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送布洛芬的人,正在被逼下跪_風聞
视觉志-视觉志官方账号-你陪着我的时候,我没羡慕过任何人2022-12-25 14:52
作者 | Haruka
來源 | 視覺志
最近的快遞,成了十足的「慢」遞。
一條條快遞爆倉、大面積堆積的新聞底下,全是網友對收不到快遞的吐槽。

圖源:鋼城融媒
一起「倒下」的,還有外賣。
等幾小時無人接單,遇上有些急性子的,直接上手註冊成騎手,拿回了自己的外賣。

各地缺人缺到,都開始號召居民當快遞小哥和騎手了——
北京(豐台、順義、海淀)、重慶、西安、河南開封、江蘇多地都發了通知。

而缺人處於高位的北京,更是獲得了全國各地快遞小哥的馳援。
即便如此,依然是各種外賣超時、快遞滯留。
到底咋回事,那些快遞小哥和騎手們哪兒去了?



最難就業季,卻沒人當藍領
今年被説是“最難就業季”,1076萬高校畢業生的規模和增幅都創了新紀錄。
但算上考研和考公的人,4月份他們中只有23.61%去向已經落實,青年人失業率創新高。

除了疫情原因,今年外賣員、快遞員這樣的「藍領」職業依然高度缺人。
難道是因為藍領賺的不夠多,大學生才不願意幹?
我們記憶裏最早的「藍領」印象,是那句廣告語“挖掘機學校哪家強,中國山東找藍翔!”
唐國強手指一揮,一行小字蹦了出來:
高級技工學生每年享受政府補貼1500元——就是説你只要來上學,就會有錢拿。


不僅從上學開始就補貼,藍翔畢業生們在找工作時更是能拿到高薪。
十幾年前,在全國人均年收入還只有2萬4的時代,藍翔畢業生們開挖掘機就已經能月薪過萬。

藍翔的電焊專業同樣驚人,現在畢業生的每月收入都在2萬以上。
學習不好、高中沒畢業,去藍翔學3年技工,卻能比曾經的同學更快走上了人生巔峯。

不僅當技術工賺錢,哪怕是當個賣燒餅的藍領都非常賺錢。
藍台綜藝《我們的新時代》,主持人沈濤、羅希和秦霄賢一起去浙江縉雲縣,探究產值27億、從業人數2.3萬的縉雲燒餅。
一個做縉雲燒餅的大姐,説自己賣燒餅年收入可達300萬。


要知道,2020年界面新聞統計的上市公司高管薪酬榜單裏,72%的高管年薪也不過100-200萬。
300萬,等於活脱脱賺出了兩個上市公司高管的年薪。


不止國內,很多人還開始將目光轉向薪資更高的國外。
網易看客採訪過一位985畢業,辭職去澳洲去當揹包客打工的29歲中國女生嘎嘎。
她畢業後在國內的手遊公司累死累活幹三年,也不過實現了月薪從5000漲到了8000元。
結果去了澳洲當藍領後,三四年下來她已經攢到了80萬,等於國內100個月的工資。
當按摩師、去加油站……她基本都是打零工。像她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小某書上一搜全是類似的帖子:
2年賺了70萬、留學沒花家裏一分錢還賺回來了100萬……
同時,出國當藍領的不只有留學的年輕人,還有很多曾在大廠當中層的70後、甚至在國內讀到博士學位的80後。
如此看來,薪資並不是畢業生選工作時藍領缺位的主要原因。


缺藍領,是世界難題
既然當藍領不差錢,為什麼大家都不願意當藍領呢?
因為與高薪成正比的,是藍領的艱難與辛苦。
一來,是藍領收入的不穩定。
之前疫情的不確定性,居家、隔離等不可控因素,讓幹多少活拿多少錢的藍領,很難保證每個月像白領一樣有固定薪資,從而很難讓他們有安全感。
**二來,工作環境的不同,也使他們受傷、出意外的情況要遠高出白領,難有全面的保障。**短期內可能看不出,但長年累月的傷害往往是不可逆的。
紀錄片《人間世》有一集,專門拍攝了那些在醫院等待肺源移植的病人。
他們都是來自各個礦場的藍領工人,卻患上了同一個致死之症——塵肺。

患上塵肺的肺,會堅硬到彷彿一塊發黑的石頭,用鋒利的手術刀都切不開。


換肺60萬元起步。但比起錢,每次呼吸時的煎熬更讓他們難以忍受。每天正常人的呼吸頻率高達2萬多次,他們等於就要在刀尖上滾2萬多次。
所以,他們不惜為此賣車賣房、傾家蕩產,哪怕合適的肺源難尋,還有術後的感染、排異,以及每年高達8萬元的鉅額治療費,他們都甘願承受。
即便如此,10個人中,能活下來的只有8人。


