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凱桓:烏克蘭又要被“賣”了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薛凱桓】
“俄羅斯若入侵烏克蘭,將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但是,“小規模入侵會引起較小反應”。
美國總統拜登在新聞發佈會上講的話,聽起來就好像在期待俄羅斯能儘快、最好是在冬天結束之前攻擊並佔領烏克蘭,或者至少佔領它的一部分。
拜登在烏克蘭問題上邏輯混亂的言論,已經開始令其失掉公信力——這種“自打臉”的言論哪怕在眾多的俄羅斯學者中也引起了一片譁然。
烏克蘭官員憤怒地評論:“這給了普京自行決定進入烏克蘭的許可,我們對此感到震驚。”以呼籲烏克蘭對克里米亞大橋發動導彈襲擊而聞名的《華盛頓觀察家報》專欄作家湯姆·羅根則嚴厲地批評道:認為俄羅斯的“小規模入侵”不會導致嚴重後果的假設是愚蠢的,這反映了更深層次的問題,即拜登對烏克蘭政策的思慮缺陷。

CNN報道截圖
一
如果你看拜登社交媒體官方賬號下的評論區和最近幾周西方媒體的文章,就會覺得“烏克蘭戰線”正在如火如荼地展開,而俄羅斯早就開始了“入侵”行動,此時烏克蘭的士兵正在用最後的力量阻止成羣的“入侵者”,並因力有不逮而拼命地向西方尋求幫助。
其中有件有趣的事,英國《泰晤士報》將其著名的軍事記者之一安東尼·洛伊德調到“烏克蘭前線”,這幾天來,儘管他的肉身仍在阿富汗,但他一直定期從頓巴斯的“俄烏戰爭”戰壕中傳送他的報告。
無論俄羅斯多少次,通過其高級政治家和外交官的口,解釋説自己沒有入侵烏克蘭的計劃,結果都一樣——沒有人將這些俄羅斯外交官的陳述變成頭條新聞和長篇報道。充其量,它們會在文章或電視廣告中間的某個地方被引用一下。
如果我們試圖算出西方媒體針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進行的專題報道佔了多少篇幅,那麼出一個“合訂版”應該毫無問題。因此,西方公眾確信“俄羅斯入侵”,不是沒有原因的,正如好萊塢經典電影《搖尾狗》中的角色在描述類似的“戰爭場面”時所説的話:“我在電視上看到過。”
西方極力拱火造成的效果就是,沒有人真正質疑這次入侵是否會發生、俄羅斯為什麼要“入侵”,以及是否還有其他轉圜餘地。這些真正的核心問題統統沒有人關心。
在西方媒體的報道中,討論的問題是:俄羅斯的進攻何時開始?俄羅斯人是否會限制自己進行這種“小規模入侵”還是會佔領基輔?還有,烏克蘭的軍隊能堅持多久?
例如,如果你關注上週《福布斯》網站軍事戰略家大衞艾克斯的專欄的話,你就能發現他的一系列“專題文章”種種聳人聽聞的標題——“俄羅斯黑海艦隊潛艇可以在入侵烏克蘭中起決定性作用”、“俄羅斯已經排練過兩棲作戰入侵烏克蘭,這是基輔應注意的問題”、“俄羅斯軍隊恐怕沒有足夠的卡車來快速粉碎烏克蘭”,等等——都在討論“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作戰方式”,但沒有一篇文章真正分析到事件的要點:俄羅斯究竟會不會出兵烏克蘭?
