傷透了心,很絕望。”同樣絕望的還有日本國內的球迷。

在登上回國的航班前,時任日本足球聯賽主席的川淵三郎説:“從明天開始,我們會受到嚴厲的批評。讓我們接受這些批評,並繼續前進。”
回國後,川淵三郎為日本足球制定了兩個重要的長期戰略規劃,分別是1996年的“日本足球百年計劃”和“日本足協2005宣言”。

1000多頁的“日本足球百年計劃”為日本足球制定了詳細的發展戰略,主要包括職業聯賽發展、青訓體系建設和引進外教三個戰略方向。
其中影響最為深遠的就是日本足球人才培養體系,簡單説就是兩大培養主線,六級聯賽架構。
兩大培養主線:校園足球路線,以及俱樂部U12-18、青訓系統路線。
六級聯賽架構:
1級: J聯賽
2級:JFL地區聯賽
3級:大學足球聯賽
4級:高中校隊——J俱樂部U18
5級:初中校隊——J俱樂部U15
6級:小學校隊——J俱樂部U12

這種模式就是為足球小將們搭建的舞台,只要表現優異,既可以參加學校聯賽晉級,又可以加入青訓俱樂部進行系統訓練,這樣一來就球隊有了海量的好苗子以供挑選。
而那些在足壇上湧現出的優秀年輕球員,日本足協則會及時地將他們輸送至海外更先進的足球系統來強化自己。
隨着職業聯賽的快速發展,日本隊誕生了如中田英壽、中山雅史、小野伸二等一批極具實力的球員,日本終於在1998年首次打入世界盃決賽圈,了卻了衝出亞洲的夙願。

▲1998年世界盃中的日本隊
到21世紀初,日本已有20多名球員在歐洲俱樂部效力,他們接觸着最先進的足球戰術理念和訓練系統,踢着最有競爭力的比賽,成為日本國家隊的主心骨,日本也具備了能和歐洲強隊一戰的能力。
然而,在2018年的俄羅斯世界盃距離八強近在咫尺的賽場,日本隊對陣歐洲豪強比利時隊,在連入兩球佔盡優勢的情況下,日本隊竟然被歐洲紅魔最後20分鐘的高空轟炸完虐,驚天14秒逆轉反擊給日本隊留下了一場刻骨銘心的失利。
不信邪的日本人耗費一年的時間找到比賽雙方球員,探究每一個細節,甚至還專門為這14秒的失利做了一部50分鐘的紀錄片。

拼不了身體就拼戰術,在今年對陣德國和西班牙這兩支強隊時,很明顯能看得出來日本吸收了上屆世界盃的教訓了。
黑色14秒事件只是日本足球發展的縮影,面對失利,日本並沒有歸結於身體天賦和發展環境的差距,在日本足協百年大計打下的基礎上,一顆不斷變強的進取心和麪對目標專注、務實、認真的那股勁兒才是他們走向世界的墊腳石。

日本足球日本“魂”
日語中有一種常用的表達“魂”(tamashii),指在人們內心深處被認為是生命力源泉的東西。例如,手工藝者被稱為“職人”,那麼驅動他們一生不斷精進手藝的便是“職人魂”。
賽場上,日本球迷最喜歡打出的Tifo,一個是足球少年大空翼,另外一個則是風林火山,大空翼代表着日本足球的形象,而風林火山就是日本足球的“魂”。

風林火山這個詞出自《孫子兵法·軍爭篇》,原文是:故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這裏面,其疾如風指的是動作神速,有如飈風之疾;其徐如林指的是舒緩行進,其行列齊肅則如林木之森然有序;侵掠如火指的是侵襲掠擾,有如烈火之猛,不可遏止;不動如山指的是屯兵固守,則如山嶽之固,不可動搖。
日本戰國時期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篤信《孫子兵法》,便將“疾如風,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14個字用在他的旗印上,而這面旗就被叫做“風林火山”旗,又稱“孫子”旗。如今這面原旗仍保存在日本鹽山市雲峯寺中。