或許有人會説,既然是職業病就算工傷,必須找他們所在的工地、工廠。
實際上這才是最難的地方。很多藍領工人都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臨時工,哪裏有活哪裏去,幹一天賺一天的錢,社保都不一定有,生病後更是找不到原來的領導和負責人。
三來,是藍領這份工作太辛苦、太勞累了,很多人吃不了這份苦。
年初的時候,北京一位藍領大哥的流調記錄曾讓無數人心碎——
尋子兩年半,凌晨別人都在酣睡,他輾轉20幾個地兒拼命工作,扛沙袋、水泥,搬運建築垃圾……
扛1袋100斤的水泥只能賺1元,他卻每月要花700元付房租,也不過是住在一個10平方米農村環境的小屋裏。

而那些快遞員和外賣小哥,平時要和時間賽跑,怕超時、怕遲到,不惜騎車逆行橫衝直撞,經常有出現意外的情況。
哪怕風吹雨淋,他們都要奮勇向前,免不了被曬傷、被淋透。


但他們的福利待遇,跟不上所付出的辛苦,薪資也常被拖欠。
在這份工作裏的成就感、提升自己的成長度,都遠遠達不到能稱得上是“幸福”的標準。
一位陽性外賣小哥的流調暴露了這份辛苦,他早晨6點20出門,直到晚上22點53分才結束最後一單。
不僅要連續工作16小時,更是辛苦到只能吃一頓飯來維持身體運轉,跑了整整60單。

餘華在《活着》裏説,苦難就是苦難,它不會帶來成功,不值得被追求,磨鍊意志是因為苦難無法躲開。
的確,苦難不值得歌頌,但它同樣不該被無視。

什麼時候,我們才能放下歧視?
説到這裏,或許大學生們寧願找不到工作,也不願當藍領的真正原因才暴露出來。
像學者司馬南所説,這個問題的根源,來自我們的**“唯學歷論”**。
因為這些工作太辛苦,所以我們習慣將藍領與“學習差、收入低、沒出息”劃等號,同時還影響了下一代中國年輕人。
我們的孩子從小就被種下了這樣的印象:藍領就是不好的,是要被鄙視的。


我們的社會,處處隱含着對藍領的歧視——
前有快遞小哥,因為沒有提前電話聯繫而磕頭道歉。


後有快遞員因為少了一個芒果,被惡意投訴,賠付後對方不依不饒,無奈下跪。


這一跪,跪的是藍領從業者的尊嚴。
似乎他們本就低人一等,本就該“跪着”。
他們的地位,在有些人眼裏甚至比狗都低。
有男子遛狗不栓繩,還強制要求碰到狗的外賣小哥給狗道歉。
小哥道歉後,男子還是不放小哥走,威脅他必須等到超時了再走:“我就看你有多着急”。


辱罵、侮辱、歧視,更是説來就來。
“你們送外賣的不配坐電梯”,外賣員爬完樓梯,對方更是看都不看就把外賣扔到地上,要求重新送。

同樣是藍領,或許我們該看到國外普通人對待這些職業的態度:
“穿着滿身是灰的工作服,沒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
他們的教育理念也不像我們的父輩,自己是工人就一定要有個孩子當電工,把自己的技能傳給下一代。”
日本將藍領奉為匠人,美國小孩主動和開垃圾車的司機打招呼,説自己未來想成為這樣的人……

並非外國的月亮比較圓,説到底,還是很多人拋不開的面子。
藍領的痛,在於無法被看見,更在於無法被理解。
高薪無法彌補旁人的斜視與不屑,辛勞換不回該有的尊重與體面。
在保障民生第一線的他們,哪怕自己累倒也要把貨物送到。

路遇不平、碰到意外,他們更是衝在第一線的人——
逆行入火場,救出兩位70多歲的老人;

救下輕生跳橋的女子後,默默離開;

看到交通事故,竭力救人;

看到有人暈倒,迅速幫忙緊急救助;

哪怕看到同行有難,更是甘願冒着風險,鼎力相助……

別等到收不到外賣、拿不到快遞,才想起他們。
真正扛起我們日常生活「重擔」的,恰恰就是曾經被我們嫌棄的他們。

他們不斷挑戰自己的車載「極限」,因為知道他們是「全村的希望」。
他們的工作看似簡單,實則時刻與民生掛鈎。


金錢,只是通向最終價值的橋樑,人是無法棲居在橋樑之上的。
他們是我們每天翹首以盼等的人。
勞動不分貴賤,工作不分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