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1936]第10章:中央紅軍進入陝北,張學良一週內再失騎兵_風聞
局势君-局势君官方账号-国际政治专业研究生,头衔少、干货多。2022-12-21 15:10

根據官方文件記載,1935年10月1日這天,蔣介石給張學良發了一封催他幹活的電報,內容是這樣寫的:這次逃去甘肅的紅軍滿打滿算不到一萬,只有毛澤東率領的第一、三兩個軍團,朱德和徐向前都沒跟過去,所謂的第五和第九軍團目前滯留在四川。介於人不多,你那邊抓緊進剿、分頭出擊、節節圍堵,一定能把他們團滅,還有讓朱紹良和于學忠也一同派人出手,我可期待着你們的好消息啊。
當天晚上,蔣介石就收到了回電,內容是張學良的第67軍110師被團滅的消息。他氣的大罵無能飯桶,罵完後不忘口授一份命令讓侍從室發給西北剿總,命令徹查此事並向他彙報。
110師陷入包圍圈的時候,67軍軍長王以哲不止一次收到了何立中的求救電報,可是能怎麼救呢?紅軍的戰術是圍點打援,派過去的人接近不了戰場,即使不惜代價趕到出事地點,紅軍怕是連戰利品都收拾乾淨了。王以哲心裏很清楚,手下一個師被滅,自己作為軍長難逃干係,而且事發時自己還不在軍部,上面問起來會很尷尬,所以他緊急聯繫西安派了一輛飛機直達延安,當天晚上就把他送回了洛川的辦公室,專心研究如何應付上頭的調查。
仔細核對幾日來的電令和調動文書,王以哲發現何立中違規在先,這讓他鬆了一口氣。按規定部隊調動前要通知軍部報備,何立中從延安出發時沒有通知軍部屬於私自離開。王以哲抓住這一點寫了報告,説何立中投機取巧、延誤軍機、作戰不力、破壞了黨國的“剿匪”大計。幾天後西安剿總派參謀處長到洛川調查,就撿現成的把這份報告交上去了。張學良看了無可奈何,簽字後轉發給蔣介石,蔣介石據此認為:何立中擅自行動、投機取巧,理應懲處。

(東北軍67軍軍長王以哲)
打了敗仗的王以哲逃脱了責任,打了勝仗的劉志丹卻要接受調查。“已確定劉為反動無疑”,在安塞停留時看到的這句話一遍遍在腦海裏閃過,讓劉志丹既委屈又憤怒。自打9月15日紅25軍到來以後,陝北的肅反運動就開始了,如今人都抓到了自己頭上。其實以劉志丹的影響力,完全可以調動一批游擊隊和赤衞隊跟“肅反派”們拼命,但是他怕敵軍趁機打過來把根據地給破壞了。基於大局穩定的考慮,劉志丹決定親自去瓦窯堡避免內鬥。在馬背上顛簸的劉志丹心裏堵得慌,高原的寒風劃過臉龐,熱淚在眼眶裏打轉,自己能躲過這一劫嗎?
