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的香港人：中央一發聲，大家都覺得有希望了-王愷雯、王慧
【文/觀察者網 王愷雯、王慧】
“以前怎麼勸都沒用，現在好了，每天新增上千例，打疫苗的地方排起長龍。”香港警嫂阿May對觀察者網説。
一週以來，香港日均疫苗接種劑次超過8.4萬，2月18日更突破10萬，這是此前兩年從未出現過的景象。
積極打疫苗的背後，是迅速蔓延的疫情。自2021年12月31日以來，香港在第五波疫情中累計報告28069例陽性病例，光是近一週（12日至18日）就新增20581例。
香港正面臨一場嚴峻的挑戰，這也牽動着內地民眾的心。
“香港只要有求，祖國必定有應。”危急關頭，中央發出了挺港抗疫的最強音。
2月16日，國家疾控局局長王賀勝率隊趕赴深圳，參加內地支援香港抗疫工作協調會。17日，內地首批援港抗疫流行病學專家組和核酸檢測車抵達香港。19日起，香港將在內地團隊的協助下開始建設港版“方艙醫院”，建成後可提供約10000個隔離和治療設施。
“中央政府出手相救了！”這兩天港人的社交圈中，都對中央的指示感到鼓舞。
香港立法會議員、將軍澳香島中學校長鄧飛告訴觀察者網，這次中央一發聲，馬上就有讓人心安定的感覺，沒有之前的恐慌了。
阿May説，看到中央支持香港抗疫的消息，市民都有信心了，“我看朋友圈都在轉發，大家都覺得有希望了，覺得很興奮，國家會救我們，中央對我們不離不棄。”
港漂小玲説，香港市民希望特區政府抓住中央給的機會，積極接受國家給的資源和建議。
2022年2月9日，香港中環金融區檢測中心，居民排隊接受新冠病毒PCR檢測 圖源：視覺中國
“有點像疫情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回到原點”
去年底，當全球多地被奧密克戎毒株攻破之際，已半年多沒有暴發疫情的香港，正積極和內地商討着通關日程。
用香港特首林鄭月娥的話説，通關進展已達到“九九十十”的階段；“港康碼”也在12月9日上線，兩年來讓香港市民望眼欲穿的大事似乎近在咫尺。
但突如其來的疫情，徹底打亂了節奏。
12月27日，國泰航空一名被豁免檢疫的機師因違規外出用餐，觸發“望月樓羣組”疫情。這是奧密克戎首次在香港本土傳播。
隨後，國泰確診空姐母親引發的“跳舞羣組”、酒店隔離人員回社區後引發的“葵涌邨羣組”，以及海外輸入倉鼠引發的“寵物店羣組”相繼暴發。疫情逐漸在社區蔓延。
據香港衞生署衞生防護中心數據，截至2022年2月18日，香港累計報告40700例本地陽性病例，累計死亡259人。自2021年12月31日以來，香港在兩個多月中累計報告28069例陽性病例，而近一週來（2月11日至2月18日），就新增20581例，超過此前兩年的感染總數。
香港每日新增陽性檢測數字及7天平均數字 圖源：香港衞生署衞生防護中心
兩年前武漢疫情期間，阿May積極組織香港警察和警嫂為武漢捐款打氣。現在的她，每天除了買菜要出門，其他時間都待在家裏，看冬奧，“我北京的朋友還給我寄了一個冰墩墩，我都炫耀過好幾次了。”
“我和家裏人的感受都是，覺得很壓抑，因為時間拖得太長了，（疫情戰線拉得）非常長。”阿May對觀察者網説。
在香港資深媒體人何亮亮看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所住的小區也沒有受到疫情影響。但他説：“香港目前的情況並不樂觀，從香港街頭就可以看出。路上的車輛明顯減少了，一些平時比較熱鬧的地方，人流也明顯減少。”
“現在只要能在家裏辦公的人，幾乎都居家辦公。”何亮亮説。
在香港從事傳媒工作的港漂小玲，已有近兩週沒有出門。她自2月以來一直居家辦公，期間和室友靠外賣解決吃飯問題。
小玲説，如果説疫情給香港帶來哪些“轉機”，那就是這兩年香港線上支付和電子商務蓬勃發展，這在之前是沒有的。
在銅鑼灣某金融公司工作的小W，1月初就已在家辦公，“那時候病毒已經在社區傳播了，果斷居家辦公。要説這輪疫情之後最大的變化，就是不怎麼出門了。就算出門，路上的人也比較少。有點像疫情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回到原點。”
