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麟：烏克蘭上空空蕩蕩，全球民航業恐懼再現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張仲麟】

2022年的2月22日，隨着普京宣佈承認烏克蘭東部盧頓兩地區獨立，東烏克蘭局勢一下子急轉直下驟然緊張，恐慌情緒在全球蔓延。對於東烏克蘭問題可以追溯到2014年的烏克蘭危機，而那一次危機對民航業來説着實不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我依然記得那一年的7月已經是晚上11點了突然QQ上有人和我説：馬航又出事了——沒錯，就是MH17事件——準備好寫文章。而時隔7年，全球民航業尚未從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的陰影走出，卻再一次遇到了東烏克蘭危機，並喚醒了當年的恐懼。

回首MH17事件

2014年7月17日，馬來西亞航空MH17航班從荷蘭阿姆斯特丹飛往馬來西亞吉隆坡，所飛行的航線穿過當時正在激戰中的東烏克蘭頓涅茨克地區。當時烏克蘭民航局對東烏交戰地區沒有進行禁航，只是關閉了10000米以下的空域。而事件發生時MH17航班正在10060米高度飛行，也算是符合烏克蘭空管的要求了。

然而槍彈無眼，雖然10060米的高度飛行能避免單兵防空武器的攻擊，但是對9K37“山毛櫸”這種射高足有22000米的野戰防空導彈來説哪怕貼着民航機的高度上限飛都在射高範圍之內，更何況這區區一萬米。進入戰區自以為安全的MH17被來自地面的9K37防空導彈擊落，造成了全球震驚的MH17事件。

被擊落的MH17航班

MH17擊落位置示意圖

在二戰結束以後，不論在哪個地區民航機在交戰中被擊落都是一件性質極為嚴重的事。就算霸道如美國，在上世紀于波斯灣擊落伊朗客機後雖然死鴨子嘴硬不承認錯誤，但依然對遇難者家屬進行了賠償。

與其他有着明確肇事者的擊落事件不同的是，MH17事件發生時正好處於雙方交戰位置，而荷蘭調查組的事件最終調查結論是MH17是被9K37防空導彈打下來的。不論是烏克蘭政府軍還是頓涅茨克民兵以及背後的支持的俄羅斯都有裝備9K37防空導彈，雙方相互指責是對方擊落的，使得這一事件最終成了羅生門。而苦主馬來西亞航空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自己承擔不顧戰爭風險飛越交戰區被擊落所帶來的損失與賠償。

荷蘭調查組將MH17航班殘骸重組，在飛機蒙皮上清晰可見防空導彈彈片留下的彈孔

杯弓蛇影的航空業

正是因為MH17事件教訓過於慘痛，自MH17事件之後全球航空公司對交戰地區都避之不及遠遠繞開，生怕自己成為第二個MH17。以2019年初印巴的邊境衝突為例，雖然這次印巴衝突以巴基斯坦擊落印度米格21宣告大獲全勝而告終，但在衝突期間巴基斯坦直接宣佈空域禁飛，所有飛機均繞開巴基斯坦領空以及衝突區域，甚至導致不少航班被迫返航備降，畢竟誰也不想成為第二個MH17。

印巴衝突期間在巴基斯坦宣佈關閉領空後從成都飛往迪拜的川航航班不得不選擇返航

但有的時候選擇避開了戰區，戰區也會找上門來。2020年1月3日美國用無人機暗殺了伊朗三號人物蘇萊曼尼後，伊朗隨即在1月8日凌晨進行了報復行動對美國在伊拉克的軍事基地發起打擊。也正是在1月8日當天夜裏，烏克蘭國際航空PS752航班從德黑蘭機場起飛後不久就發生意外失事墜毀。雖然伊朗方面開始極力否認是誤擊，但隨着更多證據（尤其是視頻證據）的浮現，伊朗不得不承認是伊朗革命衞隊部署在機場附近的道爾防空導彈把剛起飛的客機當做美國報復打擊的巡航導彈進行攔截，最終導致誤擊慘劇的發生。

烏克蘭PS752航班在德黑蘭被擊落後的殘骸

德黑蘭街頭監控錄像中所記錄的道爾防空導彈擊落烏克蘭PS752航班的過程。

而更多千鈞一髮險些誤擊釀成悲劇的事件更是數不勝數。在2020年的2月7日俄羅斯軍方發言人就憤怒地指責以色列以降落中的民航機為掩護對大馬士革進行空襲，幸虧駐敍利亞俄軍及時引導處於極度危險中的民航客機改變航線，降落到俄軍基地，避免了又一起誤擊民航機悲劇的發生。

