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轉陰就返崗復工，有什麼風險？_風聞

　　無論是否有症狀，新冠確診陽性的第5-10天，43%受訪醫務人員的抗原檢測為陽性，相當一部分人仍可能具有傳染性。醫療機構要關注這些傳播風險。讓感染者返崗，可能會破壞人員配置的預期收益。

　　**撰文 |**燕小六

　　近日，多地就新冠感染後返崗復工的標準紛紛提出建議。

　　北京稱，解除居家隔離即可上班，無需進行核酸和抗原檢測。浙江省、安徽蕪湖、重慶等地則提出，確有需要時，無症狀或輕症者可在做好個體防護的情況下繼續上班。

　　12月7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綜合組印發《關於進一步優化落實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措施的通知》指出，感染者居家隔離第6、7天，連續2次核酸檢測Ct值≥35，可解除隔離。深圳在此基礎上提出，連續2次自測抗原陰性也可解除隔離。

　　“感染後第7天，核酸、抗原就能轉陰？若沒轉陰，會不會有傳染性？這個時候上班，我會不會重複感染？”一時間，“打工人”提出各種疑問。

　　各地要求快遞員盡快回到崗位，參與工作。

　　（圖源：@fengwei77834971）

　　“醫學界”瞭解發現，學者們對於返崗復工時機也有不同意見，且都有研究、實踐支持。“連續2次核酸或抗原檢測陰性，是判斷感染後有無傳播力的有效工具。最起碼要等抗原轉陰再上班。假設要一個一刀切的時間範疇，我主張感染後居家10-14天。”病毒學專家常榮山告訴“醫學界”，這能減少社會面傳播、減少感染峯面積，對於感染者個人健康也有重要意義。

　　香港大學醫學院生物醫學學院教授金冬雁則認為，考慮到我國九成以上人士已接種兩針疫苗，而當下抗原檢測試劑又嚴重不足等情況，居家滿7天解除隔離基本可行。我國解除隔離標準比美國和歐洲等更嚴格，總體傳染風險相對較低，不會顯著增加社區中已經普遍存在的傳播風險，也不易對已經發生的疫情產生重大影響。這些人士上班不會重複感染，但必須做好防護，返崗後的最初3天建議戴N95口罩並避免接觸長者及長期病患者。

　　“過早”復工或有傳染性

　　北京市12月19日新冠防控新聞發佈會傳出消息，該市要繼續深化、細化、具體化落實“新十條”，儘快實現正常生產生活秩序的全面恢復。該次會議提出陽性感染者解除居家隔離等建議，判斷標準涉及居家是否滿7天，症狀有無好轉等。

　　北京就新冠感染者解除居家隔離提出建議。

　　（圖解：徐李燕）

　　此前，“健康北京”發佈北京佑安醫院感染綜合科主任醫師、小湯山方艙醫院醫療專家李侗曾的意見，提出兩方面的返崗參考。第一，青壯年發病7天后，大部分輕症者核酸開始轉陰，病毒量也很低，基本不具傳染性。第二，體温正常後再過3天，可能咳嗽和鼻塞流涕咽痛的症狀明顯緩解。當嗓子疼和咳嗽不再影響睡眠時，説明身體基本恢復，適合返崗。

　　各地提出返崗復工等建議，或基於儘量減少疫情影響等考量。截至19日，北京全市快遞企業產能整體已恢復到正常水平，人員上崗率提升到接近90%，京內分撥中心基本不存在超期未處理的積壓件。

　　同樣是建議“無症狀和輕症者可正常上班”，浙江稱“努力把疫情的影響降低到最小”“確保疫情嚴重的時候，工作不斷，秩序不亂”。重慶、蕪湖則表示“切實將工作重心由防感染轉向保健康、防重症、促發展”。

　　常榮山理解各地發佈的措施，但他告訴“醫學界”，部分地區建議的返崗復工時間“似乎早了”。據其觀察，新冠感染後第6、7天時，自測抗原呈陽性者約在50%-60%。這類人或仍具有傳染性。