政治上的左和右最早出現於法國大革命時期,在1791年的制憲會議上,衣着光鮮噴着香水的貴族們坐在會議室的右邊,衣衫襤褸渾身異味的無產階級坐在會議室的左邊,會後“右派”成了資產階級的代名詞,“左派”成了無產階級的代名詞。那個時候的資產階級具有剝削和維持剝削的強烈慾望,而無產階級具有反抗剝削和革命鬥爭的強烈慾望,所以學者們認為右派是投降和保守的,而左派是鬥爭和革命的。
人可不是機器,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觀點,知道的越多想法也就越多。在純粹代表無產階級的左派堆裏,也不都認可激進革命和武裝鬥爭,總有些人覺得應該三思而後行,應該避敵鋒芒保存實力,甚至和敵人談判換取和平。所以左派裏面又根據態度是否激進劃分了“左傾”和“右傾”,像劉志丹這種私下和楊虎城談判籤協議的人,會被激進派認為是犯了“右傾投降主義”、“右傾機會主義”。位高權重的人遠在大城市提出脱離現實的政策向下傳達,基層帶兵打仗的人有自己的理解和實踐方法,一旦出現了上下不一致,上面的人要麼憤怒要麼緊張,懷疑下面的領導者有問題,需要清除不同意見的人做到上下一致令行禁止,這個就是肅反,如果基層組織裏原本就有派系鬥爭,那麼肅反很容易為了消滅異己而夾帶私貨,劉志丹就遇到了這種情況。
劉志丹風塵僕僕地趕到瓦窯堡的總部,剛下馬就有荷槍實彈的警衞圍過來,繳了械將他推進一間窯洞並上了鎖。在此之前,原來他帶過的隊伍中團長以上的幹部基本都已被抓了,抓人的方法是通知去開會,然後半路捆綁並塞進窯洞,或者剛進會議室就立刻五花大綁;也有人大白天被抓,頭上套着布套認不出是誰。被捕的人被要求交待罪行同時供出同夥,承認的代價太大所以即使有問題也不會承認,有些人只是政見之爭或理解的差異因此據理力爭。於是審訊者開始動刑,嫌疑人雙手綁在房梁、雙腳墜一塊大石頭然後懸空吊起來,這樣皮鞭抽打的時候不會晃動或轉圈。總有人承受不了痛苦交待“犯罪事實”或者編造材料以求自保,受牽連的人越來越多,一個4口之家居住的窯洞可以塞進去好幾十人。

(陝北居民的窯洞院落)
自證清白一般會被認為是狡辯,不承認宣佈的罪名是質疑組織的決策,都會引來更多的折磨,而承認罪行並且供出“同夥”,才是調查者們期待的結果。可是一旦承認了罪行,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除非是特別重要的人物。處決通常發生在半夜三更,這樣沒人會看到;而且是用刀而不是用槍,這樣也沒人能聽到,“反動派”就這樣消失的悄無聲息。在劉志丹被關押的那一天,幾十位部下已經消失卻沒人知道。能叫停這個殘酷過程並主持公道的人,是更高一級的組織及其主要領導,也就是中央及其核心成員。劉志丹知道中央正在從甘肅趕來的路上,但是他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見到他們,他望眼欲穿地看着窯洞狹小的窗户,遠處是藍的讓人絕望的藍天。
劉志丹為什麼知道中央紅軍正趕往陝北呢?因為他很早就得到了相關的情報,更具體的消息來自10月1號那天,他們繳獲了何立中的大量文件,其中有一封西安剿總髮給他的電報,電文中提到中央紅軍已經到了甘肅省武山縣,預計不久將到達天水。其實當中央紅軍路過武山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完了整個長征中最難的那部分,回憶之前3個月的日子,即使經歷了無數次生死的老紅軍也是心有餘悸。