這在西方媒體“鐵的紀律”的約束下似乎已經成為了一個公論,在西方媒體和西方政界日復一日的“強調”下,“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甚至已經成為了西方社會的“公理”。西方公眾對“俄烏戰爭”的話題深信不疑,以至於報紙已經將其默認為“事實”。
例如,荷蘭報紙NRC發表了一幅漫畫,將荷蘭議會的激烈辯論與對烏克蘭的坦克和空襲進行了比較,就好像這些事件真的已經發生了一樣。顯然,這幅畫的作者和報紙的讀者都對這樣的背景沒有疑問。
英國媒體甚至使用“入侵烏克蘭”的主題來説服議員不要罷免近期因醜聞纏身而深陷危機的首相鮑里斯·約翰遜。例如,《每日郵報》的主要論點是:當“普京發動戰爭”時,不能要求一個“強硬的”總理辭職;由於“一個陰險的敵人即將來臨”,取消本國的選舉是必要的。

當然,烏克蘭最受這種“復讀”的影響,其充分體驗了一把令人“羨慕”的“受害者”角色。然而,烏克蘭當局的言論和行動卻表明他們已經非常清楚,除非烏克蘭自己對俄進行大規模挑釁,否則俄羅斯不會準備入侵。
其實在去年西方媒體開始“拱火”之時,烏克蘭曾駁斥過這種説法。如美國媒體首次發表的關於“俄羅斯軍事裝備在烏克蘭邊境附近集中”的報道就遭到過烏克蘭官員的怒斥,被視作“故意的虛假信息”。
2021年11月,烏克蘭國家安全和國防委員會秘書奧列克西·丹尼洛夫在接受美國自由電台的採訪中談道:
“這是故意造謠,他們寫的不是真的……明天會發生什麼,我們不知道;今天他們寫的東西雖然看起來如此真實,但它真的不存在。”
然而,當有關“俄羅斯威脅”的虛假設想開始在美國和歐洲的最高層蔓延時,烏克蘭卻自打臉地緊跟着“確認”了這一點——這種“確認”的“被迫行事”味道是無法掩蓋的。
如今,顯然圍繞想象中入侵的恐慌情緒已經嚴重影響了烏克蘭。他們現在開始明白,他們推動的不是虛擬的、而是真正的戰爭,這已經對烏克蘭的經濟和社會造成了沉重打擊。因此,執政的人民公僕黨和總統澤連斯基開始進行“新聞打假運動”以避免“升級局勢”。此外,這些烏克蘭政界的高級人士罕見地開始保持沉默。
這種焦慮表現的高峯,是2022年1月19日澤連斯基在與美國國務卿布林肯會晤後,立即錄製視頻並快速發佈。澤連斯基在視頻中公開呼籲同胞停止恐慌,他表示:
“現在所有的新聞和資訊平台都充滿了與俄羅斯戰爭相關的信息,好像入侵將於明天開始一樣。其實這些風險已經存在不止一天了,而現在他們(俄軍)還沒有變得更多,反倒是周邊的炒作變得更多了。”
澤連斯基同時向烏民眾抱怨稱,是西方通過誇大戰爭威脅,故意推動烏克蘭做出自己原先沒做出的決定。不過澤連斯基又宣稱,自己的“愛國政府”不同意任何妥協,也不會同意任何不利於“烏克蘭現狀”的談判。
此外,澤連斯基也對拜登的言論表示了極大的不滿,其於1月20日在社交媒體上稱:“我們想提醒一些大國,沒有任何的所謂‘小規模入侵’,就像在失去親人時沒有所謂的小傷亡和小悲痛一樣,而我也是以一個大國總統的口吻在説這些話”。被美國“背叛”的憤怒之意溢於言表。
澤連斯基沒有解釋這種無厘頭恐慌的來源,否則他將不得不直接責怪整個西方和西方媒體。就在他火急火燎地“闢謠”時,西方的喉舌們還在呼籲烏克蘭公民應儘早從銀行提取現金和“備戰備荒”、準備儲存蕎麥和火柴。西方這幾周生造的恐慌之勢已經席捲烏克蘭,恐怕連澤連斯基本人都沒有注意到一些勢力是如何為這場恐慌火上澆油的。
毫無疑問,西方是在蓄意圍繞“俄羅斯入侵”製造恐慌。顯然,在阿富汗問題上黯然收場後,西方乃至美國確實需要尋找一個更強大的“靶子”。由於他們只能在另一種現實中“擊敗”俄羅斯,因此他們現在正在創建這個虛擬世界:也就是媒體口中的“俄羅斯入侵”世界線。
這種“戰略”在拉里·貝因哈特的《美國英雄》一書中進行了描述:“不必在戰場上贏得戰爭,主要是在媒體上贏得勝利。你可以在戰鬥中失敗,但在電視屏幕上佔上風,勝利將屬於我們,因為媒體項目已經變成了新的戰爭方式。”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虛擬世界建構似乎正在接近高潮,因為拜登已經在與俄羅斯就“入侵”規模進行討價還價,而澤連斯基則拼命試圖平息本國的恐慌。如果在某個時刻,烏克蘭沒有認清現實和虛擬威脅之間的界限,那產生的錯誤後果可能會很嚴重。

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視頻截圖)