經過千百年的演變和傳承,風林火山對於日本人來説已經成為了一種不依不饒不屈的戰鬥精神,當這種精神化作他們無需提醒的自覺時,那麼他們無論扮演什麼角色,都會把自己的職責發揮到極致。
看日本隊的比賽,最大的感觸就是他們總是要把團隊合作做到極致,把個人技術發揮到極致,無論成敗與否,始終不放棄對極致目標的追求。
所以我們才會看到,在對德國的上半場中,儘管權田修一出現重大失誤,但仍然能在下半場連續完成三次神級撲救;儘管淺野拓磨錯過多次射門良機,但仍能在日本球迷的吐槽聲中,把最難的一次傳球化為小角度得分。

▲淺野拓磨
在前面我們説到日本在上屆世界盃經歷過的黑色14秒,而日本人專門為了這14秒做了一部50分鐘的紀錄片,你知道他們具體是怎麼做的嗎?
日本NHK重新召集了所有上場的日本隊員,邀請了當時比利時的主力隊員,再請來足球領域的權威人士,包括曾經執教日本隊的足壇名帥卡佩羅,然後調取現場28台攝像機鏡頭下的影像資料,一幀幀地回看比賽。
在半年的時間裏,他們對這最後的14秒“反覆鞭屍”,就是為了搞明白到底這14秒究竟發生了什麼,到底是哪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細節最終改寫了比賽的結局。
為了這14秒的陰影,日本NHK在耗費50萬歐元后,最終製作出這部50分鐘的紀錄片——《羅斯托夫的14秒》。

這部紀錄片在B站上的瀏覽量高達36.9萬,看過的網友紛紛發出了“這樣處刑真的太痛了”,“14秒拍了50分鐘,真是一個可怕的民族。”這樣的彈幕。
在NHK的鏡頭下,受訪球員毫不避諱面對失敗的每一個細節,所表現出的不甘、自責和羞愧。時任隊長長谷部誠當看到盧卡庫漏球的那一刻自己明明有伸腿,甚至觸碰到了球,卻無法改變球的走向時,無奈地苦笑道,“如果腿再長一點就好了”。

戰勝失敗的唯一辦法就是直面失敗,日本人對羅斯托夫的14秒的“反覆鞭屍”,就是要死得明白、輸得服氣,而不是靠一句“技不如人”或“雖敗猶榮”一帶而過,這種對於細節的苛求,對於目標的執着,令人唏噓。
不過,這種對細節的極致追求也讓軍武君想到,它就像是硬幣的正面,而反面就是僵化和鑽牛角尖,其實再往深處講,這種風林火山的用兵之道也早已溶入到了日本的國民性之中,這讓他們時而安靜,時而暴烈,時而彬彬有禮,時而兇殘暴虐。
而這,就是為人們所熟知的“菊與刀”。

細思恐極的“菊與刀”
剛剛過去的12月13日,是我們的國恥日,這一天我們不能忘卻,也不該忘卻,因為這樣的一個民族給了我們太多太深的創傷,所以不能怪我們總是用警惕的眼光審視這個民族的一切。
菊,代表高潔而脱俗,是日本皇室(萬世一系的菊花王朝)的家徽;刀,代表的是勇氣、忠義和榮譽,是日本武士道精神的象徵。
美國人類學家本尼·迪克特研究日本國民性的書——《菊與刀》中,就用這兩種看似相悖的事物來象徵日本矛盾的國民性。

也許有人會説,現在的日本人早已不似當年,但有些文化基因是深深地刻在一個民族的骨子裏的。
本尼·迪克特在她的另一著作《文化模式》首頁,就引用了迪格爾印第安人的箴言:“開始,上帝就給每個民族一隻陶杯,從這杯中,人們飲入了他們的生活。
她認為,人類的行為方式有多種可能,但一個部族、一種文化在這樣無窮可能性裏,只能選擇其中一些,而這種選擇有自身價值取向,通過形式化方式演變成風俗禮儀,從而形成這個部落的文化模式。

於是,他們既尚武又愛美,既注重禮儀又野蠻殘暴,既篤信佛教又崇尚殺伐,既狂妄自大又卑躬屈膝,既欺凌弱者又跪舔強者,看似很分裂的兩種性格在日本人身上卻可以融為一體,所以有西方學者將日本稱為“精神分裂的民族”。
關於日本人的這種雙重性格,軍武君其實是推薦大家看一看姜文拍的《鬼子來了》的,這部在日本被准許公映並獲得熱評的片子,對日本的國民性其實刻畫的入木三分。