駐敍利亞俄軍發現以色列軍機以民航機為掩護進行空襲，敍利亞防空部隊有誤擊的風險後立即引導飛機降落俄軍基地以保障安全

暗流湧動的烏克蘭

正是近年來越來越多的民航機在戰區誤擊或險些被誤擊事件，使得全球航空業對於本次烏克蘭危機極為敏感，畢竟誰都不想和馬航一樣當個找不着兇手的悲慘苦主——不論是俄羅斯還是烏克蘭及背後的歐美，顯然都不是好索賠的主。更不用説明知是虎山還向虎山行的話，再被擊落或者上了全球頭條，那可就釘在歷史恥辱柱上了——起碼罔顧乘客安全這條是肯定逃不掉了。

從FR24上的全球飛機ADSB信息來看，雖然目前烏克蘭還沒有關閉空域或者宣佈禁飛，民航航班還在運作之中，但烏克蘭全境上空已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所有經過該區域的航班全都選擇繞飛，只有出發地或目的地為烏克蘭境內機場的飛機才出現在烏克蘭的領空之內，而且全都是能飛多高飛多高，甚至有些飛機直接飛在38000英尺高度貼着高度上限飛，生怕萬一地面發生衝突自己被波及到。

FR24上的實時飛機圖顯現出了極為明顯的繞飛趨勢

這架勇敢飛往烏克蘭東部的客機是天馬航空，其目的地是東部的哈爾科夫

當然烏克蘭上空的飛機大幅減少了後，還在烏克蘭上空飛行的飛機就顯得格外扎眼了。而得益於ADS-B網站的普及使得普通人也得以充當“人肉雷達站”來監視烏克蘭上空的一舉一動——畢竟軍用飛機不少時候在非戰鬥任務中也得開啓ADS-B設備，尤其周圍有民航機活動時。

比較引人注目的是一架代號為“12345678”的飛行器。當我看到這個代號時我一度以為是不是哪個整活的愛好者用帶有ADS-B設備的民用無人機（如大疆的御3無人機）隨便在應答機呼號裏填了個12345678，然而發現這飛行器高度高達17550英尺（約6000米）、地速75節時，就知道這絕對不是愛好者整活。考慮到是從烏克蘭起飛而且是在第聶伯河西岸飛行，結合飛行特徵，有不小的概率是烏克蘭的TB2無人機。

烏克蘭空域無疑是最受關注的區域了

當然這種在第聶伯河西岸疑似訓練活動的無人機自然是比不上在東烏前線活躍的更為敏感的飛機。在東烏附近區域一架以驚人的53000英尺高度與126節低速飛行在東烏邊緣的飛行器引起了我的關注。結合飛行的高度與航線特徵來判斷，有極大可能就是美軍臭名昭著的RQ4全球鷹高空無人機。

這架極大概率屬於美軍的RQ4無人機非常雞賊地在遠離衝突地區的區域徘徊飛行進行情報收集，而且是到了偵察位置、進入偵察航線後，才開啓ADS-B信號對外宣佈自己的存在。美軍無人戰略偵察機公開出現在東烏前沿地帶這一行為本身，就帶有強烈的挑釁性質。雖然全球鷹與衝突地區有一定的距離，但是全球鷹極強的情報收集能力依然能夠對東烏及俄羅斯方面進行電子情報偵察以掌握東烏動向。而全球鷹在烏克蘭公然執行偵察任務也正好坐實了普京的指控：烏克蘭已經成為事實北約成員，構成對俄羅斯的嚴重威脅。

疑似RQ4全球鷹在東烏地區的活動軌跡

除了東烏前線之外，英國皇家空軍的RC135偵察機也在波蘭與白俄羅斯邊境徘徊以監視白俄羅斯方面在波蘭邊境的動向。波蘭本身就是北約成員國，而且英國RC135所偵察的也是白俄羅斯這個次要方向，對局勢的激化作用並不大，但這依然顯示了北約方面對俄白兩國以及東烏局勢蠢蠢欲動的心思，也讓這一池渾水更深不可測。

英國RC135偵察機在波蘭與白俄羅斯邊境進行偵察，展現北約統一行動

因此在這波譎雲詭的局勢之下，各國航司對烏克蘭空域避之而不及也就可以理解了。萬一有某方勢力想要借自己人頭一用，再搞出個擊落民航機的事件並以此為由頭搞出個“東烏事變”作為軍事介入的理由，那豈不是當了冤大頭？退一步説，就算不被“借老鄉人頭一用”，趨利避害也是航司本能，馬航MH17悲劇擺在面前，不會有人想當第二個馬航。哪怕多燒點油多花點時間繞一下，甚至取消高危地區航班都是極為正常的想法。畢竟錢還能掙，飛機被打下來了那就啥都沒了，連保險公司都不會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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