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達2》，遺憾多過震撼_風聞

第一部《阿凡達》帶動了中國電影院的升級浪潮，13年後的《阿凡達2》則成了中國影院的救命稻草。

撰文|藍洞商業 賈紫璇

編輯|趙衞衞

動輒高達300元的票價、三個多小時的超長片長、劇情拉胯但視效震撼、疫情快速擴散導致的上座率不佳，種種原因導致了備受期待中的《阿凡達2》落入了不及預期的票房成績。

遺憾多過震撼，《阿凡達2》內地的總票房預測成績一再被下調。

根據貓眼專業版數據，《阿凡達2》的內地總票房預計將達到9.78億，不到10億的最新票房預測遠遠低於預期，要知道《阿凡達2》點映期間的總票房預計是30億，而且在北美市場首週末的1.34億美元票房，也遠低於行業分析師預測的1.75億美元。

《阿凡達2》的票房要實現收支平衡並不容易，導演詹姆斯·卡梅隆在採訪中提到，這部科幻史詩片非常昂貴，代表了「電影史上最糟糕的商業案例」。《阿凡達2》至少要20億美元的全球票房才能回本，畢竟製作成本就高達3.5億美元。

《阿凡達2》距離第一部《阿凡達》上映已經過去了13年，前兩次的《泰坦尼克號》和《阿凡達1》推動了中國單廳播放到多廳播放的進步，為中國帶來了3D技術的普及。而《阿凡達2》的出現，似乎也帶着與生俱來的任務，就是要給國內乃至全球電影市場注入一劑強心針。

雖然《阿凡達2》上映效果不及預期，但依舊不能否認這是一部偉大的作品。

《阿凡達》第一部震驚了一代人，導致觀眾的預期被拉的過高，對第二部驚豔感不足也屬情理之中。在內核不變的前提下，故事情節脈絡又大致相似，很難在劇情上給人驚喜感。

通過各家媒體對劇組的採訪不難看出，每個演員都對《阿凡達2》傾盡全力。為了捕捉到水下清晰的鏡頭，為了更貼近潘多拉星球文化，演員們拋下水肺（又叫自攜式水下呼吸裝置，潛入水中可憑藉它來自由呼吸）學習潛水閉氣，跟原住民學習語言，練習水下手語。

可以説卡梅隆將畢生對海洋的探索與認知，都在這部以水為背景的電影中展現給了觀眾。

只是影視文化在發展，觀眾的期待與要求在不斷變高。導演、演員、技術等一切影響一部作品的因素都在不斷變化。13年前後的兩部作品，即便是面對同一批觀眾，都不可同日而語。

《阿凡達2》把故事背景從潘多拉的叢林換到海島，把主題從人類與自然的平衡，切換到對家庭的責任感，這是卡梅隆對於潘多拉星球的想象力，是其對人生和人類思考、電影拍攝、劇本創作的轉變。

歷時13年，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阿凡達2》是當下中國電影市場的救命稻草，但它不是救世主。

「電影史上最糟糕的商業案例」？

讓觀眾等了整整13年，斥資3.5 美元的投入，這在卡梅隆本人看來，是「電影史上最糟糕的商業案例。」但通過演員們後期對拍攝過程的覆盤可以看出，整個《阿凡達2》的拍攝團隊，在這一過程中都經歷了未曾預料的成長。

由於電影故事背景的特殊性，演員們需要學習的內容紛繁複雜。

首先是語言，包含Navi語言和水下手語兩部分。《阿凡達2》揭示了一個全新的水生生態系統，其中居住着定製的海洋動物和類似太平洋島民的Navi部落。除了開創性的水下動作捕捉新技術外，劇組還讓演員們參加了一種Navi語訓練營：語言和方言課程、Navi語運動課程、水下手語、跑酷。

而語言部分對於扮演女主Neytir的佐伊·索爾達娜來説，存在一定困難。原本導演組給佐伊·索爾達娜三個小時讀劇本，她花了整整六個小時。佐伊·索爾達娜在美國《今夜秀》訪談時直言：「描述整個潘多拉世界，對我來説很奇怪，特別是英語還並不是我的第一母語。」

語言外，最考驗演員的是潛水憋氣能力。由於導演追求水下呼吸的真實性，水質必須清澈透明。

卡梅隆原本想讓攝影團隊穿着「水肺」潛水服拍攝演員的表演，卻發現呼吸裝置會對水體造成擾動。演員不能在水下使用水肺，47歲的凱特·温斯萊特在電影中飾演島礁族精神領袖、大祭司、卡梅隆全新創作的角色羅娜爾，她將與《阿凡達2》中的男女主角Jake Sully和Neytir產生交集，共同對抗續集中出現的敵人。