日本人對這部片子反應熱烈,最多的感覺是真實,曾擔任過二戰日軍教官的日本老人應姜文邀請首先觀摩樣片,看完後驚呼“這到底是資料片還是電影”。
片中,花屋小三郎和翻譯董漢臣被俘之後,花屋在武士道精神的驅使下一心求死,但在被捆綁餵養一段時間後,武士道精神失去了參照系,榮辱觀沒了評價人,於是他最原始的生存慾望開始顯現,也開始對農民餵養照顧產生感恩之情。

這種情形在抗戰時期並不鮮見,不少被俘的日軍死硬份子,在經過八路軍的宣傳和思想改造後,慢慢轉變成反戰份子並協助八路軍,但沒人願意再回到日軍,因為他們壓根兒就不願面對曾經那個集體。

▲高唱軍歌的日籍戰士
可是花屋卻被送了回去,結果在戰友輪番毆打中,花屋一次次地被打翻,然後又一次次地馬上站得筆直挨下一頓打,武士道精神也被徹底喚醒,花屋甚至因此有點享受和竊喜。

想想現在加班文化盛行的日本,公司不強制加班員工也不走,明明都在磨洋工,但沒誰敢主動先走,生怕被周圍的人看不起,這種隱忍苟活不就是他們忠誠勇武無謂死亡的另一面嗎?
片中還有兩個日本兵進村要食物的片段,新兵要食物的時候對村民畢恭畢敬,點頭哈腰,客客氣氣地説:“打擾了,請問能不能給我只雞?”像極了和平環境中日本人,恪守禮儀,稍顯拘謹,温文爾雅。
而老兵卻一個大嘴巴子甩過去,罵了一聲八嘎,把刺刀戳向前方,用最暴力也最直接的方式向新兵傳授了經驗,把戰爭時期日本軍人的兇殘暴虐表現得淋漓盡致。
後來,酒冢隊長為了兑現花屋對村民許下的承諾,帶着糧食來到村子和村民聯歡,酒冢在村民面前引經據典描述了村名“掛甲台”的來歷,表達了對中國文化傾慕和熟悉。

然而,酒過三巡酒冢轉身翻臉就來了一場大屠殺,完美展現出了日本人對待中國文化和中國人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仰慕中華文化卻鄙視中國人。
在屠殺中,還有兩個細節,花屋看到村民喝醉酒後撫摸酒冢腦袋引發不快後,立刻起身毆打這個曾經熟悉的村民,繼而毫不猶豫地舉刀砍死;屠殺一開始,日本海軍陸戰隊的軍官在被酒冢嘲笑沒血性後,抓起那個他經常給糖吃的小孩,一刀劈死,還滿臉自豪。

這次世界盃日本和德國隊比賽前,日本隊員堂安律回憶,之前與中國隊的比賽也在這裏進行,而當時的自己沒有獲得上場機會,當隊友慶祝進球和勝利時,自己只能不甘心地一個人在場邊跑圈。

堂安律信誓旦旦地説道,“絕對要在這兒把(欠的)賬還上,把它從一個有點壞印象的體育場變成一個裝滿美麗回憶的體育場”。在與德國隊的比賽中,堂安律替補出場,攻入了價值千金的一球,幫助日本隊扳平比分。
這熟悉的味道不禁讓人想到,當年在進入中國戰場之前,那些日本兵是不是也有類似的想法?當曾經的同鄉在中國百人斬的時候,有多少日本年輕人正在躍躍欲試呢?


拋開歷史恩怨來看,日本足球確實踢得不錯,如同奔騰的泉水,純淨、幹冽,奮勇向前,無從阻擋,酣暢淋漓,着實是世界強隊的水準。
但是,作為一箇中國人,恰恰最不能放下的就是歷史的恩怨。日本足球取得今天的成績,與他們的“魂”分不開,這值得我們尊敬,但是我們又不能僅僅是尊敬。
毛主席曾説過,“在戰略上,應當輕視敵人的時候,卻決不可在每一個局部上,在每一個具體問題上,也輕視敵人。”
在日本取得成績的背後,我們更應該清醒地認識到,是什麼讓他們走到今天的高度,師夷長技以制夷,這句話時至今日仍不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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