　　今年2月，美國疾病預防與控制中心（CDC）發文就有類似描述。其研究稱，在有症狀的新冠感染者中，64%者在症狀出現後的5-9天內，快速新冠抗原檢測呈陽性。在無症狀感染者中，這一比例為50%。該文表示，抗原陽性或説明存在活病毒。

　　美國醫學會雜誌（JAMA）子刊於今年10月發文指出，在奧密克戎感染中，抗原或核酸陽性持續更久。約65%者在出現症狀或首次檢測呈陽性的5天后，抗原檢測仍然為陽。約20%者的抗原陽性結果會持續到第11天。該文指出，解除隔離或應憑抗原自檢陰性結果。

　　《紐約時報》收集信息也表示，奧密克戎感染後10-14天，抗原陽性者大有人在。多次、大量接觸病毒的人可能需要更長時間才能轉陰。相關文章表示，自測抗原陽性，未必能準確預測傳染風險，其結果依賴於試劑精度、採樣方式等。

　　香港大學公共衞生學院副教授朱華晨介紹，新冠抗原檢測的是新冠病毒表達蛋白。抗原一定是等到病毒複製達到較高水平，即有比較多的病毒被排出，才能表現為陽性。一般來講，檢測到抗原陽性，説明病毒量不會太低，肯定是被感染。此時最好自覺做到自我隔離、防護，儘量不要傳給身邊的人。

　　常榮山解釋説，過早迴歸工作崗位、與他人接觸，對感染者自身健康也可能產生負面影響。“有研究顯示，病原體感染後，人體的中和抗體IgG、總抗體滴度等隨着時間推移而逐漸升高，免疫力逐步修復。到第14天時，免疫系統恢復到較理想水平。在此之前，免疫力還很差。在7-14天之間，再處於高病毒暴露場景，或多次、小劑量接觸病毒，或增加感染風險。未必是重複感染新冠，也可能是感染其他病原體。”

　　他表示，目前的防疫重點是壓低感染峯值、減少感染峯面積。為此，我們應該建立更高的免疫屏障。“防疫戰剛剛開始。北京等部分地區或已進入暴發流行期，更多地方並沒有。這場全國性的大流行至少還要3到4個月。應該讓民眾，尤其是醫務人員、物流業、交通運輸業、製造業從業人士的免疫力完全恢復好了再返崗，不該過分考慮眼前這幾天的短期困難，以前的那種能快則快的教訓尤未未遠。”

　　多國解除隔離標準都是怎樣的

　　金冬雁告訴“醫學界”，北京等地解除隔離標準，主要針對的是無症狀或輕症患者，和國際上的普遍操作相似。這些人居家隔離滿7天后，傳染性很低。

　　“醫學界”盤點發現，不同國家和地區在解除新冠感染者隔離時，會考慮疫苗接種情況、感染時間、核酸/抗原檢測等多重因素，彼此間存在較大差異。“一些國家和地區的解除隔離標準更寬鬆。”金冬雁指出。

　　美國CDC最近一次修改新冠隔離指南是在今年8月。據其表示，該次修改基於科學證據，比如大部分新冠感染者在出現症狀前2天及症狀出現後2-3天最具傳染性。由於美國已經通過疫苗接種和自然感染建立起較高的免疫屏障，CDC認為，新冠感染風險已較大流行早期顯著降低，感染造成危重症、住院和死亡風險明顯下降。

　　根據該次更新，新冠感染者何時能解除隔離，取決於症狀。無症狀者，或不使用退燒藥且24小時未發燒者，可以在確診感染5天后結束隔離。針對出現過呼吸困難、氣促的感染者，需維持隔離達10天。若曾因感染住院或免疫力低下，需諮詢醫生、憑活病毒檢測結果等，解除隔離。

　　新加坡“居家康復計劃”稱，新冠無症狀、輕症者在居家隔離72小時後，憑快速抗原陰性結果即可解除隔離。針對抗原非陰性的12歲以下兒童及完全接種的成年人，到居家隔離的第7天24時，可自動解除隔離。12歲以上未完全接種者需居家隔離滿14天。