凱特·温斯萊特在英國《諾頓秀》中透露，劇組請了海豹突擊隊主教練Kirk Krack來為演員們開展水下憋氣訓練。她在教練的陪同下進行水下憋氣，最久時達到了不可思議的7分15秒。當聽到教練説出這樣的成績後，她和全劇組的人都歡呼起來。

凱特·温斯萊特表示，她在完成這項破紀錄的憋氣後重回水面時，需要不斷地大口地調整呼吸，「但有的人在做這個動作時，很可能一下子就暈厥過去了。這裏面有一套流程的，需要正規的專業訓練，大家千萬不要自己在家裏的浴缸裏嘗試。」

凱特·温斯萊特在專業教練的帶領下進行了長達3周的特訓，才慢慢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憋氣方式。作為3個孩子的母親，「在我的生命中某個時刻去學習潛水真的很有趣。這種事放在平時我不一定會想去做，但是在拍攝電影裏學會了真的很酷。」

2022年，對於凱特·温斯萊特來説還有更深層的意義。同樣由卡梅隆導演、凱特·温斯萊特為女主的《泰坦尼克號》上映25週年。回顧25年前這一高光時刻，凱特·温斯萊特覺得像是做夢一樣，很遙遠。那時的凱特·温斯萊特才剛剛22歲。那曾是卡梅隆賦予她的人生第一次高光時刻，這一次的《阿凡達2》無疑將再添一筆色彩。

水下景觀的設計成為了全片的最大亮點，觀看了點映的王琪告訴「藍洞商業」：「每次看到Navi人在水下快要呼吸不上來，心臟狂跳時，自己會不自覺喘不過氣，3D沉浸效果和拍攝都太真實了。」

最受關注的導演卡梅隆。或許是承載壓力最大的。

卡梅隆在接受GQ採訪時説到：「當然大家都很期待看見續集，好像每次聽到的都是停拍、延期這種消息。其實是隻有碰到疫情才算是真的停拍，我們必須延期一年。因為我們也沒有真的決定什麼時候正式開始，我們是要等到一切都準備好了再開始拍。」

在完善劇本和技術方面，卡梅隆也進行了多次推翻重來。

卡梅隆表示：「所以需要有技術、設計，還要有劇本，我們花了一年半，寫出了三份劇本，然後六個月後我發現第一個劇本需要被拆成兩部電影，然後又花了18個月，讓我回去重新編寫。我自己寫了所有四份的拍攝腳本。包括第一部續集的分鏡。所以我們是真的是在五年前才開始拍攝，在2017年9月。我們花了五年才拍完《阿凡達2》、《阿凡達3》和《阿凡達4》的一部分。」

為了續集的拍攝，卡梅隆和所有劇組演員都付出了超出常人的努力。

從作品完成時間和製作成本上來看，這或許是卡梅隆又一次冒險。他賭這次觀眾依舊會像第一次見到藍色皮膚、長着長尾巴的Navi人時一樣驚豔，「我覺得它遠遠超過了第一集。裏面有很多情緒的特寫，可能要比第一部多出5-10倍。」

「迴歸家庭」的俗套成最大槽點

從《阿凡達2》的拍攝過程和電影主題可以看出，卡梅隆變了，這是從導演到海洋學家的轉變，也是從操心人與自然到迴歸家庭的轉變。

此次《阿凡達2》的實景拍攝地位於地球最深的地方——馬裏亞納海溝。潘多拉星球的取景，靠的是一艘價值500萬美元的特製深海潛艇，來提供捕捉海底景觀。

「水之道」是第二部電影的主要環境背景，有網友笑説，「從第50分鐘開始，大銀幕就成了卡梅隆的奇幻水族館。」

其實早在2012年3月25日，卡梅隆就曾獨自乘坐「深海挑戰者號」潛水艇抵達世界最深的西太平洋馬裏亞納海溝，並在11000米的海底逗留了六個小時，直到設備漏油才被動上浮。而為了還原海底潛泳的真實場景，劇組還特製了一個容納90萬加侖海水的巨大水箱，從而最大程度模擬洋流。

卡梅隆説：「事實上，不管什麼問題遇到水，都要比之前困難10倍。」

卡梅隆在拍攝完《阿凡達1》後就開啓了向海洋生物學家的角色轉變。他曾一直致力於拍攝海洋題材紀錄片，以此來呼籲海洋保護。他曾説，創作劇本和深海探索是共通的，僅僅探索是不夠的，要把記錄下的畫面和故事帶回來，和大家分享。

