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蘭卡小妞:將斯里蘭卡外匯危機炒成“中國債務陷阱”,外媒在“賊喊捉賊”?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斯里蘭卡小妞】
近期,西方媒體連續報道斯里蘭卡債務負擔沉重一事,並強行製造概念,將斯里蘭卡的經濟困局同中國貸款聯繫在一起,再炒“中國債務陷阱”的冷飯。

比如《華爾街日報》1月18日報道:“隨着斯里蘭卡債務危機加劇,中國的貸款遭受抨擊”

其實印媒在這一話題上炒得最歡,當然,它們不被視作“西方媒體”
實為外匯危機
確實,斯里蘭卡目前面臨巨大的償債壓力,但主要原因是外匯儲備嚴重不足,在去年年底,可用外匯儲備一度僅剩16億美元,因此數週前還出現了“斯里蘭卡計劃用茶葉向伊朗支付石油進口費”的新聞。
斯里蘭卡之所以陷入外匯枯竭的困境,實際上更多是因為自身經濟基礎薄弱、造血能力不足,而政府又長期過度舉債、債務結構安排失當,再加上2019年的恐怖襲擊、自2020年以來的疫情等一系列灰犀牛、黑天鵝的“暴力”打擊,讓“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具體而言,斯里蘭卡傳統上是一個旅遊國家,沒有完整的工業基礎,供應鏈不完善,許多日常物資都需進口,在國際結算中極度依賴美元,而其外匯收入則長期依靠旅遊業、出口貿易及海外勞工收入。自新冠疫情爆發以來,全球各國經濟面臨下行壓力,斯里蘭卡幾項高度依賴對外經貿和人口流動的創匯來源自然跟着遭受巨大沖擊,外匯儲備因此急劇下降,償債壓力躥升。
就服裝業來説,服裝業是斯里蘭卡的經濟支柱產業之一,服裝出口額佔斯里蘭卡出口總收入近半,疫情之前約有一百萬人口服務於服裝出口行業。2020年受疫情影響,斯里蘭卡的紡織品和服裝出口額為44.23億美元,同比下降21%。其中服裝出口額為39.39億美元,同比下降了24.3%。2021年服裝出口額有所增長,但仍未恢復至疫情前的水平。
更糟糕的是,從2020年以來,部分國際信用評級機構輪番下調斯里蘭卡的主權信用評級,進一步打擊了斯里蘭卡的融資能力。比如2021年10月29日,穆迪就將斯主權信用評級再由Caa1降至Caa2——可謂“非投資等級”(Non-investment grade)差生組中的差生。

這事説白點,好比家裏收支長時間入不敷出,自己短期內又沒有其他賺錢的技能;而周圍的人看他還錢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不繼續借錢就算了,還不斷勸説其他人也別借錢給他……這日子,自然是難、難、難。
覆盤外匯危機出現過程,不難發現斯里蘭卡的經濟體系存在一個“致命”短板,那就是高度依賴美元。
如斯里蘭卡央行數據顯示,斯里蘭卡60%的還款需要用美元。畢馬威的一份研報也指出:單一的美元結算讓斯里蘭卡的進口成本更高昂,不論是人民生活所需的基本物資穀物、糖、奶粉,還是燃氣和基本藥品。
筆者有位斯里蘭卡朋友名喚桑傑耶,52歲,在斯里蘭卡首都科倫坡有一家茶店。這類茶店在斯里蘭卡街頭巷尾十分常見,類似中國的大排檔,經營炒飯、炒餅等日常飲食以及斯里蘭卡人生活中離不開的奶茶。
桑傑耶最近就很頭疼——買不到麪粉。在批發市場排隊一整天之後,他只買到了一袋麪粉。他跟筆者抱怨:“我問了訂購的麪粉什麼時候能有貨,得到的回覆是下星期才有。”
他還觀察到,以前面粉倉庫的貨架是滿當當的,現在已經基本空了。不僅是麪粉,雞蛋、胡蘿蔔等價格也漲了不少;同時因為買不到奶粉,桑傑耶的餐廳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再出售奶茶了。
桑傑耶透露:“熟識的貿易商也很焦慮。進口物資只能用美元支付,但因為政府缺美金,貿易商開不出信用證,進口的物資就只好滯留港口,清不了關。” 據悉,裝滿穀物、糖、麪粉、奶粉等基本生活物資的滯港集裝箱最多的時候能有1500個。

斯里蘭卡燃氣供應不足,買不到氣罐的本地人上街買煤油爐(作者供圖)
外匯儲備少,又主要依賴美元結賬,再碰上美國輸出通脹、美元貶值壓力加大,斯里蘭卡從政府到民眾的生活,自然是“難上加難”。
因此,斯里蘭卡這波外匯危機也給其他國家——尤其是經濟主要依賴外部因素的國家——提供了一點警示:國家經濟和美元捆綁得越緊,容易被傷得越深。
當美國不斷輸出通脹,其他國家的經濟面臨的風險將不斷增加;而當美國考慮收緊貨幣政策,不好意思,也不是什麼好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1月10日警告,美聯儲更快收緊貨幣政策,可能造成新興經濟體資本外流和貨幣貶值,經濟增長前景更加不確定,新興經濟體應提前做好政策準備。總之,翻來覆去都是問題。
所以,甚至某種程度上可以説,對於斯里蘭卡的這波外匯危機,比起指責中國,恰恰是美國更應反思自己在其中的影響。
好在,斯里蘭卡已開始考慮外匯儲備和交易貨幣的多樣性。
前斯里蘭卡金融和國有企業改革國務部長、現斯里蘭卡央行行長卡布拉爾(Ajith Nivard Cabraal)在去年9月接受筆者採訪時,關於“如何看待人民幣結算”這一問題,其曾提到:“我對人民幣的前景報以樂觀態度……為大家在交易時提供更多的選擇,這將大有裨益。我有預感,這會是一種持續的趨勢。這意味着我們可以將人民幣作為新的儲備貨幣加入我們的一籃子貨幣。”