紅一軍和紅四軍在四川懋功會師後,很快發現雙方領導人意見不統一,紅四軍領導人張國燾表示想南下打成都,而紅一軍領導人想北上去陝甘。在1935年6月26日的兩河口會議上,張國燾基於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勉強同意北上,但是他心裏不服氣,畢竟他的紅四軍八萬人而紅一軍最多兩萬。散了會中央紅軍一路北上,先後翻過了長征途中的第二座雪山夢筆山和第三座雪山長板山,到了黑水縣的蘆花鎮,讓中央憤怒的是張國燾那邊一直沒動身,可是人家人多勢眾惹不起又丟不下,這怎麼弄呢?中央於7月18號又召開蘆花會議,給了張國燾紅軍總政治委員的位置,有權和總司令朱德一起指揮所有紅軍,得到了這項任命後張國燾這才下令紅四軍北上。
北上陝甘就要搞定四川北部重鎮松潘縣,松潘地區物產豐富適合補給休養,是進入甘肅的交通要道,控制了這裏向北向南都很方便。負責駐守松潘的是黃埔軍校第一期畢業生胡宗南,黃埔軍校於1924年面向全國招生,在整個蔣介石嫡系部隊中黃埔一期生的地位最高發展最好,要是在一期生裏找個發展最好的人,那個人非胡宗南莫屬。在蔣介石的心裏,陝甘地區既複雜又重要,陝西的楊虎城,寧夏的馬鴻逵和馬鴻賓,青海的馬步芳和馬步青,以及東邊的閻錫山,都需要制衡和監視,所以他派胡宗南帶着中央軍第一軍過去經營,給他充足的經費,最好的武器,鼓勵他做大做強,有朝一日吃掉周圍的地方勢力。
紅一軍和紅四軍早在兩河口會議就制定了《松潘戰役計劃》,結果張國燾磨磨蹭蹭不願意配合,兩軍前後耽誤了將近一個月,給了胡宗南充足的時間對松潘周邊做了嚴密的佈置,還請客送禮拉攏了周邊的藏人首領配合。紅一軍和紅四軍調整好內部分歧後攻打松潘,花了巨大代價攻到松潘城下,發現胡宗南的工事堅固根本打不動,只能放棄松潘城繞遠路去甘肅。在1935年8月4日召開的沙窩擴大會議上,為了爭取人數眾多的紅四軍並安撫張國燾不平衡的心態,中央吸收了多名紅四軍幹部,並把紅一軍和紅四軍混合編成左路軍和右路軍分別出發,繞過鬆潘的遠路就是若爾蓋大草原。

(右路軍過草地的大致路線圖)
若爾蓋大草原便是歷史課本里大名鼎鼎的“草地”,長250公里寬150公里面積1.5萬平方公里,如今風景漂亮適合旅遊拍照淨化心靈,但是1935年8月24日紅軍踏入的可不是同一片草原,那時候的草原瀰漫着陰森的濃霧,越走越分不清方向,河溝縱橫黑水腐臭,傷口沾上會化膿陷進去會喪命。最可怕的是草原上變幻無常的天氣,剛才還是大太陽突然就颳風下雨掉冰雹,即使是炎熱的8月份氣温也能驟降到零下六七度,可紅軍身上還是單衣單褲。記得2021年5月份甘肅蘭州舉辦了一場山地越野賽,山上天氣驟變造成21名選手身亡,主要原因是異常天氣造成選手失温。當年過草地的紅軍也是類似的遭遇,很多士兵在飢寒交迫中身亡,戰友看到了也無可奈何。長征結束後統計人數,總數兩萬的紅一軍過草地時總共損失了6200多人。
由紅一軍和部分紅四軍組成的右路軍用了一週時間走出了草地,到了四川阿壩若爾蓋縣的巴西鎮,遠處的東北方向便是甘肅,而要進甘肅必須通過50公里外的包座鄉。胡宗南完全沒料到紅軍居然會去惡劣的沼澤地裏繞路,當他得知右路軍已經走出草地後大吃一驚,迅速派第49師師長伍誠仁帶隊日夜趕往包座。蔣介石也在8月27日給胡宗南發去手令,讓他在大小包座堵住紅軍並逼他們重新回到草地上,讓這些人在飢寒交迫中徹底玩蛋,成功了重賞。胡宗南根據校長的指示,又加派了兵力趕往包座支援。剛出草地的右路軍人困馬乏,但是為了搶時間強攻包座,並利用伏擊戰術全殲了趕來支援的伍誠仁第49師,掃清了前進的道路。