從《阿凡達2》不難看出卡梅隆對海洋及海洋生物的熱愛。其中一句台詞：「The way of water has no beginning and end. The sea is around you and in you. The sea is your home before your birth and your death…Water connect all things. Life to death, darkness to light. 」（水無窮盡。大海包圍着你，也填滿你。大海是你的來時，也是你的歸途。海水聯結萬物，生與死，黑暗與光明。）道出了這些年卡梅隆對海洋探索的心得。

在電影主題從森林轉換到島礁後，出現了各類海洋生物，均採取了卡梅隆海洋探險時所遇到的生物原型作為參照。

電影中的重要生物圖鯤造型參照了座頭鯨、綠毛龜、斑海豹三種生物。而這有靈性的圖鯤，給中國觀眾的第一印象則是中國古代神話《山海經》裏的「鯤」。之所以為靈獸，是因為在影片當中，圖鯤有着自己的語言、音樂、思想，以及強烈的宗族責任感和家庭血緣感。

「看到圖鯤媽媽被人類獵殺，卻依舊不放棄對圖鯤寶寶的保護，看得非常揪心。也能從這個細節看出影片中所要表達的強烈的家庭觀念。」王琪激動地告訴「藍洞商業」。

這部電影被吐槽最多的，也是卡梅隆着重想突出的主題「迴歸家庭」。《阿凡達》第一部還着重刻畫人類為了私慾，不惜破壞地球生態，屠殺生靈。而《阿凡達2》已經在第一部的基礎上調轉矛頭，將重心放在了家庭。男主的居家遷徙、最後與人類的博弈，都離不開對家庭觀念的強烈突出。

「父親的責任，就是保護家人」，「家人就是要在一起」，「家人是軟肋，但也是堡壘」，是影片主人公反覆提及的台詞，大概也是擁有5個孩子的卡梅隆，對於親情和家庭的理解。

卡梅隆近日接受媒體採訪時説，相較於第一部，《阿凡達2》是一部可以跨越代溝的閤家歡電影，觀眾可以代入父母的角色，也可以代入子女的角色。他相信中國觀眾能夠在這部電影中找到更多共鳴，「因為中國觀眾都是非常注重家庭的」。

卡梅隆通過展現家庭內部代際的矛盾衝突、青春期少年尋求對自我價值的認可等，來引發每個觀眾作為家庭成員的共鳴。

兩部電影，兩種主題。看似是從全人類的思考降級到了個體家庭矛盾，敍事空間和講故事的「核」變小了，但卻無法武斷地評判哪一種主題更高級，更值得傳遞。

誠然，《阿凡達2》有諸多劇情設置值得推敲，但如果將這種變化其放在整個阿凡達系列中的第二部來看，或許更能理解其作為「過渡」的作用。

卡梅隆在接受外媒採訪時已經透露，《阿凡達3》和《阿凡達4》的一部分已經完成拍攝，如果《阿凡達2》能夠達到預期效果，則後續直至第五部會陸續上映，否則將止步於《阿凡達3》。

無論只有三部還是有五部，《阿凡達2》都有其存在的必然性和合理性。

卡梅隆之於中國電影乃至全球電影市場的意義是不言而喻的。關於潘多拉星球和Navi族人的一切是卡梅隆締造的，這個故事也只有卡梅隆能夠續寫和終結。

留給卡梅隆的時間不多了

卡梅隆至於中國電影市場有着非常深遠的影響，毫不誇張地説，他是中國電影市場的啓蒙老師、推動者和救世主。

卡梅隆在中國打響的第一戰是在1998年4月3日，《泰坦尼克號》作為引入片在中國上映。即便在上映前，市面上已經流傳了許久其盜版DVD光碟，但不妨礙《泰坦尼克號》取得了3.6億元票房紀錄。

這個數字在當時的概念是，超過了1997年全年票房，且這一單片票房紀錄一直保持了11年。數字是冰冷的，《泰坦尼克號》為中國帶來的變革遠遠超出這一數字的意義。

首先，在上世紀90年代初，中國電影市場引入海外電影是需要在「計劃內」的。而當時《泰坦尼克號》全程一幀未剪地完整上映，已經可以説明中國電影市場對藝術追求的開放態度。

其次，當時許多地方影院瞞報票房。據「河豚影視檔案」採訪瞭解，當時許多地方影院只向官方通報了30%的票房，另外70%的實際票房都留了下來。如果按此測算，《泰坦尼克號》彼時真實的票房紀錄應該可達10億元。為了防止瞞報票房，當時中國電影科學技術研究所制定出了相關標準，利用電腦去中心化監測票房。而這一切，都是從《泰坦尼克號》上映後所引發的行業變革。

