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旅生活-火焰山_風聞
快活老高-2022-12-18 15:10
1970年底,為響應毛主席“1124”批示,全軍第一次大規模開展千里野營拉練,本來我們部隊是完全機械化的部隊,但那時也要徒步行軍鍛鍊部隊,部隊共組織5次拉練,我參加了1、2、3、4次。
無線電通信兵參加拉練很辛苦,別人走路就行了,我們還要帶着電台,途中不時同上下級保持聯繫。
那時我們使用電台是分裝“81“機,共有發信機、收信機、馬達、天線等6個部分,我們一個台8個人,只有兩個人能帶揹包,所以在個別路段,我們一個台還有一匹馬,主要是駝揹包的。
有一次馬沒跟上,我們8個人那天晚上睡兩牀被子,一牀鋪,一牀蓋。
第一次拉練中,翻越紅河大山的經歷終身難忘。
我那時負責一個台,是個未滿18歲的小台長。
紅河大山在雲南紅河縣內,翻過山就是石屏縣,上山的路大約19公里,中間要過紅河,下山的路大約20公里。
“紅河大山"究竟叫什麼山,確切地地理位置和海拔高度我們都不清楚。
我們是在第一次拉練的下半段某天路過的,早上6點起牀,行軍到紅河邊上渡口後由老百姓的渡船把我們送過紅河。
約十點鐘開始爬山,2點鐘到達山頂,4點到六點間下到山下宿營地。
從我現在的爬山速度看,此山的相對高度應有600-1000米。
在爬山之前,老百姓就告訴我們,山上沒水,極為乾旱。過了河後,我們因為要先架設電台聯絡比大部隊先走一步,在前面小山坡上架設電台。剛開始爬山我就覺得不對,滿山全是枯樹,沒有一片綠葉,連草都是枯黃的。山坡完全在向陽面,太陽極為毒烈,腳下的土也是燙的,一口水剛進嗓子就沒有了。
聯絡結束後每人水壺裏只有三分之一的水了,而山頭還在我們前方的雲霄處。我雖然年輕,但父輩們在一起聊天時也聽了不少當年他們打仗時的經歷。立刻通知全台人,不許喝水、不許小便。
我們慢慢爬山,每人平均負重40斤,沒多長時間汗就沒有了,再過一會小便也沒有了,都被飢渴的身體吸收了。
吃一口酸豆角根本就沒有口水!整個部隊都陷入“渴”的狀態,無法做飯,而且也沒人能吃。
只有在休息時,我只準台的人每人喝一小口水,不準咽,含在嘴裏騙騙嗓子。
就這樣我們還是整個行軍縱隊中唯一水壺裏有水的小分隊。
當時帶隊的是司令部郭付參謀長,44年入伍的兵,我估計他沒經歷過像我父親那樣一天行軍140裏,沒吃沒喝,也沒經歷過過江後的千里大追擊,對於這種情況沒有經驗,沒有控制大家喝水。
他也曾下令組織打水隊,下到溝底取水,我們有位同事下去溝底,在一池綠汪汪的水邊頭沉下去半天沒起來,而十米開外就泡着條死牛!
而且副參謀長下了個以後備受爭議的命令:分散行動。
我們台因為還有聯絡,又走在大隊的前面。我們約在一點鐘爬到山頂,下山的路在背陰面,有樹和草,但還是沒有水!我台因水壺裏始終有救命水,體力較好,遠遠甩開尖兵,快速向山下水源行軍。
下午四點鐘,我們終於見到了第一處水源:山凹裏的一小汪水,由山泉聚集而成,大約有一米深的坑裏的幾十公分的水,我們喝了個肚圓,感覺到整個身體還是乾的,每個毛孔都是乾的。
躺在旁邊,等肚子裏有點空間了再喝!如此反覆數次。
一會來了幾個政治部的幹事,我正好在在坑裏,順便為他們取水,其中一位體力較好,喝了一碗後手舞足蹈,高歌“我們喝到水了”踏歌而去,瀟灑至極,令我至今不能忘懷。
還有一位幹事脱水較為嚴重,蹲在坑邊遞給我一隻碗,喃喃細語:給我一碗水。----- 一碗後再打一碗,幾隻孑孓混入其中,他試圖撈出,但手已成雞爪狀,手指無法併攏。我倆對看數秒,同時下定決心,我説:喝了吧!他説:管它呢!一仰脖,眼看著幾隻水中跳躍的幼蟲進入他的嘴中。順便説一句,這坑水本來就是孑孓的家!
當天晚上,炊事班只能燒稀飯才能讓大家吃得下。
從此後拉練中的每一天,我從來不喝水壺裏的水,身邊帶一個茶缸,見什麼水喝什麼水,稻田裏,小溪裏,從來不會得病。
從此後,我在部隊永遠是喝生水,渴了到水管處灌一肚子,絕對不會生病。
我們比不上上甘嶺,但我們也體會了其中的滋味。
現在回想這4次拉練,絕對是寶貴的財富,起碼我練了個鋼筋鐵骨,到現在也受益匪淺。中間的故事也是多多,容我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