工作日晚7點左右的香港彌敦道和港鐵站 小W供圖
隨着特區政府收緊限聚令，飯店晚市堂食也被禁止。小W有時會去街市買菜，但春節假期之後的幾天，她發現菜價突然飆升。近日隨着內地加大供港生鮮物資供應，香港市面上的菜價有所回落。小W説：“像是菜心，春節之前是14塊16塊一斤，上週就直接翻倍，這幾天好一點，可能22塊一斤。”
小W上次回內地還是一年前，當時在酒店隔離了14天。本來想着若兩地通關之後不必隔離就能回家過年，但這一夢想終因香港疫情的暴發而破滅。
何亮亮説，在此之前，香港已經創造了7個月本地病例基本清零的狀態，“那時候大家都很興奮，特別是臨近春節，很多家在內地的人覺得可以回去過年了，通關也已經到了最後一步。”
小玲則無奈地笑道：“我的一個同事從2020年底就開始報道通關了，去年甚至有大半年時間每天都寫，他簡直是通關專家，誰想到成了這樣。”
最近，深圳灣口岸入境人員連日大幅增加，深圳的隔離酒店高位運行，“健康驛站”預約名額一票難求，更出現了部分未預約旅客試圖“闖關”、滯留口岸的情況。
“現在網上到處都在問哪裏能接種疫苗”
疫情之下，絕大多數香港市民和港漂還是選擇留在城內。他們現在能做的，惟有遵守特區政府的防疫政策，儘可能地保護自己。
小W已經接種了三劑疫苗，她的同事中，除了一名備孕的同事外，都已接種疫苗。“有一個同事12月底剛生了孩子，我一開始以為她暫時不會打疫苗，但她説疫情太嚴重了，嬰兒抵抗力更弱，她又不可能不出門，所以也準備去打疫苗了。”
為了提升疫苗接種率、穩固防疫屏障，特區政府宣佈自2月24日起全面實施“疫苗通行證”，屆時12歲以上的市民進入商場、宗教場所、理髮店、街市等公共場所都要接種至少一劑新冠疫苗。
阿May説，以前港府、商界一起出動，為鼓勵市民打疫苗，推出抽新房、送獎品活動，但還是有人“死都不去打”，怎麼勸都沒用。“現在好了，打疫苗的地方排起長龍，就連‘黃絲’都主動跑去排隊打針了。”
“政府的強硬措施加上連續幾天（確診）過千，他們自己就怕了，現在網上到處都在問哪裏能接種疫苗。”
香港衞生署數據顯示，截至2月18日晚8時，香港單日接種新冠疫苗100991劑次，其中超過4.4萬人是接種首劑疫苗；7日移動平均值達到84961劑次。
值得一提的是，特區政府2月15日起開放3至11歲兒童接種科興疫苗，16日起開放5至11歲兒童接種復必泰疫苗。目前，已有逾7.5萬上述年齡段兒童接種首劑疫苗。
截至2月18日香港疫苗接種情況 圖源：香港衞生署衞生防護中心
最近，連花清瘟在香港也成了搶手貨。小玲説，現在香港市面上很難買到連花清瘟了，“應該説是搶不到。你從淘寶上買，也送不來香港。”
隨着疫情的迅速擴散，香港公立醫院資源捉襟見肘。
香港醫管局上週承認，需要安排合適的醫院給新冠患者，因此部分人可能要等好幾天才能住院；而較多無症狀人士，希望可以留在家中耐心等候，院方會聯絡等待入醫院的市民。
在採訪中，多名受訪者不約而同地提到了輕症患者無法及時入院的情況。
小W的一名前同事在春節期間確診了新冠，“可能是因為年輕人又打過疫苗，他都沒輪到去醫院，在家裏待了幾天康復了。”
“他説自己在確診的時候，還有人打電話給他，説明天會接他去醫院，但後來也沒有去，可能因為醫療資源實在是緊張，他就只能居家隔離。”
阿May説，她的女兒曾經和一名確診的同事坐同一輛車，“警署把密接人羣的名字都報上去（給衞生署），等衞生署發通知，決定究竟是隔離還是怎麼樣。但我女兒老老實實回來把東西準備好之後，等了很多天都沒有接到衞生署通知，結果一問，連確診的人都還在家等通知。”
14天內曾有確診病例居住/到訪的建築物 圖源：香港衞生署衞生防護中心
何亮亮指出，香港有一半的人住在公屋內，大概300多萬人。公屋的面積通常只有幾十個平方，卻住着3、4個人，在家隔離很可能會傳染給一起居住的人，造成嚴重後果，“但政府也沒辦法，公立醫院已經飽和。”
何亮亮還提到，公屋雖然租金便宜，屬於香港一個很好的社會福利，“但特別是老式公屋，其下水道存在污染風險，香港垂直的下水道和通風口，在03年非典時已經出現過同樓不同層的層居民互相傳播病毒的問題，現在又出現類似狀況。”
