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作中的電影，到底需要什麼樣的幫助？_風聞

製作中項目（WIP）單元是電影節“在角落裏的環節”。簡單來説，這是讓製作到中途還有資金缺口的電影找到後續投資的單元。

如今在國內的各類電影節中，雖然設置WIP單元幾成標配，但普遍而言還是一個相對新的單元。不像創投，在流程設計上幾乎已經同質化，不同的電影節的WIP單元之間還有着較大的差異。流程如何設計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目前在業內並沒有形成有效共識。

放映怎麼放？有沒有必要設置講演？洽談怎樣效率更高？每次電影節之旅都會提供不同的樣本，而在一個又一個樣本的經驗總結之下，毒眸（ID：DomoreDumou）試圖找到方法論上的最優解，並持續追問WIP的本質意義。這一次的樣本，是海南島國際電影節。

隱藏在細節裏的問題

對於已經做到中途的項目來説，放映無疑是最核心的環節，通過放映能夠最直觀地感受到項目的成色和潛力。海南島國際電影節的WIP環節共設置了兩輪放映，一共9部影片，進行為期三天的18場放映。

時間安排是流程設計的重點之一，從主辦方的角度，當然是希望集中在一段時間內結束整個活動，會更加省力。但實際情況是，很多電影節持續時間在一週左右，而電影公司的代表卻未必會有時間全程都參加。有項目方向毒眸透露，或許是因為放映得太早，很多嘉賓都還沒到三亞，尤其是第一輪放映的時候，現場來看的人很少，到第二輪才相對多一些。

今年主辦方為每場放映設置了3分鐘的主創介紹時間，在第一輪放映時，介紹是放在映前的，到了第二輪放映時，主辦方機動地將介紹環節改到了映後。“我感覺映後再來講這個片子，可能觀眾的共鳴會更強烈一些，效果會更好。”有項目主創向毒眸表示了對這一臨時調整的認可。

當然，現場的執行中也存在漏洞。比如規則上只對評審和註冊產業嘉賓開放的WIP放映，在影廳門口有簽到桌，產業嘉賓簽到完領貼紙才讓進影廳。而實際操作過程中難免疏漏，現場仍然有部分“渾水摸魚”入場觀看的觀眾。

這一情況讓一些片方產生了擔憂，如果是一部商業大片的話，連釋出一張海報都是特別嚴肅認真的事情，而WIP來的項目很多放的是大比例的成片，如果觀眾的身份不確定的話，可能會提前釋放不利口碑，對未完片的項目來説實際上頗有風險。

這也催生了另一個重要問題：WIP的項目方選送什麼樣的片段效果最好？是否應該統一？

有的項目方會選擇放映自己混剪的片花，有的項目方會選擇放映一個連續性的片段，也有的項目方會把定剪的全片都放出來。這些選項各有優劣，在海影節的WIP裏沒有硬性要求，全由創作者自行決定。9個項目中，短則20分鐘，長則116分鐘，差異巨大。

劇情片《世界日出時》的選送片段有45分鐘，是整部影片三個故事中的一個。製片人趙晉談到了他的理解，“我覺得其實給一個連貫的片段是重要的，因為它能夠讓觀者對導演的敍事和演員的狀態有一個大概的瞭解。”

紀錄片《爺爺奶奶那些事》選送的是前半段的部分，導演楊驪珠表示，“我也考慮過放一些最精彩的段落，但最後pass掉了這個想法，因為我覺得這個片子它其實很需要前面的鋪墊，到了後面比較精彩的東西出來的時候才有力量。”

不同的影片基於自身的內容和製作階段總會有不同的方案，但太過於自由的選送規則，對於評審評獎難以統一標準，對於資方代表審片也會造成一定困擾。國內有些電影節會提出硬性要求，統一放映全片。但全片放映對於項目方風險更高，相應地對於嘉賓觀影資格的管理勢必要更嚴格，更考驗主辦方的管理水平。簡單來説，公平公正但不公開。

除了放映環節之外，講演環節無疑是各節展之間差異最大的部分。對於創投會來説，由於只有劇本沒有影像，講演自然成了核心。但對於WIP項目來説，影像是最直接的説服力。有的電影節選擇放映完畢之後單獨設置WIP的講演環節，有的電影節將WIP和創投會的講演放在一起進行，今年的海南島國際電影節則沒有將兩部分放置在一起—— 每部影片主創在放映現場的三分鐘講演時間的存在，這對很多創作者來説，時間上是有些緊張的。