現斯里蘭卡央行行長卡布拉爾於去年9月接受筆者採訪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虛構的“中國債務陷阱”
部分西方媒體罔顧事實,將斯里蘭卡的經濟困難和“中國債務”強行綁定,生成“中國債務陷阱”的結論並大肆宣傳。
這種操作的影響可不單單僅限於形象抹黑,中國對外投資的實際業務也會深受干擾——受西方媒體影響又缺乏判斷力的羣體,很容易不顧數據真相,形成刻板印象,將“中國投資”與“債務危機”聯繫到一起,中國企業的海外投資項目可能就得時不時地花時間、精力去解釋,市場開拓難度也會進一步增加。考慮到歐美正籌謀構建自己版本的“一帶一路”,也不排除現在這些報道有“踩一捧一”的可能。
斯里蘭卡資深媒體人、維吉亞報業集團記者烏普爾·威克拉馬辛哈注意到近期外媒熱炒的“中國債務陷阱”後就直言“此類媒體報道缺乏事實根據”。
對於斯里蘭卡現在面臨的危機,他坦率地指出:“這些年來,斯里蘭卡在吸引外國直接投資方面一直做得不夠。在經受了2019年復活節恐怖襲擊和持續至今的新冠疫情打擊後,斯里蘭卡的幾大外匯來源——外勞匯款、旅遊業——收入都下降了。我認為這些才是我們當前外匯危機的主因。”
既然硬要扯到債務,那就“債”論“債”。
實際上,在外債總額方面,斯里蘭卡外部貸款中有54%來自國際資本市場,來自中國的貸款比重雖然從2008年的2%升至2017年的9%,但整體比重並不高。中國位於國際金融市場、亞洲開發銀行和日本之後,是斯里蘭卡第四大債權人。
截至2021年底,對華債務在斯里蘭卡美元外債總額中的佔比約為10%。而據斯里蘭卡央行的數據,來自中國的貸款在斯里蘭卡主權債務總額中的份額有所下降,截至2021年底,約為3%,在雙邊貸款中,遠低於日本,也低於印度。
至於中國在斯里蘭卡的“一帶一路”項目,斯里蘭卡政府和民眾心裏也都門兒清。
不久前,桑傑耶帶着一家人去看了在科倫坡港口城舉辦的跨年煙花秀,他對此印象深刻,也很高興地同筆者聊道:“中國投資項目很好,斯里蘭卡的面貌發生了驚喜的變化。”
他的侄子是一名建築專業畢業的大學生,在之前舉辦的斯里蘭卡住房和建築博覽會-中國企業招聘會上向科倫坡港口城投遞了簡歷。他表示:“誰不想去科倫坡港口城工作呢?”
科倫坡港口城佔地面積269公頃,由中國港灣投資開發,是“一帶一路”建設重點項目之一、斯里蘭卡“大西部省”戰略規劃的旗艦項目;項目已於2014年9月開工,預計開發週期約為25年,建成後將成為南亞區域的商務商業中心及全球矚目的旅遊休閒中心。

港口城項目全景效果圖(資料圖/中國商務部官網)
世界頂級會計師事務所普華永道在2021年年底曾發佈一份討論科倫坡港口城經濟影響力的報告,報告指出:港口城預計將在未來20年內吸引超過127億美元的投資,並在建成後每年為斯里蘭卡GDP貢獻超過138億美元。
除了港口城,中國招商局集團和斯里蘭卡聯合運營的科倫坡國際集裝箱碼頭,也極大地助力了科倫坡港全港箱量持續高速增長,提高了科倫坡港在世界港航界的地位——科倫坡港全球排名從2012年的第34名躍升至2020年的第22名。
招商局集團和斯里蘭卡投資運營的另一港口——漢班託塔國際港口(漢港),2021年貨物吞吐量則突破了200萬噸,港內園區吸引了來自英國、新加坡、日本、中國、馬爾代夫等國超過35家企業入駐。
此外,中國在斯里蘭卡的“一帶一路”項目也為當地創造了為數不少的工作崗位。以落户漢港港內園區的、由中國企業投資3億美元創辦的錫蘭輪胎廠項目為例,僅僅該項目就能為斯里蘭卡本地創造2000個就業機會。另據瞭解,科倫坡國際集裝箱碼頭和漢港的員工本地化率達98%。
就筆者在斯里蘭卡多年的接觸和觀察來看,斯里蘭卡人對中國的援助是很感激的,信任度也比較高。
再比如,在斯里蘭卡,新冠疫苗前兩劑接種主要使用中國國藥疫苗,16歲以上人羣的完全接種率超過85%;而加強針使用其他品牌,很多斯里蘭卡人對此不信任、不願打,因此目前第三針推動進展緩慢。斯里蘭卡的中產階級,包括公務員、軍警等,很多對中國也充滿嚮往,並願意來中國留學。

斯里蘭卡新冠疫苗前兩劑接種主要使用中國國藥疫苗(作者供圖)
一邊回想“誰不想去科倫坡港口城工作?”這話,一邊翻看西方媒體的斯里蘭卡債務危機報道,驀地想起至尊寶那句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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