醫管局總行政經理（綜合臨牀服務）李立業2月13日表示，病情相對較輕的患者要在家等候安排入院，情況雖不理想，但政府在此危急關頭須把醫療資源留給最有需要的病人。他呼籲暫留家中的患者和同住者注意個人和環境衞生，當局會透過電話支持有關家庭的需要。
截至2月16日，特區政府已經成功物色4400間酒店房間納入社區隔離設施酒店計劃，其中1700間在本週內啓用。
1月底，香港最大公共屋邨葵涌邨暴發社區感染，多棟建築被圍封，居民須接受強制檢測 圖源：香港文匯報
“中央政府出手相救了！”
嚴峻的疫情下，特區政府承認，“此次社區暴發的規模和速度已遠超我們在‘抗疫鏈’中各個環節的能力”。
“香港只要有求，祖國必定有應。”2月10日，國務院港澳辦發言人就香港抗擊第五波疫情答記者問時表示。
兩天後，第二次內地與香港新冠肺炎疫情專題交流會在深圳召開。會議決定，中央有關部門和廣東省將根據特區政府提出的具體需求，派遣專家組赴港協助工作，向香港派遣核酸檢測人員，援建社區隔離及治療設施，提供快速抗原測試包等醫療物資，保障鮮活食品、蔬菜和其他生活必需品供港。會議還決定，雙方成立若干工作小組對接落實相關工作。
2月16日，國家衞生健康委副主任、國家疾病預防控制局局長王賀勝率隊赴深圳參加內地支援香港抗疫工作協調會。17日召開專家工作組會議，指導廣東省於當日派出第一批內地支援香港抗疫流行病學專家組以及移動核酸檢測車入港。
內地專家組成員在內地出發時的情形 圖源：大公報
據大公網報道，此次中央派出4人組成的專家組赴港抗疫，其中3人是國家流行病學調查專家組成員。此外，第三套“火眼實驗室”設備17日亦已抵港。
2月19日起，香港將在內地團隊的協助下開始建設臨時隔離設施，即港版“方艙醫院”。該設施的啓動儀式19日下午舉行，林鄭月娥致辭時表示：“我衷心感謝中央接受了我的請求，讓我們委託一個內地施工團隊，在最短時間內分別在竹篙灣的土地和啓德的一塊用地，建立約10000個社區隔離和治療單位。”
內地援建社區隔離治療設施啓動儀式2月19日下午舉行 圖源：特區政府新聞網
“我聽到老百姓説，‘中央政府出手相救了’。”何亮亮説，他通過電視台直播的街頭採訪可以看出，香港市民對於中央的指示感到興奮。
“香港的Phone-in節目，今天（16日）打來的電話也都是對此表示歡迎，稱‘自己救不了自己，只能靠內地’。大部分人都是很積極的態度。”
阿May説：“（前幾天）大家都在臉書、朋友圈上呼籲，希望中央來指導我們抗疫。”
“看到中央支持香港抗疫的消息，大家都有信心了，我看朋友圈都在轉發，大家覺得有希望了，覺得很興奮，國家會救我們，中央對我們不離不棄。”
香港立法會議員、將軍澳香島中學校長鄧飛坦言：“香港的價值觀長期偏向西方，之前社會上確實有不少與病毒共存的聲音。大家看到表面上的數據，好像死亡率也不是很高，還能自我痊癒。再加上西方排山倒海地報道，它（共存論）自然而然在香港流行起來。”
“但過年到現在不到一個月，感染人數就直線上升。我們始終是一箇中國人的社會，人命關天，死一個人都嫌多。而且現在香港的死亡病例呈現兩個極端，一個是老人一個是小寶寶，這在中國社會里是無法接受的。恐慌的情緒就上來了，這個時候再説與病毒共存，大家都受不了。”
鄧飛表示：“雖然説部署防疫工作還需要時間，很多支援措施不可能一秒鐘到位，但這次中央一發聲，馬上就有一種讓人心安定的感覺，沒有之前的恐慌了。”
“大家立刻就覺得有希望了，有救了，這種感覺是很強烈的。”
2月18日晚上，內地移動核酸檢測車首次協助香港特區政府於石硤尾邨第21座的圍封檢測工作 圖源：視覺中國
小玲表示：“我不排除個別‘黃絲’想搞破壞，但我身邊的香港市民，無論是港漂還是本地人，都是很希望國家出手幫助香港的。”
“市民也急啊，香港市民很希望港府抓住中央給的機會，積極地接受國家給的資源和建議。”
動員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和資源
香港特首林鄭月娥2月15日表示：“特區政府負有抗疫主體責任，我們必定會堅定信念，堅持抗疫意志，絕不會放棄，努力按着‘動態清零’這個目標來應對。”
她説：“向病毒投降不是一個選項。”
在中央的全力支持下，一場全城抗疫的硬仗已經打響。