活都幹完了,怎麼也等不到以紅四軍為主力的左路軍,事實上左路軍壓根沒進草地,當前方電文催得受不了後張國燾就往草地方向走幾步,然後又找個理由折回去。他在跟中央的電文大戰中説,過草地損失嚴重,陝甘地區貧瘠,再走下去入了冬沒吃沒喝沒棉衣就是死路一條,他表示四川挺好別處不想去。張國燾還給右路軍裏的紅四軍指戰員發密電,告訴他們動用武力挾持中央一起南下。不過他的密電提前被紅一軍看到,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大家就偷偷溜了。第二天事情敗露後,張國燾派人追回了大部分紅四軍隊員,剩下的也就不管了,追回的那部分人又從北朝南過了一次草地,一年後這批人在四川混不下去又從南往北過了一次草地趕往陝北,吃夠了過草地的苦。
和紅四軍分道揚鑣的紅一軍繼續向北,走到了甘肅迭部縣的小村子俄界,在那兒開了“俄界會議”,批評了張國燾的分裂錯誤,但是介於他手下人多還是得繼續勸説爭取,會議把紅軍取名“陝甘支隊”,計劃一直走到中蘇邊界爭取國際援助。9月14日陝甘支隊離開俄界村,3天后到了長征的最後一個鬼門關:臘子口。

(中央紅軍離開草地到哈達鋪的路線圖)
臘子口是個峽谷,兩邊是七八十米高的懸崖峭壁,中間河水湍急,唯一的木橋被軍閥魯大昌派人把守,橋頭的山崖上還修了碉堡架着4挺重機槍,槍口對着眼前三十多米寬的河谷,對於沒有大炮和轟炸機的紅軍來説,理論上沒有通過的可能。紅軍先鋒隊嘗試發起了幾次強攻,只有傷亡沒有進展。最後的辦法居然是用綁腿擰成繩子,半夜三更爬上兩側的懸崖後,從懸崖頂上往碉堡裏扔手榴彈,同時配合正面強攻才得手,這一仗紅軍直接損失了1500人。
丟失臘子口後魯大昌心裏害怕帶着軍隊向北敗退,紅軍先鋒隊夜以繼日地追,在臘子口東北方向的大草灘打了一仗,繳獲了2000斤鹽和數十萬斤糧食,那裏距離甘肅岷縣只有15公里。紅軍即將攻打岷縣的傳聞迅速擴散,直線距離200多公里以外的蘭州市都被震動,城裏的富商們嚇得驚慌失措,紛紛收拾金銀細軟打算往西安跑。此時的陝甘支隊非常疲憊,介於強攻岷縣傷亡很大,於是他們水平向東行軍,在9月21日到達甘肅隴南宕昌縣的小鎮哈達鋪。這個行軍路線在國軍的意料之外,所以紅軍踏踏實實地在哈達鋪休息了幾天。
當年的哈達鋪是個封閉的小鎮子,幾乎與世隔絕所以物價非常便宜,一百多斤的大肥豬一口價5塊銀元,一隻羊兩銀元,5只雞打包賣1銀元。前一個月爬雪山過草地穿越峽谷,紅軍吃炒熟的青稞和曬乾的牛肉,長期餓肚子徒步旅行還要打仗外加營養不良,大量士兵出現乏力頭暈嘔吐的情況。在哈達鋪這個平靜的小地方,中央決定給所有人都發一塊銀元,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於是各連隊的戰士湊錢瘋狂採購,然後殺雞宰羊七葷八素大吃大喝了整整3天,當地人不但發了一筆戰爭財,還被邀請跟紅軍一起就餐,整個鎮子像過了一次春節。
期間最具戲劇性的一幕,是魯大昌的一個少校副官從蘭州出差回來,不明真相的他路過哈達鋪被正在狂歡的紅軍給逮住,從他的公文包裏搜出了一份《晉陽日報》,也就是“山西王”閻錫山主管的報紙,報上有一條新聞説,劉志丹已經在陝北地區發展了正規軍5萬多人,游擊隊和赤衞隊等等還有20萬,佔領了六座縣城,並將與徐海東的紅25軍匯合,屆時會東渡黃河威脅山西。當時劉志丹的隊伍不到5000人,狡猾的閻錫山大筆一揮誇大了10倍,無非是想找蔣介石多要點經費和裝備。
紅軍原打算一路向北去中蘇邊界的,如今意外得知陝北有這樣一個根據地,幾個主要領導人興奮地馬上把團以上的幹部約到關帝廟裏開會,會上決定中蘇邊界不去了,直接到陝北找劉志丹。決定為何如此果斷呢?因為當時紅軍只有七千多人,其中相當一部分人還是非戰鬥人員,整體上是個缺乏重武器的疲憊之師,真趕到中蘇邊界還能剩下多少是個未知數,況且招呼不打直接去找共產國際,人家會不會接待還不好説。但是作為中央去陝北找下級組織,肯定是沒問題的。這份《晉陽日報》改變了紅軍的計劃,也徹底改變了紅軍的命運,這張報紙要是留到今天絕對價值連城。

