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雲飛:意料之中的黑天鵝——2022哈薩克斯坦大變局(下)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揚雲飛】
同一個劇場,不同的演員
上篇講述了哈薩克斯坦揹着什麼樣的“行囊”走進了2022年,下面就可以簡單覆盤一下從1月2號到1月9號這一週左右的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然,因為確切的信息畢竟還少,不可避免有推測和分析的成分,不排除被之後出現的消息證否,當然也可能是證實。
這裏首先要説一下結論,即1月2號到1月4號,1月5號到1月9號,這兩個時間段內所發生的,有很大可能是完全沒有必然聯繫的兩個事情,只是前後依次發生,導致人們將其視為一體事件,有因果關係,由此得出很多離譜的結論。
當然這個結論不僅僅是筆者的個人推測,普京在1月10號集安組織領導人電話會議上也説過類似的話,即因為經濟問題上街抗議的人羣和拿起武器攻擊國家機關的不是同一批人。

普京在1月10號集安組織領導人視頻會議上一直情緒不高
1月2號到4號,西部地區城市發生遊行示威,參與者主要是抗議油氣價格上漲和反對疫情隔離政策的人羣,這個判斷基本上是沒什麼問題的。這期間有大量“顏革”組織參與,也是沒什麼問題的。
這兩年中國國內對“顏革”作為政治現象加以重視,這是好事,但是這一過程中也有對“顏革”的大量誤解和刻板印象在傳播。
其中一個最大的錯誤認知,就是把“顏革”的實際控制者認作CIA,將“顏革”看作是特務片、諜戰片那種模式,有一個統一的中心精心策劃、鬥智鬥勇。
其實早在上世紀60-70年代,CIA就不親自指揮“顏革”了,原因是和諜戰片裏演的不同,各種精心策劃的行動計劃絕大多數情況下都失敗了,豬肉沒吃到還惹了一身騷。那之後,就把這些工作外包給各種有活力的民間與學術團體了,各有分工各有用途,平時都是自行發展。
由學術團體不斷的研究製造新的學術議題並加以包裝,比如環保、語言、小羣體權益保障等等;又由其他團隊針對不同社會人羣不斷推廣這些概念,造成目標國人羣分裂;又有羣體進一步引誘人羣極端化,乃至在現實當中推出偶像型領袖,號召在現實中衝擊政體。現在的“顏革”並不依靠少數人精心策劃,而是靠着大範圍波浪式滲透,不斷地水滴穿石,最終導致大壩崩潰。
另外,就是由於機構數量眾多,大多數已經形成了獨立運作的能力,尤其是特朗普上台後曾經掐斷過大多經費來源,加之拜登上台後呼籲(忽悠)大家自費搞“顏革”,導致“顏革”技術大範圍擴散,而且“顏革”組織更加依靠各個地方的本土勢力與資金支持,這也就導致了很多“顏革”活動領先於美國外交政策的“尾巴搖狗”現象。
最典型的是2020年白俄羅斯爆發的顏色革命,背後主持者是波蘭和立陶宛、拉脱維亞這幾個國家,特朗普主政的美國壓根對這事不感興趣,不但導致後繼無力,還把剛剛和俄羅斯產生重大分歧的盧卡申科重新推到了普京的懷裏。
哈薩克斯坦這次,確實在信息戰的層面獲得了東歐和烏克蘭“顏革”組織的大力支持,基本上還是白俄羅斯內亂期間那幾個機構出來指揮。
當然現在不確定的是,這些機構究竟是所在國支持它們搞亂哈薩克斯坦,還是乾脆在賺外快,又或者是聞風而動,看哈薩克斯坦有了動靜就立刻跳出來刷存在感。
有件事情國內好像很少有人注意到,1月6號,烏克蘭國家安全局查抄了位於基輔的一個哈薩克人建立的“顏革”組織,過程當中手段粗暴甚至將主事者牙齒打掉。烏方將其全部逮捕後,要求寫保證書不許在烏克蘭境內從事反哈薩克斯坦政府的行為,否則就將其交給哈官方。
按説烏克蘭安全局是被美國方面控制極深的機構,是正宗有“血統證書”並自帶乾糧的,這一行動恐怕很能説明問題。
也是在那一天前後,除了少數幾個之外,其他各個“顏革”組織就開始陸續和哈薩克斯坦發生的事情切割了,聲稱和自己沒有關係。

