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古爾德:為什麼西方不願承認在反恐戰爭中誤殺了平民?
【文/勞倫·古爾德 譯/觀察者網 由冠羣】
美國軍方正面臨指控,有人指責美軍在打擊伊斯蘭國時掩蓋了平民傷亡事件。這使人們注意到了美國及其盟友在中東地區最令人擔憂的一面:大量平民傷亡,或者説是“附帶損害”。
2021年11月13日,《紐約時報》披露,2019年一架美軍F-15戰鬥機對敍利亞城鎮巴古茲的空襲造成70多人死亡。當時,司法官員將該事件歸類為涉嫌戰爭罪,並要求進行調查。
但這項調查從未發生過。相反,有關這次空襲的信息被掩蓋,不便回答的問題被忽略,報告被“刪除、美化和加密”,而被質疑的告密者國防分析師吉恩·泰特(Gene Tate)則被解僱。
直到泰特最終求助於媒體,五角大樓才承認此次空襲造成80人死亡。但死者是平民的消息並沒有獲得確認,同樣沒有獲得承認的是這可能是一起戰爭罪行。五角大樓堅持認為,由於伊斯蘭國的婦女和兒童有時也會拿起武器,因此無法確定遇難者的平民身份。
巴古茲空襲並非孤立事件。最近一項研究發現,由荷蘭領導的聯軍曾在2015年空襲了伊拉克哈維賈鎮一家伊斯蘭國武器工廠,造成70多名平民死亡。該研究顯示,令人震驚的平民死亡人數及對該事件的否認和掩蓋都不是孤立的。荷蘭政客最初否認對任何平民傷亡負責,後來又試圖以“行動安全”的名義隱藏平民傷亡人數。

西方國家普遍使用非接觸戰法打擊敵人
當記者無可辯駁地證實是荷蘭人襲擊了哈維賈鎮後,荷蘭官員又聲稱沒人知道被殺的人到底是平民還是伊斯蘭國士兵。
否認傷亡發生並質疑受害者的平民身份,這是遠程反恐戰爭的一大系統性特點。
享有盛譽的監測機構Airvars估計,自2014年戰爭爆發以來,共有35000次空襲造成8150至13174名平民死亡(70%以上的城市被摧毀,如伊拉克摩蘇爾和敍利亞拉卡)。然而,聯軍整體上僅承認了10%多一點的傷亡人數(1417人)。
“精確打擊”
美國領導的反恐戰爭很好地展示出,先進武裝力量是如何轉向遠程戰爭模式的。遠程戰爭的特點是不再進行“步兵陸戰”。而是運用無人機和戰機空襲敵人,並派遣特種部隊訓練當地武裝去進行實際戰鬥,讓當地武裝去送死。
這場“零風險戰爭”對西方民主派領導人很有吸引力:隨着回國的裹屍袋變少,他們再也不用擔心公眾抗議和選舉失利了。
被兜售給公眾的遠程戰爭強調導彈打擊的“精確性”和避免平民傷亡的“謹慎性”。例如,時任美國聯軍指揮官斯蒂芬·湯森(Stephen J Townsend)將軍曾揚言,沒人能“在歷史上找到更精確的空襲……聯軍的目標始終是零傷亡。”
對聯軍的戰略家來説,這種基於“智能技術”和“比例原則”的新型“完美戰爭”讓他們(至少在原則上)不僅拯救了西方軍人的生命,也拯救了良民的生命。
否認、保密和不可能知道
因此,涉及大規模平民傷亡的事件不僅有可能削弱某一特定行動的合法性,還可能削弱更宏觀意義上新戰爭形式的合法性。這就是為什麼在上述兩起案例中,西方政府對遠程攻擊造成的平民傷害秘而不宣,並儘可能地掩蓋真相。
為了維護“乾淨戰爭”的神話,官員們轉向了否認(“平民沒有死亡”)和保密(“出於行動安全原因,我們無法披露平民是否傷亡”)這樣的常規策略。然而,如果再也掩飾不住平民的傷亡,官員們就會轉而強調外界根本不可能知道被襲目標的身份。
藉此,他們諷刺性地破壞了自己的“精確打擊”論述:正是因為空襲發生在遠方,沒有地面戰發生,所以外界顯然無法確認到底是什麼人死了。
至於哈維賈鎮事件,荷蘭國防部最初聲稱,只有中央司令部(領導反恐戰爭的美軍中央司令部)有權力和有能力確認該伊拉克城鎮發生了平民傷亡事件。
但當中央司令部隨後承認其官方統計的平民傷亡數字包括這70人時,時任荷蘭國防部長昂克·彼吉拉瓦德(Ank Bijleveld)辯稱,即使是中央司令部也永遠不可能知道傷亡的是否是平民,因為“當時難以區分伊斯蘭國戰士和平民。”
在許多方面,美國也應用這一邏輯處理巴古茲事件,美國聲稱根本無法確認被殺的80人是否是平民。
遠程戰爭和問責制
西方系統性和戰略性地拒絕“瞭解”平民傷亡情況,這使外界無法瞭解和認識到在遠程戰爭中人類遭受的苦難,也找不到相應的責任者。這還導致西方公民和議會無法用民主的方式控制這場以他們名義發動的戰爭。這將使西方先進軍事力量更傾向於(而非更迴避)發動戰爭,並使得它們能繼續不負責任地殺害平民。
在遠程戰爭中出現了眾多平民傷亡事件,民眾遭受了巨大的痛苦,監測機構、記者、學者和軍方舉報人正在盡最大努力揭露和曝光這些事件。現在,輪到西方國家的人民和政府去關注並質疑此類暴力事件的合理性了。
(觀察者網由冠羣譯自《亞洲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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