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麟：如何從烏克蘭撤僑？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張仲麟】
自2月24日北京時間中午普京宣佈在烏克蘭地區展開“特別軍事行動”後，俄烏戰爭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情況下開始了。截至2月27日，俄烏戰爭已經進行了4天，俄軍從第一階段的迅速穿插開始轉為對大城市的合圍與攻堅，俄軍小規模部隊已進入烏第二大城市哈爾科夫併發生交火。
根據外交部消息，目前在烏克蘭的我國公民約有六千人左右，主要分佈在基輔、哈爾科夫以及敖德薩這幾個地區，以留學生和經商為主。由於戰爭突然發生，大部分我國在烏公民仍然滯留在烏克蘭，處境逐漸危險。
中國留學生髮的在基輔避難所裏避難的照片，圖片來源：社交媒體
針對烏克蘭嚴峻的戰爭局勢，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這幾天堅守崗位，不斷對在烏中國公民發佈最新提示，並開始了撤僑統計工作。雖然大使館盡力開展中國公民的援助與撤僑工作，但戰火已經燒到烏克蘭首都基輔周邊，而且戰爭一開始烏克蘭領空就已經關閉，使得撤僑行動客觀上困難重重。
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2月26日發佈的中國公民風險提示
“狼來了”與“事後諸葛亮”
美國從2月中旬一直在預言俄軍要進攻烏克蘭，但從美國首次“預言”俄軍要進攻的2月16日開始，一直到戰爭正式爆發的2月24日，美國多次“預言”了俄軍的進攻日期，而2月24日並不在美國的預言清單上。因此，美國口中的俄羅斯入侵烏克蘭逐漸被大家認為是“狼來了”，而當人們發現“狼”真的來了時則為時已晚。
俄羅斯在發起軍事行動前，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使得所有國家都處於措手不及的狀態，沒能及時進行撤僑行動。多次“預言”將爆發戰爭的美國早在2月12日就開始撤離美國駐烏克蘭大使館人員並於14日閉館，至於美國平民，美國國務院則公開表示“美國政府無法前去協助撤離”。
因此，一些對於中國沒有及時從烏克蘭撤僑的指責顯得很站不住腳：中國並不掌握戰爭爆發的日期，甚至拋開上帝視角的話，在2月24日俄軍發動行動之前連是否會爆發戰爭都無從得知，更談不上提前撤僑。
而且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與中國駐敖德薩總領事館在戰火中一直堅守崗位，為在烏華人提供援助並積極組織撤僑，與早早就跑出基輔的美國駐烏克蘭大使館形成了鮮明對比。
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發佈的撤僑登記二維碼
撤僑方案的分析
本次俄烏戰爭的撤僑，與過往中國執行的撤僑行動相比區別很大。
以最為知名的2011年利比亞戰爭撤僑行動為例，2011年1月爆發戰亂後撤僑行動持續到3月結束，海陸空多渠道一共撤出約3.6萬人。然而與利比亞戰爭這種低強度內戰不同的是，俄烏戰爭的強度與烈度顯著高於它。
而且，烏克蘭陸地大部分與俄羅斯或白俄羅斯接壤，只有西部地區與未參戰的第三國接壤。同時，由於戰爭導致領空關閉，目前民用飛機不可能從烏克蘭境內起飛，因此最為快捷的空運撤僑顯然是不可能的。而靠海地區也有俄軍行動，海運也只能排除在外，因此可以選擇的撤僑方法只有從陸路運輸到第三國再從第三國乘坐飛機回國。
目前俄烏戰爭仍然處於局勢高速發展的情況，在烏中國公民主要集中在首都基輔、哈爾科夫以及敖德薩。如果要組織撤僑行動，也必然是以這三個地方為主。三地的情況又各有不同，基輔與敖德薩分別有中國駐烏大使館與總領事館，而哈爾科夫沒有中國駐外機構及人員，且留學生數量較多。
圖中綠圈為：基輔、哈爾科夫、敖德薩
在三個城市中最方便進行撤僑的估計是敖德薩地區。中國總領事館可以就地組織中國公民撤離。敖德薩地區目前沒有發生激戰，屬於較為平靜的區域，且敖德薩距離邊境較近，如果組織車隊從公路前往羅馬尼亞的話距離約為350公里左右。如果與羅馬尼亞和烏克蘭方面溝通順利，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從敖德薩抵達羅馬尼亞的安全地區，並組織撤僑包機從羅馬尼亞運回國內，如果可以選擇摩爾多瓦作為南線撤僑目的地，則路程還可以縮短一半。