哈薩克斯坦的反對派在基輔的“指揮中心”,其成員被烏克蘭安全機關毆打逮捕後上網求助。
後來,普京在1月10號集安組織領導人視頻會議上也説“這一過程中使用了‘顏革’的技術”,而沒有強調是顏色革命。
那麼1月5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説之前和之後可能是兩批不同的人羣?1月5號的情況是騷動迅速蔓延到了哈境內所有大城市,新情況是各地的軍警都開始陸續撤離遊行集會的地點,並且出現了大量有組織的年輕人,立刻開始使用暴力行為攻擊政府機關和少數仍舊在執勤的警察。
這種現象完全不像一般的“顏革”流程。“顏革”通常非常看重拉攏當地軍警等力量,儘量將其拉入自己的一方,而不是與其對立。
這是因為“顏革”主要是依靠所謂的軟實力擴散,真正的力量並不足以和正式的軍警對抗,大多數都是通過漫長的街頭對抗和輿論攻擊導致軍警喪失士氣,這時才會派出“顏革”動員人羣中為數不多的“武勇派”,襲擊少數仍舊堅持維護秩序的軍警。
哈薩克斯坦則完全沒有這一過程,直接進入暴力攻擊階段,如果所謂的“顏革”有這麼大的本事,那美國陸軍都可以解散了。
1月5號風暴的中心,並不在各大城市的示威人羣那裏,而是在首都阿斯坦納。當然具體發生了什麼,目前都是漫天飛舞的謠言和推測版本,並無確切可信的信息。
唯一可以百分百確定的是,一貫以老好人身份出現的託卡耶夫,那天在首都以雷霆手段一舉敲掉了政府內外的大多數反對派首腦。
整個過程中,參與者、組織者乃至被打擊對象目前都不是很清楚。在各種推測中,比較靠譜的説法應該是各派認定納扎爾巴耶夫病情突然惡化,導致紛紛準備攤牌,只不過“反託聯盟”還沒來得及談攏條件和有實際進展,就被託卡耶夫搶先動手一窩端掉了,大多數被監視居住而極少數人遭到了逮捕。
那麼這是託卡耶夫臨時起意效“高平陵舊事”,還是俄羅斯作為最大受益人,精心策劃、嚴密組織的顛覆行動?目前這兩種説法在獨聯體國家都很流行。
整體上筆者更加傾向於是臨時起意,具體有如下原因。就像前面説過,精心策劃、嚴密組織的顛覆活動,歷來都是成少敗多,連美國人都改為搞外包了——成功最好,不成功沒關係。説是俄羅斯組織的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性和可行性,但缺乏其他同類案例來證明它有這種能力。
另外,要做到這一點,必然需要哈薩克斯坦內部勢力配合,而哈薩克斯坦本身各種組織的執行能力就不行,信息泄露得和篩子似的,就像一個學生常年考試不及格突然拿了個雙百分,怎麼看可能性都不大。反倒是臨時起意突然莽了一波,會把所有人都打個措手不及。
其次,要考慮到普京的個人傾向,雖然在中國人的印象裏普京是個騎老虎、赤手獵熊的壯漢形象,而西方國家則認為普京是一個冷酷的特工殺手,但在很多獨聯體的民眾看來,普京一直都是一個愛開玩笑的聖彼得堡知識分子,當然不排除被逼到走投無路會做出絕地反擊的行動。
而從普京歷來行政做事的理念來看,他是一個非常重視維護現行政治秩序和程序正義的人。怎麼理解這個描述?有點類似沙俄帝國在19世紀上半葉,拿破崙戰爭之後克里米亞戰爭之前的歐洲政策,即維護一切統治者的合法地位不可侵犯。
21世紀歐美推廣“顏革”的理念,本質上就是人民隨時有權推翻“暴君”,俄羅斯則反其道而行之,鼓吹一切使用非法手段推翻現行統治者的行為絕不可行。
2015年出兵支持敍利亞,日後又先後派遣武裝人員在南美和非洲活動,所有這些行動俄羅斯的旗號都是“受合法領導人邀請入駐以維護秩序”。如果俄羅斯一夜之間突然改變策略,導致整個俄羅斯對外軍事活動遭到目標國的質疑,恐怕也缺乏説服力。
最典型的例子是2016年土耳其的“顏革”危機。當時因為土軍在敍利亞擊落俄羅斯飛機,兩國關係陷入冰點乃至在敍利亞大打出手,即使如此,普京也提前給埃爾多安提供了情報讓他躲過一劫,哪怕之後俄土兩國因為地緣政治利益繼續紛爭不斷。
而且這不僅僅是對外問題,普京遵守這一準則實際上還有內政方面的考慮,畢竟俄羅斯一直是“顏革”滲透的主要目標。普京如果主動搞秘密行動干涉哈薩克斯坦,等於是給自身的合法性挖牆腳。



