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這一年,其實我不配總結_風聞
花儿街参考-花儿街参考官方账号-财经作者,曾任职中国企业家杂志、21世纪经济报2022-12-26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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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林默
今年本來是不想總結的。文字總是淺顯或者故作深刻,但過去這一年,每個人都是在淺顯裏,活得深刻。
但還是寫下吧,留給這一年。
1
2021年的平安夜,北京很冷,我是從寵物醫院走回家的。
我關上洗手間的門,又關上淋浴房的玻璃門,把花灑的水量打到最大,然後開始,放聲大哭。
我的貓去了醫院,尿閉引起的急性腎衰竭。平安夜,我去看它貓的時候,貓盡力想要站起來迎我,卻很難。醫生聲音很低地跟我説,貓很可能留不住了。
貓是怎麼病的?
他本來不該有病,他只是一隻普通的在發情的公貓,在家裏的許多個角落,留下了他的尿跡。
阻止他發情的最好方法,是及時帶他去做絕育手術。
但我是多麼想凡事兩全的人,想到絕育手術之後,貓會變得活力下降,會發胖,會永遠失去當爸爸的機會。
於是我選了一條兩全的道路——給貓吃抗發情的藥。我的腦回路是這樣的,吃藥怎麼説都比手術,對貓的傷害小。
但醫生説,就是那些藥物導致了尿閉,進而引發了急性腎衰竭。

貓咪排尿的時候一直尿血
貓住了一個月院,被救回來了,被救回來一個月後,他被送去做了絕育手術。

今天這個平安夜,他是一隻絕育的、發胖的,還得過一次腎衰竭的貓。
這個道理是貓教會我的,雖然我很希望他從來沒有教會過我這個道理——
人是不願意承受損失的,於是我們常傾向於找到一條中間路線。
當我自以為選擇了中間路線,其實我只是選擇了拖延。一個更嚴重的後果,正在以複利的方式向我靠近。
當下感覺十分殘忍的決定,可能已經是最小代價的付出。
2
我的一個十分十分十分富庶的朋友跟我説,“你一定要把三分之一的時間,花在不賺錢的事上”。
有錢人説話,我通常都是更認真地傾聽的,更用力地揣測背後的深意的。他説完之後,我小心翼翼地發問,“是這些不賺錢的事,以後都會成為賺大錢的事嗎”。
有錢人説,“不是的,做不賺錢的事,是給自己生命做個對沖”。
我問,“是説你為了錢做了太多惡事,做點不賺錢的事對沖一下因果嗎?”。
有錢人白了我一眼説,“為了錢的事跑得快,可也容易停。大家都不為錢的事,一旦跑起來了,就能一直跑下去。生命中還是需要一些,一直往下跑的事的”。
我在2021年參加過騰訊組織的“99公益日自媒體合夥人計劃”,當時參加計劃的自媒體可以選一個自己感興趣的公益項目定向組隊,我選了一個叫“微瀾圖書館”的項目,他們為打工子女學校的孩子們,整理開放圖書館。讓那些落滿了灰塵的捐贈圖書,能真正在孩子們的手裏,流動起來。(可戳《那個快遞員的孩子,今天有沒有讀書》)

我為那個項目捐出了那篇稿子的稿費,花兒街參考的很多用户,都為那個項目捐了錢。謝謝你們!

按照我這個人一貫的操行,這個事兒結束了,就很難與人再有什麼聯繫了。
可是微瀾圖書館負責跟我對接的工作人員麗麗,熱情也長情。就是那麼一筆一年前的捐助,過去這一年,每當他們那兒有點兒新奇玩意兒,她都想着寄給我。
過去這一年,我收到過孩子們畫的畫,收到過他們印的明信片,收到過他們自己手繪的小石頭,收到過項目的創始人親手寫的一封長信。

