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少了大佬的庇護,既是磨難,也是機會_風聞
静易墨-静易墨官方账号-微信公众号:静易墨2022-12-19 09:28
郭靖女婿,耶律齊,是最後一位學全降龍十八掌的丐幫幫主。到了倚天時代,幫主史火龍只會十二掌。雖然十二掌的史火龍也能跟成昆懟個兩敗俱傷,可列入倚天頂尖高手行列,但跟曾經MVP級別的喬峯、洪七公相比,史火龍也就全明星替補這個檔次了。

丐幫的衰落從何時開始呢?
如果以降龍是否學全為標準,應該從耶律齊之後的那屆幫主開始。耶律齊跟着郭靖黃蓉夫婦鎮守襄陽,襄陽城破,雖然書中沒有明確交代,但既然郭靖的武功、兵法傳承靠的是倚天劍和屠龍刀,這兩把武器又分別傳給了小女兒郭襄和兒子郭破虜,那麼,耶律齊夫婦多半是跟着郭靖黃蓉一塊陣亡了。耶律齊的繼任者降龍只學會了十四掌。在找不到倚天劍、屠龍刀的情況下,後來的幫主自然不能學得更多。
丐幫的兩大絕技,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應該是挺考驗資質的兩門武學。黃蓉教打狗棒法,魯有腳天資愚鈍,黃蓉可憋了一肚子的火,遠不及洪七公教自己,以及洪七公和自己教楊過省心。打狗棒法,適合學的,一點就通,不適合的,就算是魯有腳這樣底子不錯的老江湖,學起來也便秘。這相當於運控開發技術,沒有主攻手本能的球員,再怎麼練,實戰中掏出來也顯得生硬。

而那位不知名的耶律齊傳人,無法學全降龍的理由是內功根底欠缺。郭靖當年能學降龍十八掌,正是因為馬鈺給他打了非常紮實的全真內功根底。不過,既然郭靖都可以學全降龍,説明相比打狗棒法,降龍還是相對更吃刻苦而非本能,大約類似於投籃。郭靖初學時,內功雖厚,但説到底也就是2年多的內功積累,要説降龍需要特別厚的內功底子,我看也不至於。可見蒙古大軍壓境的危局裏,軍務繁忙的幫主耶律齊,確實沒有充分的時間去尋找、培養接班人。他大概就是挑了個極聰明的,先把象徵幫主身份的打狗棒傳了。至於降龍能學多少,看造化了。
從過往的歷史看,丐幫挑選接班人,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比如,汪劍通選喬峯做幫主,就廢了老大一番波折。汪劍通做不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為了預防喬峯變節,汪劍通把喬峯的身世秘密交給了副幫主馬大元。這其實是在埋雷,很可能會出亂子。
但汪劍通太糾結了,不這麼做他於心不安。喬峯的身份是如此的不合適,可喬峯的資質與能力又是如此的合適,合適到汪劍通糾結過後,仍然願意冒風險。**可見即便對於丐幫,頂級天賦亦是可遇不可求。**為了培養喬峯,汪劍通給他出了三大難題,又等他為本幫立下了七大功勞,這才傳位給他。經歷過血與火的考驗,喬峯的各方面能力得到了充分的歷練與擴展,可謂天賦與經驗並存,是自然而然成長起來的接任者。

相比汪劍通培養喬峯,洪七公培養黃蓉和郭靖似乎要輕鬆得多,前前後後加一塊,洪七公指導兩人的時間也沒多久。但洪七公在接班人選擇和培養上依然是成功的,一是挑中了最優秀的天賦,黃的機敏天下無雙,郭的純厚亦是難能可貴。二是因材施教,將打狗棒和降龍十八掌分別教授給了天資契合的人選。三是時運代替洪七公,給了郭黃足夠多的歷練,兩人走南闖北,遊歷了大半個中國,戰勝了各種艱難困苦,這些江湖經驗是師父教不來的。

**挑選資質最為優秀的苗子,讓江湖的險惡充分地錘鍊他們,這是頂級丐幫幫主的誕生方式。**即便是周星馳版本夢中學得絕世武功的蘇乞兒,也有個“苦盡甘來”的過程。這個傳統到了耶律齊這一輩,沒有了條件。**耶律齊所處的時代,丐幫面臨的鬥爭形勢要緊迫得多,與蒙古大軍的對抗已經耗盡了丐幫絕大部分心力,耶律齊根本分不出精力指導繼任者。**繼任者自我歷練的條件也不好。遊歷江湖?不行,你連襄陽城都出不去。去找蒙古大軍刷經驗?對不起,多半被圍毆掛掉。
這些還不是丐幫衰落的全部理由。
耶律齊這一輩兒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丐幫繼任者的天賦挑選範圍也被縮小了。喬峯的武學基礎出自少林,黃蓉是東邪女兒,郭靖有江南七怪七個師父,還有馬鈺這個事實上的師父。耶律齊是周伯通的徒弟,跟郭靖一樣有全真派背景。丐幫吸收的是全天下的天賦,成為大才的都是既有資質又有根基的少年英俠。
但耶律齊還有另一層身份——前前任幫主的女婿。雖然耶律齊當上幫主靠的是實力,他的的確確是彼時丐幫最傑出的人才,也是同輩人之中僅次於楊過的高手。可後人是很聰明的,他們會根據現實需要改變敍事方式,耶律齊可以是後世認可的"繼洪七公,黃蓉之後出類拔萃的人物",也可以是“黃幫主的女婿”。

事實上,血統是後世丐幫確定繼承權與幫內威望的重要依據。史火龍死後,丐幫的繼任幫主是他12歲的女兒史紅石,毫無疑問,是血統提供給史紅石資格。更誇張的是笑傲時代,丐幫的青蓮使者和白蓮使者,乾脆就是幫主解風的兩個私生子。可見丐幫已經漸漸朝着家族化方向發展,跟為天賦冒風險選一個契丹人的汪劍通時代相比,頂層架構已經基本固化,天賦亦不能被保障。
當然,丐幫的衰落僅僅是頂層,根基尚存。封建社會的土地兼併和不可避免的自然災害,都會源源不斷地創造流民,丐幫也就不斷有新鮮血液吸收,聲勢依舊不弱。相比丐幫,更慘的是那些依託地方豪紳的世俗門派,大多會在幾輪更迭後消失於歷史長河之中,天龍與笑傲時代的江湖,已完全是兩個天地。唯有少林可以貫穿始終,這大約是因為,宗教背景的少林,有無法家族化和避世不爭的雙重特點,使得他們更難犯類似丐幫的錯誤,於是可以長久穩定地維持人才庫。但通常來説,最頂級高手不會出自少林,因為相比世俗門派,少林高僧的成長環境還是太過安逸了。
拔尖的天賦,足夠的江湖淬鍊,是造就最頂層高手必不可少的兩個條件,前者自不必説,後者亦不能被忽略,温室裏長不出參天大樹。某種意義上,正是喬峯特殊的身份,讓他不得不接受更嚴苛的能力與忠誠的考驗,也正是洪七公捱了歐陽鋒毒蛇那一口,變向促進了兩個徒弟的快速成長。曾經齊頭並進的楊過與耶律齊,前者從郭黃身邊走出,後者走向了郭黃,相反的人生路徑。苦難逼出了前者的突破,後者到故事最後,還只能跟霍都並駕齊驅。
缺少了大佬的庇護,既是磨難,也是機會。
放養於江湖,幾乎是大俠成長的標準模式。刀火中打滾,爬出來的成俠,爬不出來的成灰,這很殘酷,但這就是江湖的基本遊戲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