拍攝於2005年的紀錄片《顏色革命的背後》,裏面就已經提到當時的普京就已經將顏革視為心腹大患,並且提出要尊重當事國法律來處理政治問題。從這點上來説,十多年來普京並沒有改變過自己的立場。
最後很重要的一點是,在整個集安組織出兵過程中,前後活動最熱心的並不是普京,他一直到1月10號才公開對此事表態。而前後數次斡旋出兵的,是白俄羅斯的總統盧卡申科。
前面提過,因為烏克蘭事件,白俄羅斯和哈薩克斯坦都對俄羅斯可能干涉本國事務而有所警惕。雖然2020年8月之後白俄羅斯對俄態度有了180度的大轉彎,但是兩國仍然沒有就最終走向和盧卡申科的個人去留達成共識。
如果是普京強力主動干涉哈薩克斯坦內政,那麼盧卡申科肯定會兔死狐悲,又像刺蝟一樣捲起身來防範俄羅斯,而不是熱心地幫忙。
當然再次強調,這些分析可能在日後被新披露的細節證實或是證否,但是我們現在確切知道的是,1月5號在哈薩克斯坦首都發生了重大政治變動,反託卡耶夫勢力無論來自哪個派系什麼背景,其高層都在首都被一網打盡,失去了人身自由。
那麼在1月5號其他大城市發生的事情,就容易理解了。突然之間喪失了高層的各個勢力,以及得到消息感覺可以渾水摸魚的團體,都行動了起來,要麼對總統施壓示威,要麼乘火打劫。
而同樣感到震驚的軍警等強力部門,要麼按照出身和關係投入到反對派一方,要麼開始明哲保身不再行動。這也是為什麼一天一夜之間,多處政府大樓、警察局、安全局等機構受到攻擊並被佔領和破壞,因為守衞人員要麼是內鬼要麼逃之夭夭,甚至搞出來四十人就能佔領阿拉木圖機場的事情。

阿拉木圖機場雖然比不上中國國內的很多機場,但也是一晝夜可以接納200餘架班次的大型機場,這四十個人是怎麼將其佔領的,是個玄學問題。
在1月5號至7號之間,這些武裝攻擊政府部門和滿街打砸搶燒的,大致也是分為三種人。
第一種是各個家族的直屬與間接武力,包括在強力部門任職的親屬和平時掛在保安公司名下的力量,還有外圍掛靠的有組織犯罪團伙等。
第二種比較複雜,他們既有國外背景,有自己的政治理念,但是又和各個家族合作。這些組織屬於掛着NGO名義的、實際上的武裝組織,多是來自土耳其的泛突厥分子和來自中東的泛伊斯蘭極端主義者,他們也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加入了這次攻擊行動。
最後一種則是被煽動起來以及企圖乘亂搶劫的純粹盜匪,來源有在大城市打工的外國黑工(主要是吉爾吉斯人),還有哈薩克本國牧區進入城市打工的人。他們是經濟條件很差,而且對富裕城市生活非常仇視的人羣,所以一旦發現城市失去了警衞和秩序,又有人煽動,立刻就出來打砸搶燒,並沒有什麼政治目的。
至於真正的中產小資和有工作的市民,不是躲在家裏瑟瑟發抖就是成了犧牲品,並沒有怎麼參與。而一般意義上歐美組織的“顏革”活動,主要宣傳和爭取對象就是這種人,這也是為什麼6號、7號開始,大多數“顏革”組織都主動和哈薩克斯坦的事情進行了切割。

被攻佔後放火焚燒的阿拉木圖市政大樓


這位女士的經歷很有代表性,她是阿拉木圖一家珠寶店的老闆,當城市中心廣場開始“和平示威”後,她就熱心地前往幫忙送水和食物,等晚上才發現自己的店鋪已經被搶劫一空損失慘重。
“借來”兩萬兵
按照1月11號託卡耶夫在議會講話的內容反推,1月5號之後哈薩克斯坦強力部門大致的立場劃分如下:國防部大致站在了總統託卡耶夫一方,各地警察部門基本癱瘓沒有完成自己的職責,而安全部門則是站在了反面。
當然這也只是一個大概的劃分,基於的是經過鬥爭和妥協之後才對外公開的説法。但是毫無疑問,在1月5號、6號期間,託卡耶夫應該是沒有把握能控制住局勢的,這才有了向集安組織要求出兵的舉動。
現在官方的正式説法是,當天盧卡申科先給普京打電話,然後盧卡申科給託卡耶夫打電話,兩人通話後,盧卡申科再給普京打電話,之後託卡耶夫給普京打電話。可以説是盧卡申科主動斡旋,促成了這次行動,並且在當天晚上集安組織領導人長達數個小時的閉門電話會議當中,一力主張共同行動並且一定要快速進行。
説起來,集安組織這次出兵行動,最有戲劇性的是這樣一幕:目前集安組織輪值主席是亞美尼亞的總理帕西尼楊,最後也是他宣佈出兵,但當時出兵的口號還是防止哈薩克斯坦發生顏色革命,而帕西尼楊是依靠顏色革命上台的領導人。
一個“顏革”領導人宣佈由龐大的“保守主義陣營”出兵防止“顏革”在另外一個國家爆發,2022年開局就上演這樣的魔幻大劇,寫小説的敢這麼寫得被噴死。