　　中國台灣地區自11月14日起，將非重症確診者的居家隔離縮短至5天。當日的快速抗原檢測呈陰性，即解除隔離。若呈陽性，需進行自主健康管理7天，也可在期間憑抗原轉陰結果解除隔離。

　　12月9日，中國香港實施最新的隔離要求稱，確診者的居家隔離時間原則上仍為14天。但是若檢測陽性後第4、5天進行快速抗原檢測，並取得陰性結果，可提早完成隔離。若2次中有1次快速抗原呈陽性，那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任何連續兩天的快速抗原呈陰性，可解除隔離。

　　香港要求確診者經官方平台、申報相關檢測結果。由於申報可以獲得地方政府發放的抗疫包，內含口罩、退燒藥、居家康復手冊等，以及獲得風險評估、得到適合的醫療援助等，香港地區民眾的主動申報性較高。

　　常榮山表示，我國人羣免疫力、接種疫苗效力等和其他國家、地區存在差異。這或導致我國民眾感染後症狀更重，恢復時間更長，不適合直接套用別人的經驗、數據等。

　　鼓勵醫護堅守崗位會帶來什麼

　　在返崗復工人羣中，醫療行業較早提出“鼓勵無症狀或輕症者堅守崗位”。例如，雲南孟連縣中醫醫院倡議書顯示，倡導輕症、無症狀感染醫護積極主動請纓出戰。湖北麻城市婦幼保健院倡議“輕傷不下火線”，無症狀感染者到陽性病區上班，有發熱症狀的原則上休息3天，建議最長不超過5天。

　　常榮山稱：“醫療系統是病毒高暴露環境，應該堅決反對醫務人員帶病上班，要鼓勵其感染後居家休息、輪崗。有症狀的醫護上班，可能在患者中引發恐慌情緒。”

　　2021年末，美國CDC放鬆對醫務人員的感染後隔離等規定，稱如果出現嚴重的人手短缺，無症狀者隔離時間可以縮短為5天甚至更短。但根據美國衞生與公眾服務部（HHS）數據，CDC新規宣佈一週後，在住院至少兩週的患者中，新冠感染者增加80%。《商業內幕》援引美國疫情數據科學家的話説，這些患者最初是因其他原因入院治療的，唯一可能造成他們感染新冠的地方就是醫院。

　　今年2月，美國芝加哥大學醫學院傳染病預防和控制項目Bartlett團隊在醫務人員中展開調查。其發表預印版研究稱，無論是否有症狀，新冠確診陽性的第5-10天，43%受訪醫務人員的抗原檢測為陽性，相當一部分人仍可能具有傳染性。“醫療機構要關注這些傳播風險。讓感染者返崗，可能會破壞人員配置的預期收益。”

　　金冬雁指出，目前的返崗復工等建議有優化空間，要着重強調返崗時戴口罩等防護措施。根據美國CDC建議，不論何時取消隔離，在確診感染後的至少11天內，要保持佩戴口罩。同期應儘可能避免接觸老年人、免疫系統較弱者。

　　資料來源：

　　1.抗原檢測應該在什麼時間點做？為什麼出現症狀後還是抗原陰性？專家科普. 央視網

　　2.Prevalence of Positive Rapid Antigen Tests After 7-Day Isolation Following SARS-CoV-2 Infection in College Athletes During Omicron Variant Predominance. JAMA Netw Open. 2022;5(10):e2237149. doi:10.1001/jamanetworkopen.2022.37149

　　3.Antigen Test Positivity After COVID-19 Isolation — Yukon-Kuskokwim Delta Region, Alaska, January–February 2022. CDC. Weekly / February 25, 2022 / 71(8);293–298

　　4.High Rates of Rapid Antigen Test Positivity After 5 days of Isolation for COVID-19. medRxiv. doi.org/10.1101/2022.02.01.22269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