根據戰況顯示，敖德薩前往羅馬尼亞的道路沒有發生戰鬥相對比較平靜
而基輔的問題則比敖德薩要更為複雜些。目前基輔還在持續39小時的宵禁之中，民眾不能上街更談不上離開。
俄羅斯兵臨基輔西北方向，且離基輔最近的鄰國白俄羅斯邊境正是俄軍出發的地方。基輔西面雖然目前尚未被俄軍封鎖，但一方面局勢瞬息萬變，道路隨時可能被封鎖或發生戰鬥，另一方面向西沿着美國駐烏大使館的撤離路線前往利沃夫再去波蘭的話路程較長（約625公里）。在和平時期這自然不是問題，但在戰爭時期則會充滿變數。
所幸目前來看俄軍對平民傷亡非常顧忌，而且可能估計到國際影響或尚在準備，目前沒有任何進攻基輔的跡象，但這並不代表在基輔的中國公民可以高枕無憂。由於此前俄軍兵臨基輔，基輔市內給平民大量發放武器，且發生不同烏軍武裝力量相互開火的烏龍，導致基輔市內治安情況極差。
若要在基輔組織撤僑行動，最理想的情況莫過於與俄烏雙方溝通好，撤僑車隊在指定時刻以指定路線穿過雙方戰線，前往白俄羅斯以完成撤僑。但是穿越火線需要俄烏雙方達成一致，而且需要考慮到基輔當局對極右翼民團地方武裝的約束力有限，且作為雙方主要交戰區，往白俄羅斯的道路可能會充滿危險，比如道路上的地雷等威脅。因此基輔方面向北撤離只能作為備選方案，能避開交戰區的西線顯得較為穩妥。
從基輔向西經利沃夫前往波蘭公路路程約625公里
基輔雖然不時傳來爆炸聲，但俄軍尚未有進攻基輔的跡象
以當前局勢而言，處境最危險的可能是哈爾科夫的中國公民。27日，俄軍對哈爾科夫發動了攻城戰，直接燒入城市的戰火讓中國同胞面臨最為直接的威脅。
而且，哈爾科夫正是烏克蘭東部重兵集團聚集之地，註定要爆發一場惡戰。根據先前社交媒體上出現的畫面，哈爾科夫的烏克蘭軍隊將部分重裝備藏在居民樓裏，而且在居民區內部署炮兵陣地。雖然在過去四天的作戰行動中俄軍非常注意控制平民傷亡，極少出現（或者説沒見過）俄軍導致平民傷亡的視頻，然而在野戰中控制平民傷亡不難，城市戰想要控制平民傷亡則存在較大難度。
在烏克蘭馬裏烏波爾就出現烏武裝人員設卡阻止平民逃離，甚至發生對平民開槍的事件。加上在哈爾科夫的烏軍武裝力量有相當一部分是極右翼武裝（如92旅、93旅），極易產生不理智行為。
馬裏烏波爾烏克蘭武裝人員設卡阻止平民離開並開槍射擊，圖片來源：視頻截圖
烏武裝人員在居民樓間部署火炮陣地，圖片來源：社交媒體
因此對在哈爾科夫的中國公民而言，此時就地找好避難所以免被戰火波及才是最為重要的，貿然外出或者嘗試離開哈爾科夫更有可能遭遇意外。
從北京時間27日晚社交媒體以及俄軍發佈的戰報來看，俄軍已經攻入了哈爾科夫市中心，即將完成佔領。城市戰能取得如此進展堪稱神速，對於哈爾科夫內的平民而言，速戰速決是個好消息——如果真打成格羅茲尼或者波黑戰爭薩拉熱窩圍城戰那樣，對平民才是滅頂之災。
對於哈爾科夫的中國公民而言，較為理想的方案是在避難所裏等待巷戰結束，隨後大使館通過外交渠道建立人道主義通道，讓哈爾科夫的中國公民撤離到俄羅斯境內再乘坐飛機回國。
祖國從不放棄
雖然此次俄烏戰爭爆發得非常突然，但我國始終將海外公民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並努力開展撤僑工作。還是以近年來最廣為人知的2011年利比亞撤僑行動為例，在利比亞撤僑行動中共動用了91架次中國航司民航機；35架次外航包機；12架次伊爾76運輸機以及多艘船隻，在12天內將3.6萬名中國公民撤出利比亞。
而較為特殊的一次撤僑則是在2021年7月的阿富汗，在新冠疫情防控處於嚴管態勢的情況下，讓在阿富汗的中國公民繞開原本規定的境外登機防疫檢測，乘坐廈航MF8008包機航班返回國內並進行防疫閉環管理。
正是近些年幾次成功的撤僑行動，使得中國海外公民遇到緊急情況時尋求大使館的幫助已經成為了一種常識，而最具代表性的撤僑畫面莫過於《戰狼2》手舉紅旗穿過交戰區的那一幕了。
《戰狼2》的這一幕無疑成為了中國撤僑行動的標誌性符號
當然電影歸電影，現實中成功的撤僑行動離不開中國外交人員、駐外使館的努力，也離不開高度配合撤僑行動的中國航空公司的努力。正是眾志成城團結一心，才讓每一箇中國公民平安回到祖國。相信本次烏克蘭撤僑行動能順利開展，也祝在烏克蘭的同胞平安。
中國航司承擔撤僑任務接海外中國公民回國，圖片來源：新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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