眼下，香港特區政府要把儘快穩控疫情作為當前壓倒一切的任務，動員一切可以動員的力量和資源，採取一切必要措施，確保香港市民的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確保香港社會大局穩定。
這幾天，外界呼籲香港公務員和私立醫院投入抗疫的呼聲越來越高。
香港立法會議員黃元山2月16日對香港《文匯報》表示，特區政府應對全體公務員實行總動員，全力以赴投入抗疫。立法會議員林琳也表示，全港18萬公務員及大批公營機構僱員，在香港危難之時，要全體總動員；空置的政府設施乃至私人建築需要儘快利用起來，私家醫護也要迅速組織起來。
小玲的母親是一名內地公務員，疫情期間始終奔波在防疫前線。小玲認為，香港的十幾萬公務員都可以為抗疫做出貢獻。“我媽媽她都快退休了，冬天零下幾度還在小區門口站崗，酷暑挨家挨户去巡邏，因為她是公務員，內地都是這樣的。你作為公務員，就要對這座城市負責。”
2月18日，香港居民排隊等待核酸檢測 圖源：視覺中國
香港公務員事務局局長聶德權17日以“風雨同舟、齊心抗疫”為題，向香港全體公務員發公開信，呼籲他們以抗疫這一頭等大事作為共同目標，無論其原來的職責為何，都必須秉持服務市民的初心，展現擔當，積極響應部門號召，隨時候命。
何亮亮則以香港醫療系統為例，“據我觀察，香港的醫療資源不比內地差。但香港的醫療資源分成公立和私立兩大塊，現在私立完全沒有動員起來。病毒是個很危險的敵人，將抗疫比作打仗的話，不能説打仗時候有了傷員，只有公立醫院救治，私立醫院不管不顧，那豈不是很荒唐。”
何亮亮表示，內地的動員能力很強，而香港也有自己的特點。
“香港有大量的民間社團。其實社會組織的力量是很強大的，他們很樂意發揮自身長處，哪裏需要他們只需要有人一聲令下，會統籌就可以了，他們甚至不收一分錢。香港（賽）馬會已經捐了1000萬港元。雖然香港不像內地有居委會，但是香港有同鄉會，同鄉會有很強的動員能力。”
“中央能幫香港的一定會幫，但香港也要利用自己可用的資源。”何亮亮説。
疫情當前，香港各行各業積極迎戰。
特首林鄭月娥16日會見香港酒店業界之後，至今已有21家酒店願意參與成為社區隔離酒店，合共提供11000多個房間。加上即將啓用的4400個房間以及約5500個正在商討的房間，估計將有超過20000個房間有機會用作社區隔離。
2月18日，香港運輸及房屋局聯合的士業界設立的抗疫專屬的士車隊投入使用，約300輛的士將免費接送新冠患者往返指定診所和住所。同一天，的士司機從業總會成立的“的總青年愛心的士抗疫車隊”也開始啓用，100輛的士將免費運送抗疫物資，協助接送醫管局醫護人員往返醫院。
港府聯合業界推出的300餘輛抗疫的士2月18日上線 圖源：東網
鄧飛所屬的香港教育工作者聯會擁有會員逾47000人，涵蓋全港2000餘所學校。鄧飛表示，教聯會已經採購了一批自我檢測包和金花清感顆粒，正考慮在不增加疫情傳播風險的情況下，把防疫物資分發給會員。
“我們還希望（把防疫物資）發給學生，但在目前停課的情況下不容易做到，所以首先還是發給老師，希望能讓會員分階段到教聯會的不同樓層或辦公地點來拿，一些交通比較方便的學校也可以直接分發到校。”
林鄭月娥17日感謝社會各界支持港府抗擊疫情，除了感謝中央和廣東省的支持，林鄭月娥還表示：“香港社會各界亦一呼百應，紛紛加入特區的抗疫團隊，與政府人員同心同德，展現出香港人團結一心、迎難而上的精神，讓我感到十分感動和鼓舞。”
此外，林鄭月娥18日晚透露，特區政府正籌備進行全民強制檢測，會參考澳門模式全民檢測數次，確保消除社區感染風險，但特區政府沒有計劃“封城”。
何亮亮認為，此次中央向香港發出指示，可能會對香港未來的整個治理體系產生新的影響，“香港的治理體系完全是從97年英國殖民地時期遺留下來的，沒有任何改變，我覺得疫情過後可能會有某種調整。但這個調整必須是由中央自上而下，而不是香港內部做出的。”
（張菁娟對本文采訪整理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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