導演楊驪珠也表示，有更多想表達的內容並未在放映的片段中呈現，所以也期待能有一個完整的講演環節可供闡述。

當然，對WIP來説，講演也確實有雞肋的部分存在。不像創投的講演環節可以成為意見交換的場域，大部分WIP項目已經拍攝完畢，再來新的意見和建議可能也很難改變。爾冬升導演就曾在一次WIP項目講演的現場表示，“既然你們已經有了成片，現在要的就是去找到你們自己需要的合作伙伴，我們也不便給太多意見，怕會影響你們的項目。”

但畢竟，在電影節裏的投資，往往不只是針對單個作品，而是一種對人才的投資。講演環節的存在，有利於形成對整個創作團隊更立體的認知。

從這個角度來説，WIP的講演的確有其必要性，但不宜像創投會一樣當成重點。或許可以從流程上儘量簡化這一過程，適當省略評論的環節，但保留創作闡述的部分。

需求旺盛，但表現並不熱鬧

WIP的本質，是給需要幫助的項目鏈接更多的後端服務，比如後期、發行、宣傳等環節，幾乎都是WIP項目們共同的需求。即便沒有WIP活動，缺錢的項目在私底下往往也得一個一個地找這些公司，提供樣片，通過入股等形式來進行合作。WIP其實是將這些私下的行為搬到枱面上來，提供一個更便捷的平台。

海南島國際電影節的市場合作伙伴名單中，涵蓋了物料製作、後期調色、器材租賃、海外發行等各類公司，這些公司都是能滿足WIP項目直接需求的公司。其設置的獎項也更加務實，畢竟創投裏的項目需要真金白銀的支持，而WIP的項目則可以用等價的服務來給予年輕創作者鼓勵，兑現難度更低。

對於這些提供後端服務的企業而言，想要扶持年輕電影人，WIP某種程度上是更優質的選擇。

但專注於後端服務的企業，在全國也不會太多。電影節項目也顯然不會是它們的主營業務，而只是來與有潛力的年輕人建立一些鏈接，每年在電影節會切實資助的項目也就那麼幾個。其餘更多的入圍或未入圍WIP項目，還是需要更廣闊的影視投資人蔘與進來，成為資助者或合夥人。

尤其是，在國內創投沒發揮出應有功能的現狀下，越來越多的創作者都在依靠自籌資金開機。這種情況下，大多數項目只要能湊得夠拍攝預算，就會先行開機，後期的錢在過程中再慢慢想辦法。因此，獨立電影人到後期製作階段沒錢了是很常見的現象。

而且，不像創投是新人用以結識行業前輩之地，WIP單元其實對所有有困難的獨立電影人來説都很合適，不少在業內已經有知名度和代表作的創作者也會來WIP尋求幫助。

未來創作者們對WIP的訴求勢必會持續上漲，這就更加要求WIP的主辦方要想辦法匹配更多能提供幫助的人和企業。而與日益上漲的WIP訴求形成反差的，是其在電影節中受關注程度的有限——在預約洽談的大廳裏，今年海南島國際電影總體來的產業嘉賓並不算多，創投項目的洽談桌在高峯時段還算熱鬧，而WIP項目的情況則不如前者。

除此之外，WIP對創作者來説還有一重額外的意義。在趙晉看來，WIP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為一個面向業內的“小型發佈會”，讓一些飽受業內期待的新人能有一個平台同步自己的創作成果。

另外，這也是很多獨立影片難得的在影廳放映的機會，創作者也可以藉此機會觀察到觀眾的反應，或許可以對還未正式成片的作品作出一定程度的調整。楊驪珠就表示，“這次放映很多觀眾笑的點，和之前在內部放映的時候不一樣，我猜測有可能是影院環境和用電腦投影的差異，這些寶貴的反饋也能進一步打開我的思路吧。”

總得來説，無論是創作者還是投資人，WIP都是將私下的合作擺到枱面上來的重要平台。面對各方對WIP旺盛的需求，國內的各大電影節也需要為這個環節投入更多的注意力資源，讓它不再僅僅是少數固定嘉賓參與的“邊緣環節”，而是值得推薦的投資選項。

國內的創投流程已經熟稔到幾乎很難有驚喜和創新的地步，而還在初級階段的WIP，未來還有很長的發展之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