帕西尼楊:沒錯,組織顏革的是我,宣佈出兵鎮壓顏革的還是我。這究竟是命運的作弄,還是道德淪喪……
集安組織(俄羅斯)的部隊6號就完成集結進入了哈薩克斯坦境內,行動如此快速也是“俄國主謀論”的論據之一。
其實從2010年開始,俄羅斯國防軍事思路發生很大變化,主要工作重點之一就是集中資源打造一支可以快速集結並且佈防的部隊,要求接到命令後4個小時完成準備工作上飛機,24小時內完成遠距離投送。
後來在敍利亞戰爭期間不斷地用這種流程反覆輪換部隊,在南美和非洲的武裝公司行動,也是用這套系統遠程運輸。從這個角度來説,進入速度快遠遠不足以説明俄羅斯早有預謀。
集安組織的部隊進入是個信號,意味着託卡耶夫的地位獲得了域內大國的承認和背書,而這些軍隊的進入,也意味着圍攻首都的計劃不可能實現了。
按照現在所有公開和私下的信息,集安組織的部隊並沒有與叛亂分子直接交火,而是主要用於守衞首都重要機構、交通樞紐與核設施等。而直接平叛的力量,主要來自國防部。基本上可以認為,集安組織宣佈出兵後,國防部的多數力量就率先承認了託卡耶夫並且願意遵從他的指令。
1月6日晚上,叛亂烈度就大幅度下降了。因為叛亂分子們都是事發突然之下的盲動,並沒有計劃和組織,更加沒有領頭人,甚至都沒有目的。
事實上,類似的“御家騷動”在哈薩克斯坦並不是新鮮事,即使是納扎爾巴耶夫時代也不時發生,只不過大都是鬥而不破、鬧一鬧更健康。每次碰到類似事情,連納扎爾巴耶夫都會第一時間飛往國外,等風頭過去了再回國對參與者們挨個打板子或是安撫獎勵。他當初一意孤行把首都突然從阿拉木圖遷往阿斯塔納,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只不過這一次是牌局太大而且大家都不知道有沒有人出來收拾場面,所以一下子失控了。
1月7號,局勢已經趨於穩定,但當天託卡耶夫發表的全國講話,又把不少人嚇到了。主要是其中這句話:“有兩萬名土匪襲擊了阿拉木圖。”關注進展並且瞭解當地情況的人都知道,這兩萬人是很難湊出來的,到截稿日也才抓了一萬人出頭,而且主要是乘亂搶劫的“零元購”會員們。人們猜測,如果這不是口誤的話,或許意味着託卡耶夫想借機利用俄軍的威懾力,在哈薩克斯坦把各大派系的基幹力量清剿一番。
我們目前並不清楚幕後交涉的過程,在公開的確切信息中,只有在7號晚上,盧卡申科再次宣佈他和納扎爾巴耶夫通了電話,稱他一切都好。注意,這是去年12月28號以來,唯一一個“有份量”的人物公開説和納扎爾巴耶夫有過直接的聯繫,至於其他的都是可信度不高的説法。

被獨聯體人民稱為“老爹”的盧卡申科這次大大的露臉,特別的活躍。
之後哈薩克斯坦的局勢進一步降温,而傳聞被逮捕、且一直被指為阿拉木圖暴亂黑手的納扎爾巴耶夫侄子,突然有消息説他並沒有被捕。晚一些又有消息出來,他不但沒有被捕還仍舊官任原職,到了11號他居然還升官了。
實際上,從7號開始,俄文媒體上就不怎麼提“顏革”影響,而稱這是外來極端主義分子和恐怖主義分子對哈薩克斯坦進行的攻擊,讓泛突厥和伊斯蘭國背鍋。
這一方面是因為獨聯體國家經常發生“顏革”,大家都知道他們背不動這麼大的鍋;另外一方面也可以視為對哈薩克斯坦內部反對託卡耶夫勢力的招降,大意是不但不追究首惡,連首惡都沒有,都是外來分子的錯。之後總統發言人的推特上,也迅速刪掉了“兩萬土匪襲擊阿拉木圖”的信息。
當然,這種轉變速度太快,令很多人跟不上形勢,忙中出錯把鄰國吉爾吉斯斯坦的鋼琴家抓起來頂罪,引發了吉爾吉斯斯坦的嚴重抗議後不得不將其釋放。