(中央紅軍從哈達鋪去往通渭的路線圖)
9月23日紅軍離開哈達鋪,揚言一路向西攻打天水。這個消息讓國軍深信不疑,因為在他們看來,紅軍一路爬山鑽樹林過的像野人一樣,確實需要到天水這樣的大城市補給一下了。天水可是“西北王”胡宗南的總部,他立刻做了部署,派出大軍從和政、臨洮、渭源、隴西、武山、再到天水設置了“渭河防線”,阻止紅軍北上,天水是防線的重中之重。但是紅軍並沒有去天水,而是繼續向北穿過武山和漳縣並朝着通渭縣城去了。當時這個情況被西安的“剿匪總部”獲知,立刻發電文給王以哲在洛川的67軍,軍部再將這一消息發給了何立中在內的各師長,這樣劉志丹通過繳獲的文件得知中央紅軍已經到了武山。
9月27日紅軍抵達通渭城西南方45公里處的榜羅鎮,在榜羅鎮的一所小學發現了大量的報紙,於是情報人員又像寫論文查資料一樣不停地翻,果然翻到了一條重要新聞,説紅25軍和紅26軍、紅27軍已經在永坪會師並組成了紅十五軍團。興奮的中央負責人立刻在小學操場開了政治局常委會議,更加明確下一步就去陝北找紅十五軍團。會議的精神連同紅十五軍團的情況迅速向下傳遞,一天之內全體戰士喜極而泣,奔波了一年多終於找到落腳點了,以後不再向以前那樣只知道往北走,不知道要走去哪裏。
9月29日紅軍離開榜羅鎮趕往通渭城,當時的通渭城很小,人口不足2000人,縣城只有幾十家做小買賣的店鋪,城牆由黃土堆成,總體規模應該跟寧夏鎮北堡拍《大話西遊》的那個土城差不多大。由於國軍主力在西安到蘭州的公路兩側,通渭這個非重點城市只派了一個團駐守,兩軍接觸還沒開打他們就棄城逃走,紅軍沒費力氣進了通渭城,組織再次決定休息3天。各軍採購米麪油肉禽蛋做好吃的好喝的,吃飽了開聯歡會氣氛很是歡樂。毛澤東的心情屬於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無比輕鬆以至於都有心思寫詩了,在甘肅省定西市通渭縣他寫下了那首著名的七律《長征》:
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閒。
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雲崖暖,大渡橋橫鐵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後盡開顏。
這前後一對比就知道,當10月1日下午徐海東和劉志丹帶隊在嶗山圍殲張學良的110師的時候,中央紅軍正在通渭縣城裏聯歡。打掃戰場時劉志丹從繳獲的文件裏得知紅軍在武山縣,其實他們在一百多公里外的通渭縣。10月2日紅軍離開通渭一路朝東北方向而去,他們避開靜寧縣城這種重兵把守的城市,向北去了29公里外的界石鋪鎮,稍作休息後離開界石鋪一路向東朝着六盤山的方向走,翻過六盤山就距離目的地陝北根據地不遠了。
聽説紅軍突破了渭河防線和西蘭公路到了寧夏,蔣介石又氣又急,以前防紅1軍和紅4軍匯合失敗,後來防紅25軍和紅26、27軍匯合失敗,如今紅1軍又要跑到陝北跟紅15軍團匯合,這次一定要阻止。儘管1號給張學良發了催促圍剿的電文,但他還是不放心,抽空在10月5號飛了一趟西安,召集張學良和楊虎城在內的剿總高級軍政人員一起開會,安排消滅這7000多“流寇”的辦法。最後決定讓毛炳文和馬鴻逵帶兵在北邊堵,讓何柱國派騎兵在隆德、平涼和固原一線截,阻止紅軍翻過六盤山進入陝西。

(東北軍騎兵軍軍長何柱國)
西安城裏的部署通過電話和電文傳到了寧夏和甘肅,紅軍負責偵查的先遣隊不久便發現了敵情。10月7日這天,先遣隊逮住了一名敵軍情報人員,審訊後得知前方不遠處一個叫青石嘴的村子裏駐着一隊騎兵。1935年國軍整理軍隊,所有的騎兵都歸東北軍軍長何柱國指揮,何柱國奉命派了騎兵第七師在平涼和固原一帶截堵紅軍。第七師師長門炳嶽派出騎兵第19團在青石嘴一帶佈防,這次意外遇到的是19團團長鬍競先帶領的幾個連,他們運送着一批裝備物資,由於情報不準還不知道紅軍在旁邊的山上拿望遠鏡看他們。
