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偵察兵_風聞

抗日期間無棣縣有一個奇怪的現象，鬼子不進無棣縣城。

當時無棣縣城是保安六旅二團的地盤，“六旅”隸屬於原國民黨晉察冀第十縱隊，要説也是國軍系列裏的抗日武裝。早期也曾三心二意的同共產黨合作抗日，但很快就同鬼子達成：“互不侵犯，共同剿共”的協議，一起對付共產黨。

那時鬼子的據點只修到遠離縣城的地區，比如離父親家鄉不足一里的小泊頭鎮就駐有一個小隊的鬼子，而無棣縣城和周邊地區就沒有鬼子的據點。

保六旅一直配合鬼子追殺共產黨八路軍，血債累累，因為有鬼子撐腰，不好對付，猖獗了幾年。我問父親這幫“偽軍”的戰鬥力怎樣，父親説我們一個小隊能對付他一個連！

無棣老人們講那時的諸如綁票殺人搶劫的事大部分都是六旅幹得，嚇唬小孩老是説六旅的來了或三兒來了**!****“三兒”説的是強盜。六旅面子上還要維持地方治安，二團長馮立剛的一個表弟有點不務正業，馮的姑就叫馮給管教管教，馮對其姑説行啊，即把其表弟活埋了，其姑後悔莫己，但也沒有辦法。**

馮立剛特製了一個鐵籠子，籠子裏面全整上刀子，逮着八路就關在裏面，人在裏面站不起來也坐不下。解放無棣後俘虜馮立剛，老百姓都傳説説八路軍把馮立剛關在了裏面，幾天幾夜。

六旅攻打茂楊、梁家、坡莊時很殘酷殺死了十多個八路，其中有茂楊的一個人被他們五馬分屍，頭掛在樹上，腿掛在另一棵樹上，胳膊仍在地上，身子再分成兩段，其他幾位死的都很慘，有活埋死的，有活活燒死的。

村的老人都説了很多年，六旅比日本鬼子都不是人。

六旅的罪行不是幾句話幾行字就能説清的。

父親參加了圍殲張子良保安六旅的無棣戰役，那是日本投降前幾天的最後一個戰役。

在殘酷的對敵鬥爭中，出現了一些些讓這幫鬼子漢奸恨之入骨的英雄，父親所在武工隊的手槍班長呂炳發就是其中之一。

父親有一次看到一張懸賞告示，懸賞兩個人，一個是呂炳發，另一個是李懷彥，每人500大洋。父親説，抗日期間保六旅懸賞的八路軍就這兩個人，呂炳發排第一。

**呂炳發原來是一個牛販子，從山東河北一帶販牛去天津賣。鬼子來了後斷了財路，參加了八路軍，**很快顯露出偵查兵的潛質，成為便衣偵查兵。

無棣縣成立武工隊時抽調來擔任手槍班長，組建了一隻手槍隊。

呂炳發的傳説很多，民間傳的很神，比如他可以隔空開槍，兩隻手不用碰槍就能致對方於死地。常常是大搖大擺走進敵戰區的村子，將保長村長召集到一起，手槍隨便往炕上一放，談笑間突然槍響了，罪大惡極的漢奸已經倒地，呂炳發撿起槍起身走人，而那些村長保長都沒看清哪裏響的槍。

他曾數次同拿槍的敵人對峙，總是比對方響槍快。

他挑選的手槍班戰士也是個個身懷絕技，後來濟南戰役中榮立一等功的孫立山就是他從步槍分隊裏選出並培養的。

呂炳發是武工隊裏年齡最大的，比隊長和指導員年齡都大。父親一直長相年輕，在武工隊裏雖不是年齡最小的，可最顯年輕，很多房東大娘看到父親都忍不住發些感慨：這孩子那麼小就出來打鬼子了。呂炳發也一直把父親當做小兄弟，疼愛有加，哪怕父親很快當了分隊長。

父親的分隊多次配合手槍分隊去執行任務，幾乎次次成功，只有一次失手，讓對付的對象跑了，但也達到了目的，讓日軍希望利用民族地區建立的反共隔離帶沒有建起來：把頭目嚇住了。

父親對呂炳發提到過提到李家橋上的羊肉包子特別好吃，有一次他執行任務回來就給父親帶了兩個，父親至今對那個美味念念不忘。

父親有一次問呂炳發，你殺敵有什麼絕招？呂老笑笑告訴父親，他其實有兩把槍，一明一暗，明槍用於迷惑敵人，暗槍用於殺敵。

父親常説，戰爭年代偵查員都是有特殊才能的人。

經一系列整編，父親進入新7師3團任炮連指導員，呂炳發到師偵查連任連長，還是老本行。上海戰役結束後，呂炳發轉業到上海地方工作了。

前面提到的李懷彥是區裏的武裝助理，也是一個錚錚鐵骨的漢子，是敵人的眼中釘，他也一定有很多生動的故事，曾隨同區小隊共同生活過幾個月，他的事父親講的不多。

由於他出身富農，抗戰勝利后土改，地方政府已經隔離審查他了，被部隊保護調入縣大隊，後進入海防大隊任中隊長。58年父親看到一份資料，他任鐵道兵某師的政委，父親到基建工程兵後，聽説他已經從軍職崗位上離休了，離休地點在北京，家鄉來的結髮老伴一直陪着他。

父親曾到呂炳發的家鄉喝過酒，現在説起來還是很高興。

我二十年前就開始尋找父親的這些有名有姓的戰友，一直未盡人意，最容易找的孫立山老人在找到他的家鄉三年前去世，父親在三團的團長幹休所就在普陀區，得到消息時已經徹底糊塗了。上海警備區的王立和，當年立功大會時父親給他戴的紅花，也在大概07年去世。

老兵們已走，願老兵們的故事不會泯滅。

現存濱州渤海老區紀念園內原無棣縣武工隊指導員左鳳閣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