只要形勢所逼,千萬富翁也能承認為了200美元去打“零工”
總而言之,這次哈薩克斯坦動亂,1月2號到4號是一個階段,是由經濟問題以及疫情限制引起的民眾抗議,這一過程中確實有境內外的“顏革”組織參與。而5號到8號,則是一場鬧出格的“御家騷動”,當然有了強力外力介入和給予安全保障之下,就迅速平息了。
餘波未了
1月11日,託卡耶夫在議會上做了講話,並且任命了新一屆政府,某種意義上既可以視作本次騷亂的終結,可能也是哈薩克斯坦一個歷史階段的結束與開始。
這一天的任命和講話都很有意思,名義上是新一屆政府,但是在二十多個部長當中,有十六個部長留任,被更換掉的九個部長中,六個是原第一副部長替補,其中也包括納扎爾巴耶夫的侄兒。就是説,純粹的新人部長只有三四個,這都不能用舊瓶裝新酒來形容,最多是給裝舊酒的舊瓶刷了幾筆油漆。
但是,同時還要求“在第一總統執政期間獲得大量超額收益的企業,常年向新成立的國民福利基金捐款”,這一條要和上面一條放在一起來看,會發現格外的有意思。
另外值得關注地是,託卡耶夫宣佈將會成立五所來自俄羅斯大學的分校,以培養哈薩克斯坦面向未來所需要的人才。那麼需要什麼樣的人才,才能讓哈薩克斯坦面向未來呢?需要的是技工和工程師,而不是人文學科的畢業生。
這一條如果配合上篇關於“國家性”的內容來看,也會發現確實是意味深長。因為純粹人文學科的理論、概念和價值觀的構建,並不會給國民帶來值得期待的未來,反而是陷入空對空的無休止辯論,導致社會被日益撕裂。哈薩克斯坦需要的是能夠實打實建設這個社會,能帶來實際財富的人才。
最後的餘波可能是這一條的註腳,既和人才問題有關,又和俄哈關係有關。
以第一副部長的身份被提拔上來替補的新任信息部長人選,在俄羅斯境內引起軒然大波。這人被稱為是哈薩克斯坦境內排名前三的“仇俄人士”,自稱是“自由主義民族主義者”,也是泛突厥理念的狂熱鼓吹者。他曾經發過一個自己編制的哈薩克斯坦地圖,其中除了有俄羅斯的領土之外,還有很大一塊中國領土。
按説俄羅斯對大多數獨聯體境內的反俄言論容忍度很高,多數時候都是裝聾作啞,即使是這樣的政策之下,都把這人列為不受歡迎名單禁止其入境。哈薩克斯坦的任命下達之後,連一貫老好人的俄羅斯對外合作社都宣佈絕不和此人有任何的合作關係。
為什麼會有這個任命的各種解釋很多,其中一個就是哈薩克斯坦信息部裏都是這種人,怎麼挑也是這種,只能看未來是否有所改變了。
不過也不用等到未來,1月12號的時候,這位新部長自己就跑出來説:各種對本人的攻擊都是撲風捉影、無稽之談,我在各個職位上和俄羅斯都有很廣泛的合作啊……

烏馬洛夫:我的原則是俄軍來之前當仇俄人士,俄軍來了我當親俄人士,俄軍走了以後怎麼辦?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其實改口的不僅僅是新部長,還有舊總理。這位在1994-1997年擔任哈薩克斯坦總理,後與納扎爾巴耶夫分道揚鑣移民倫敦,多次在各種場合抨擊哈國內政問題。一月事變開始之後,每天都被多家媒體邀請評論事態進展,本文一部分內容也是引自他的評論。
1月6日他激烈抨擊託卡耶夫邀請集安組織派兵是犯了嚴重的政治錯誤,甚至是叛國罪,到1月11號他已經改口稱託卡耶夫做的太正確了,而普京真的是幫了大忙。估計是看出來哈薩克斯坦新權力中心缺人,而他這個託卡耶夫的老上級老朋友,還是可以回國發光發熱的……
2022年的魔幻劇本,看來是不會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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