偵查人員透過望遠鏡看到的,是一隊很放鬆的騎兵,馬兒卸了鞍在吃草,士兵有的鍘草、有的打水、有的嘮嗑、有的煮飯。見此天賜良機,紅軍立刻做了戰鬥部署,一隊繞到北邊截住退路,一隊在南面防止回竄和援兵,第三隊在側面發動進攻,以三面包圍的方式打這一仗。全部準備工作就緒後,指揮人員一聲令下三路紅軍衝進村子,村裏這些兵立刻就慌了,根本無法組織有效的抵抗,能在包圍圈縮小前騎馬逃走的算是腿腳麻利的。
胡競先是黃埔第二期畢業,曾經留學歐美,還在日本專門學過騎兵,回國後在中央軍校擔任騎兵教官,業務技能過硬,職位升到了騎兵少將旅長。不幸的是1935年整理軍隊時降旅為團,他做了騎兵少將團長,心裏就不太爽,而且自己又被東北人領導,更加不平衡了。由於黃埔二期畢業而且是科班出身,他不把師長門炳嶽放在眼裏,兩人長期不對付,這次被派到青石嘴截擊紅軍,師長門炳嶽有故意整他的嫌疑。
當村裏的兩個連遭到紅軍突襲後,胡競先立刻指揮村外的騎兵抵抗,一接觸就發現紅軍的特點是敢衝敢殺不怕死不要命,這是東北軍和其他地方軍缺乏的品質。戰鬥中胡競先不斷求援,可是無論北邊的固原還是南邊的平涼,都沒有人及時增援,胡競先支持到天黑後兵敗撤走,村裏的兩個騎兵連完全被消滅,村外有兩個連損失慘重。胡競先第二天一早精疲力竭地返回固原,他認為師長門炳嶽見死不救借刀殺人,堅決向何柱國辭職,後來返回中央陸軍軍官學校騎兵科擔任科長,青石嘴戰役是他一輩子的遺憾。

(青石嘴戰鬥發生在六盤山山麓)
這一仗紅軍繳獲了300多匹馬、幾百套棉衣和10萬發子彈,這批物資和彈藥對紅軍而言屬於雪中送炭,尤其是那批高頭大馬更是有價值。紅軍原來的戰馬過草地的時候已經拿來充飢了,就連很多高級首長都沒有馬騎,僅有的馬匹還要馱裝備物資和傷病員。有了這三百多匹膘肥體壯的戰馬,首長和指揮人員人手一匹,臉上笑開了花,剩下的馬匹還組建了紅軍第一支騎兵偵察連。青石嘴戰役之後,全軍開始翻越六盤山。大家爭先恐後跑上山頂,望着秋日的大好河山心情舒暢,再有一百公里就到陝北了,戰士們又唱又跳氣氛很活躍。毛澤東望着連綿的六盤山,想着落腳的地方不遠了,再次有心情作詩,於是寫下了《清平樂·六盤山》這首詞:
天高雲淡,
望斷南飛雁。
不到長城非好漢,
屈指行程二萬。
六盤山上高峯,
紅旗漫卷西風。
今日長纓在手,
何時縛住蒼龍?
10月真是倒黴的1個月,短短一週的時間,東北軍就損失了一個師和兩個騎兵連,張學良本以為拿三十萬大軍消滅兩萬紅軍是輕而易舉的事,幹完這一票就可以揮師北上去東三省找老家了,沒想到開局如此不順。陝西的風景還沒看完,陝西的美食還沒吃遍,張學良已經因為接連的失敗沒有興致也沒有了胃口,他不知道的是,更大的失敗和更多的損失還在後面等着他。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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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維基百科.國民革命軍騎兵第七師.https://zh.m.wikipedia.org/zh-sg/國民革命軍騎兵第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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