二
從現在的局勢發展來看,烏克蘭顯然又一次被賣了。烏克蘭現在的處境用一個歇後語形容極為合適: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
許多發生的事都證明了與俄羅斯“討價還價”是美國的真正目的,烏克蘭對西方而言只是“工具人”。
首先,澤連斯基與1月19日訪問基輔的美國國務卿布林肯之間的會面,不僅將烏前總統波羅申科從牢獄之危中救了出來,而且布林肯更是直接表示《新明斯克協議》是“現在唯一的和平之路”,旨在和平解決烏克蘭危機的諾曼底模式框架內的“一些會議”將很快舉行,且最近幾周頓巴斯的局勢有所改善,所以,烏克蘭需要“忍受”。
其次,美國總統拜登在掌權週年紀念新聞發佈會上所説的話,也能證明烏克蘭“被賣”的境遇。除了那番引起爭議的“小規模入侵”的表述,在回答記者提問時,拜登還表示烏克蘭“不太可能”加入北約,因為烏克蘭必須在“民主領域”開展工作,以及“那裏正在發生的許多其他事情”使北約不得不考慮安全隱患。
再次,這似乎是最重要的——所有的這些會談都旨在轉移注意力,也是在迴避去年12月俄羅斯向西方提交的“安全保障協議”的要求。
1月20日,布林肯會見了德國、法國和英國的外交部長,與他們討論了對俄羅斯的共同立場,可以説是為了展示“西方的團結”;1月21日,布林肯會見了俄羅斯外交部長謝爾蓋·拉夫羅夫,向其轉達了來自西方的集體信函,但是布林肯又説,“目前我不打算向拉夫羅夫外長提交任何文件。”
“事件後續如何發展——升級或緩和緊張,選擇仍然在俄羅斯一方。我們打算與俄羅斯儘可能地走外交道路。如果沒有好的結果,那只是因為俄羅斯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外交道路對每個人來説都是最好的,我們將不遺餘力地開展這項工作,並將繼續進行深入討論。”雖然布林肯還是在“甩鍋”,但此番言論實際上説明了西方希望以和平方式“解決”這個問題。
三
西方的“精神分裂”表現也使很多人產生了一個疑問:究竟是誰在拱火,希望俄烏之間大打特打?
對於西方內部的“五眼聯盟”(實際上是美國、加拿大、英國、澳大利亞)來説,俄烏之戰是遙遠的事,即使真的開戰,它們也會受到海洋的庇護。況且美國現在國內一團糟,根本無力支撐在遙遠的東歐與俄羅斯這樣一個軍事強國直接下場開戰。
但對於“老”歐洲來説,這是一場靠近其邊界的戰爭,俄羅斯對其的安全威脅是真切且致命的。因此對於歐盟而言,拱火是可以的,但親自下場絕對不行,攛掇美國為其火中取栗就成了上上之策。
西方的“精神分裂”正是來源於此:歐美雙方都在想着讓對方“先下場”,可到了危險邊緣卻又誰都不敢真的動手,這也是歐美雙方現在不約而同地表露出“緩和”跡象的真實原因。
顯然俄羅斯也願意就坡下驢,不過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比如俄羅斯副外長里亞布科夫就堅持:“如果美國以具有約束力的形式作出單方面承諾,即永遠不會在北約內部的機制中投票支持烏克蘭和其他國家加入北約,那我們可以考慮接受這一選擇。”
與此同時,在俄羅斯國家杜馬,俄羅斯共產黨向總統普京提出了一份關於正式承認頓巴斯獨立的呼籲草案,這份草案建議把頓巴斯問題用類似南奧塞梯和阿布哈茲的方案處理。在今天,俄羅斯大概率不會這樣做,因為這與就坡下驢的緩和氣氛相悖。但是,此番作為也不是全無意義,至少向西方明示了烏克蘭問題繼續惡化後可能面臨的一種結果。
而烏克蘭?他們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在西方的要求下,烏克蘭只能在為和平“做準備”,烏克蘭再一次的“忍氣吞聲”大概率會成為這場鬧劇的結束之筆——除了西方的要求,烏克蘭國內糟糕的經濟狀況也不支持它繼續如此冒險。
如果西方和俄羅斯之間達成“全球妥協”,對於烏克蘭而言,這可能意味着近年來所奉行的整個外交和國內政策再被“打臉”。烏克蘭精英準備好了嗎?統治階級準備好了嗎?這個問題還沒有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翻來覆去受苦的還是烏克蘭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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