另外，《泰坦尼克號》的進入，也讓推動了中國單廳播放向多廳播放邁進了一大步。90年代前後，中國電影多以單廳播放模式為主，且影院承擔了多功能廳和會議場所等多種角色。但同一時期，海外的影院已經開啓了多廳播放模式。

根據美國電影協會報告顯示，1990年到2002年之間，美國影院數量從8000家鋭減到6144家，但由於進行了多廳制改革，銀幕數量增加了50%，票房規模也增長了84%。中國由單廳走向多廳，也培育了當時中國電影市場和觀眾。

相比《泰坦尼克號》，十二年後卡梅隆第二次進入中國，對中國電影的推動意義更加深遠。

2010年1月4日《阿凡達》讓3D技術革命徹底在中國打響，將三線及以下城市的影院來了一次大換血，讓更多人實現了3D觀影自由。

據「中國青年報」2021年報道，上映當日，《阿凡達》全國首日票房達到3500萬元，零點場票房刷新此前《變形金剛2》《2012》等進口大片創下的紀錄。

「娛樂資本論」曾報道，其實在《阿凡達》上映半年前，中國的3D熒幕數僅為330塊。為了迎接《阿凡達》的到來，2009年年底，影院就將3D熒幕數量增加至600塊。根據2010年上海相關新聞的報道，上映一週《阿凡達》在上海聯合院線就獲得了3209.5萬元的票房，而3D版本的票房佔到了70%左右。

此外，時下每個影院幾乎已經普及的IMAX也是藉助《阿凡達》，開始在中國出現並發展的。2010年1月全國只有14個IMAX影廳，就是這14個影廳為《阿凡達》創造了1.7億元票房。

當時卡梅隆在接受採訪時就表示：「毫無疑問，這部電影是我們為超大銀幕量身打造的——在IMAX廳觀看這種為大銀幕打造的電影所帶來的體驗，能帶來很多其他電影無法達到的愉悦效果。」這一度讓當時的票價被炒到三位數，即便如此也一票難求。

為了追趕潮流，中國許多三線及以下城市也開始更新換代，讓更多中國影迷可以享受3D觀影自由。據「河豚影視檔案」報道，2010年全年，國內共新增影院313家，新增銀幕數1533塊，平均每天新增4.2塊銀幕，全國城市影院銀幕總數突破6200塊。其中，大量的三線城市新影院就是在《阿凡達》風潮之下拔地而起。僅中影一家，就在全國建設了10家新影院，包括了濰坊和淄博的影城。

同時，海外電影進入國內後的分賬制度也是從那時起有了轉變。分賬比例從以前的13%提升至25%，促使了更多海外電影湧入中國。對中國影視界發展起到了極大地推動作用。徐克的《龍門飛甲》就受到了3D拍攝手法的影響，拍攝期間徐克透露：「拍攝3D的時候，我們請了《阿凡達》的技術人員過來訓練我們。我覺得這很值得去試，人家已經拍得飛天遁地了。」

而當下，整個影院都處於低迷狀態，全行業的期待，都放在了《阿凡達2》上。

據燈塔數據顯示，截至《阿凡達2》上映前，還剩下半個月的2022年全年票房僅288億，接近2014年的294.33億，倒退回八年前的水平。而八年前，全國影院數量是4891家，今年是12442家。如今單日票房一度下探至530萬元，全國不足40%的影院營業，數十家影院走向倒閉和關門。

卡梅隆第三次的到來，對中國影院來説是救命稻草，《阿凡達2》第三次在中國掀起一場技術革命的意義，這部依靠技術拍攝和技術呈現的影片，再一次推動了CINITY技術在國內的普及和發展。

細心者可以發現，此次《阿凡達2》上映，許多影院開設了CINITY屏幕廳。CINITY是由華夏影院開發，於2019年上市的影院系統，融合了4K、3D、高亮度、高幀率、高動態範圍、廣色域、沉浸式聲音等電影放映領域的技術。

然而在北京點映的場次中，CINITY影廳在多地出現播放事故，播出前或播出中出現卡頓情況，説明CINITY技術仍處於早期階段，仍有較大提升空間。

《阿凡達2》其實來的既是時候，又有些生不逢時。隨着疫情政策放寬，《阿凡達2》與一大波「小陽人」撞了個滿懷。同時，《阿凡達2》上映半個月後即將迎來元旦檔，面對《想見你》《絕望主夫》等國產影片的夾擊，在打動增量羣體觀影方面，《阿凡達2》未必有太大優勢。

此外，春節檔的《流浪地球2》預告片也吊足了觀眾的期待，《流浪地球》第一部就曾創下「內地影史國產科幻票房冠軍」的成就，第二部上映一定會對《阿凡達2》後續帶來分流影響。

因此，留給《阿凡達2》的時間並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