過去這一年,許多偉大的、瘋狂的、要改變人類的、要騙人類錢的商業項目,都遇到了各自的停滯與沮喪。
可在微瀾圖書館那裏,我總能收到又向前走了一步的消息——
雖然那麼多地方在上網課,導致他們時常無法如約開館,但每隔幾個月,他們都有新館設立的消息傳來——昆明、鄭州、貴陽……
秋天的時候,他們發佈了一份對43名隨父母居住在北京且在⺠辦打工子女學校就讀的學生的追蹤報告,整個追蹤歷時4年,他們希望更多的人能一起關注,12歲—17歲的近五年時光,這些孩子是如何一步步⻓大的?
沒有人能脱離大環境,可如果脱離了小利益,也許就有了一些對抗世界的離心力。
前幾天去翻了下,當時讓我得以認識微瀾圖書館的“99公益日自媒體合夥人計劃”,現在也做了升級,成為了“公益合夥人計劃”。自媒體人的參加模式不再是那一篇文章,9月9號的一週關注,而是可以通過日常公益、深度探訪等方式,從普通傳播者變為真正的“公益合夥人”。
我心説,這不是麗麗一直在做的麼。謝謝麗麗和她的同事們,讓我在世界一片慌亂的鼓點中,聽到了另一種連續的節奏。
3
今年夏天,我和我爸去雲貴自駕了大半個月,別擔心,我們沒去麗江,也沒去大理。
路上有北京的朋友約我吃飯,我都説,“我正帶我爸出來旅遊呢,回去再説吧”。
微信上回這些“我帶我爸旅遊”的話時,都是我爸,在開車。我的駕駛技術,並不足以支撐在山路間盤旋。
但這不耽誤我自我感覺好,想到我拿出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做了全套的攻略,一路安排吃香喝辣,我就覺得自己可真是個孝順的娃。
那趟旅行的最後一個景點,是玉溪的撫仙湖。作為旅行的ending,我特意訂了湖邊一個有幾分貴的酒店,房間的陽台就對着湖。
撫仙湖好美,那種美是在自然的任何時刻,她都有自己的美。陽光下水分出不同層次的藍,烏雲壓境時有渾然的神秘;斜風細雨時,她温柔,暴雨傾盆時,她淡定;月光灑下時,你就在她懷裏。

是的,我在撫仙湖只玩了一天,就趕上了這些豐富的氣象。跟“撫仙湖好美”同步迸發的情感還有,“我可真棒啊,帶我爸住風景這麼好的酒店”。
那天的晚飯,我和我爸開了瓶酒,開啓了東北的互相吹捧式對話。
他舉杯説,“借孩子光了”。
在我們東北,倆人喝酒,一個人表達了謝意,另外一個人必須要做出一副,聽不下去的樣子。
我沒有舉杯,壓抑住心花怒放,做出很不高興地表情,“爸你這是説啥呢”。
我爸舉第二杯,“這幾年最讓我高興的一件事,是你養成了運動的習慣”。我爸是一直都熱愛運動的人,年輕時候踢球滑冰跑步,到了今天快70的年紀,依然堅持每天游泳。
我趕緊舉杯迎上,“這是爸爸的基因顯現了。我運動之後,確實覺得身體好了,前幾天打球摔倒了,腰竟然支撐住了,沒有磕到頭”。

在我們東北,倆人喝酒,一個人講一件牛逼事之後,另一個人會盡力從自己的經歷裏,找一個同品類的,更牛逼的,講一下。
哪怕是跟我喝酒的我爸,也沒能擺脱這種東北慣性,“你上初中的時候,我有一年在包頭電廠出差,差點兒從那架子上掉下來,我當時在空中轉了個身,然後倆胳膊撐了一下,才沒掉下去,其他人都看呆了,但我當時都是下意識地反應,這就是運動的人”。
忽然,我心頭的氛圍,就不那麼東北了,“爸,這麼大事兒了,咋從來沒聽你説過呢”。
“這不是沒出事麼,所以説人還是得運動”。
我所有自我感覺的牛逼,在那一刻,都化成了一地傻逼。
前幾天有一個朋友跟我説,即使全面放開了,他也找不回幾年前的意氣風發了。
我説,不意氣風發了,也沒啥。當你覺得自己好牛逼的時候,唯一能確定的一件事是,那一刻你也真地很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